第10章 玲瓏姑娘

因著坐在茶樓一樓的大堂，故而茶樓里的人季雪初都看得清。

只可惜，奏樂人並不在此，讓她略有些失望。

此番出門，為了掩飾身份，季雪初便畫了精緻的眉間妝，將那枚紅痣遮擋住，卻不想因此招來一旁喝茶人的惦記。

只聽見兩個男人打量她許久后，並未刻意壓低聲音，議論著：「李兄，你瞧瞧那邊的女人，可比得上翠和樓的香香姑娘啊？」

李兄十分客氣的拱拱手說：「趙兄，這姑娘之絕色，當比香香姑娘勝出許多。甚至與玲瓏姑娘相比，也不差許多。」

周圍喝茶的人許多，本是不甚在意這兩人的。但「玲瓏姑娘」一出口，驀然引來了幾乎整個茶館人的注意。

玲瓏姑娘，算是亂世中一朵美艷的花。

眼下百國紛爭，天下萬民苦不堪言。玲瓏姑娘也就在此時出現，用一把琵琶，安撫了多少受傷的心。而她的琴藝，更是天下難尋敵手。

很多人，以見玲瓏姑娘一面為榮。聽她一曲琵琶，更是值得炫耀的事。

李兄十分吃驚的看著趙姓人道：「趙兄竟見過玲瓏姑娘？！這些年玲瓏姑娘奔走各國，沒有定處，已有多年沒有她的消息了，趙兄是如何見到的？」

趙姓人似不在意的擺擺手：「玲瓏姑娘，說得好聽自是叫她姑娘，其實不過是個雅妓罷了。彼時我見到她，只覺得雅妓與尋常春樓的姑娘，沒什麼不一樣。」

聽此人的話，茶樓中人神色各異。

那兩人尚不知停，說話又向更低俗之處去了。不斷的說玲瓏姑娘身份卑微，其實只是個故作清高的青樓女子什麼的……

季雪初神色淡淡的聽著，慢慢品茶，專心等慕景淵下樓。

倒是她身邊的蘭沁，神色忿忿。

那兩個人也越說越過分，越說越不著邊際，一時間整個茶館都回蕩著兩個人的聲音。

最後，就在蘭沁徹底忍不住起身，準備去與那兩個人對峙的時候，突然出現了一個年輕的書生，看著很是瘦弱，但是眼中滿是清澈和誠摯。

他手無縛雞之力，卻絲毫不懼怕那兩個五大三粗的人，綸巾束髮，一身青衣。

「玲瓏姑娘蕙質蘭心，一手琵琶更是彈的恍若天籟，二位用此等低劣粗俗的語言說玲瓏姑娘，委實稱不上君子之行徑。」

那人的出現，也讓隱隱起身的蘭沁再次坐安穩。

季雪初倒是十分吃驚的看向那書生，神色複雜。

「嘿，你們看，又是樂痴漸安啊！你們說，漸安精通聲樂又如此痴迷，為何不去王宮裡謀個一官半職，好見識更多更好的樂師？」

「誰知道呢，左右這樣的才子都是怪人。他已擁有如今的名聲了，仍舊不辭辛苦的為一個青樓女子說話，要我看，真是無用功也！」

看來，不管玲瓏姑娘的名聲多好，所有人也都不會忘記那個事實——她不是正經人家的姑娘。

正說著話，突然被漸安打斷，那兩個人也著實愣了一下。

過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漸安大才子！怎的不在二樓吹曲兒，跑來這種粗鄙之地，來與我們這些俗人爭論這種無聊的事？」

聽了他們這樣的話，漸安臉色更加不好，怒斥：「玲瓏姑娘的曲子，在下偶然聽過一次，不可不謂天籟之音。如此聲樂大家，被二位這般詆毀，莫非在下就說不得一句話了嗎？！」

說起玲瓏姑娘時，他是滿臉敬意的。

沒想到隨便吹個牛，倒吹出玲瓏姑娘真正的追求者來，而且這追求者還擁有不俗的聲望。

再不敢多說話，兩個人悄悄離開了。

季雪初悄悄看著那個趕走兩人後，臉色稍霽的漸安，眼波流轉，半晌不語。

那個人，就像是一張純潔的白紙，愛恨純粹，擁有一顆赤子之心。這樣的人，恐怕世間無人願意傷其半點吧？

她活了這麼多年，還從未見過如此男子。

心緒翻湧不停，她便也忘了留意身邊，回神時，才發現慕景淵就正正的站在自己身邊，神色複雜，略含傷感。

「公子貴安。」小聲問安后，她起身站在男人身側。

「走吧。」不多說話，男人只吩咐一句，就跨步離開。

可巧就是這個時候，漸安驀的回過頭來，剛剛好與季雪初對視。

她對漸安微笑點頭后，就隨慕景淵離開了。因偏頭快，她也沒有看到自己一次微笑后，漸安那通紅的面頰。

一無所知的她跟著慕景淵上了門口的馬車，兩人在狹窄的空間里坐的很近，卻一言不發，車內氣氛無比尷尬。

最後還是季雪初憋不住，率先開口：「公子今日來見兩位大人，可是在商討國政？」

瞥了這狡詐的女人一眼，他道：「是與不是，都不是小初能曉得的。本王倒是好奇，小初今日勞師動眾的出府，還未告與任何人，究竟所為何事？」

「妾身所為之事，都因公子，」她垂眸淺笑，「公子若是因此責怪妾身，妾身也心甘情願。」

殊不知，在她看向別處時，正好錯過了慕景淵眼中轉瞬即逝的驚喜。

待回過頭來，季雪初只看到一臉正色的男人認真的說：「為了我？這倒是有意思，小初不妨說與我聽一聽？」

他的自稱又變成「我」了……

努力適應慕景淵說話的節奏，她道：「先前有人刺殺公子，妾身也是盡心儘力的幫公子的忙。眼下刺客沒事了，妾身隨身攜帶的琵琶卻毀壞大半，無奈之下，今日帶給匠人修補。」

聽這話，男人眼中難得流露出些許愧意。

似是想到什麼，他突然問：「小初既使琵琶，可曉得眼下琵琶最好的玲瓏姑娘？」

睫毛微顫，季雪初笑的隨意：「玲瓏姑娘嘛，妾身自是聽說過的。只是運氣不好，始終未得機會見上一面。」

慕景淵突然頗為認真的拉住她的手，將全身僵硬的她攬入懷中，小聲說：「你放心，我必讓你見她一面。」說完，又十分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其實，你的琵琶彈的應是比那玲瓏姑娘好的。我相信，你是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