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界口 二

第二章 界口 二

游農見胖子笑得不懷好意,心裏打了個突,暗忖道:「莫非騷娘們跟二哥也有一腿?平日裏也不見他們有何舉動,難不成跟我玩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他想及此處,頓時怒火中燒,罵罵咧咧道:「我呸!你米老二什麼貨色,我還不知道嗎?偷雞摸狗之事屬你最多,舔著臉上來找罵不成?少在這裏拿別人說事。」

「老三,你今天有點過頭了。」冰冷的聲音由櫃枱后響起,只見一個短小精悍,尖臉鷹鼻的男子背負雙手走來。別看他身材瘦小,卻是不怒自威,尤其是那雙鷹隼般的眼睛,無論掃過誰都會有種發冷之感。游農想是有些害怕此人,立時軟了下來,唯唯諾諾道:「大哥,我這次上山遇到個小兄弟,人挺能幹的,想留在店裏做個夥計,不知您意下如何?」

尖臉男子不置可否,只是意味深長地道:「這青冥山上有的是豺狼虎豹,卻哪裏來的人?老三啊!我兄妹能有今日實在是不易,要是萬一引狼入室,那我四人就算是活到頭了。」那胖子見屈良醜陋,便插話道:「不是我說你老三,你就尋這麼個丑東西來當夥計,也不怕把客人都嚇跑了?」

屈良猜出那胖子便是米壯,那尖臉男子便是柴旺,心想這幾人關係混亂,沒個好相處的,早萌生了去意,聞言更是惱怒不已,當即嚷嚷道:「我再丑,好歹還像個人,不似某些肥頭大耳的傢伙,跟頭豬也沒什麼差別。再說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你們還真當我屈良是來打秋風,蹭飯吃的么!」

米壯聞言大怒,掄起蹄膀般肥大的拳頭便朝屈良打去。屈良小巧靈活,只往旁邊一閃,便躲了過去。他原想就勢踢米壯一腳解氣,但回頭想想畢竟有求於人,這胖子好歹也是游農的二哥,不便撕破臉面,也就暫時隱忍了下來,只嚷嚷道:「你以大欺小,算什麼本事。」

「老二住手。」柴旺喝止了米壯,隨即轉身對屈良道:「小兄弟不要見怪,本店人手已滿,實在是騰不出位置給你,並非老倌有心刁難。」言罷又對米壯道:「還不快去炒幾個拿手菜,給小兄弟接風洗塵。」米壯聞言狠狠瞪了屈良一眼,自轉身擠過木門而去。

游農見柴旺果然不肯收留屈良,覺得面子上過不去,於是推薦道:「屈良這孩子雖說瘦小了些,長得也不咋地,可是挺能吃苦耐勞的,人也聰明向上,大哥何不再考慮考慮?」

柴旺一本正經地道:「我說老三啊!你我都是性情中人,向來仗義疏財,哪有不給別人活路的?對吧!只是咱們乃小本經營,已收留了好幾個衣食無著的夥計,人手早已綽綽有餘,還多有偷懶的,若再請了屈兄弟,萬一連頓飽飯都沒着落,豈不是虧待人家。再者,你瞧人家屈兄弟身背長劍,氣宇軒昂,人又聰明機靈,將來何愁不能飛黃騰達,咱們廟小容不下大菩薩,屈兄弟留下來等於是埋沒人才。」

游農想想柴旺說的不無道理,但自己畢竟與屈良相識一場,不忍心就此趕他走,於是還想進言,卻忽聽屈良道:「游大哥不必為難,柴大哥說的不錯。想我屈良是小猴兒弄了衣裳穿,也想做做人。可咱要做人,也不能擋別人的活路不是,好在我只欠你游大哥人情,將來不愁報答,還是就此別過,後會有期的好。」屈良說着一抱拳,轉身便走。

柴旺忙道:「小兄弟且慢。想你與我三弟既然成了朋友,大夥就是一家人。我兄弟略備薄酒,以盡地主之誼也是理所當然,小兄弟好歹賞個臉,吃完再走。」屈良擺擺手,自嘲道:「我乃上不了枱面的小丑,怕壞了你家風水,不吃也罷。」

游農猜想屈良要去范不二的「知味齋」,於是道:「屈兄弟,咱們好歹朋友一場,就讓我送你過去吧!」屈良咧嘴笑道:「呈大哥的情了,咱們來日方長,何必計較這一時半刻。」游農奔到門口,朝疾步如飛的屈良喊道:「今日是哥哥對不住兄弟,往後但有需求,只管來找哥哥便是。」屈良應了一聲,便消失在人群中。

閻香吃吃笑道:「瞧你那依依不捨的樣子,好象剛娶的小媳婦跟人跑了似的,真沒出息。」游農吹鬍子瞪眼道:「你要是敢背着老子亂來,我……我就……」閻香不屑道:「就什麼就?」游農咬咬牙道:「就休了你。」此話一出,卻引來閻香格格大笑,反白了他一眼道:「真是個愣頭青。」說罷,扭著屁股去了。

游農低聲罵道:「賊婆娘,待晚上再收拾你。」罵完,也自去了。但游農那裏會料到,只因對屈良有了這番恩情,到後來卻挽救了自己一命。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離開好來客棧后,屈良一路閑庭信步,看着喧鬧的街市,行行色色的人群,不禁感慨起來。一想到自己生來醜陋,為此沒少受人輕言和白眼,也非頭遭被拒之門外,本也無話好說。可他就是想不明白,父母當年被人稱為神仙眷侶,郎才女貌,何等的風流瀟灑,卻偏偏生個兒子醜陋異常。自己哪怕有一丁點兒像他們,也不至於如此不濟。

屈良心中百無聊賴,不知不覺已晃到知味齋前,只見范不二正站在店門口朝自己招手。屈良忙上前拜伏道:「小子無處可去,還望范老闆收留。」

范不二伸手扶起屈良,含笑道:「我就知道柴老大俗不可耐,定會以貌取人,所以早在此恭候小哥了。范某沒啥大本事,獨對小哥一見如故。快進來,店內已備好酒水,咱們邊吃邊聊。」屈良幾時受過如此禮遇,竟被感動得潸然淚下,連話也說不清楚,只道了聲「是」,便隨范不二進了知味齋。

屈良見知味齋里只有四張桌子,每桌配四條木凳,除了左首有間廚房外,其餘三面只掛了竹簾,條件十分簡陋。此刻店內並無食客,桌凳打理得乾乾淨淨,就靠河的那張桌子上擺着一瓮湯、一壺酒、兩雙碗筷,外加四蝶小菜,看上去清清爽爽,但卻色味俱全。

范不二招呼屈良坐下道:「店內簡陋,也沒什麼山珍海味,加之老倌手藝平常,小哥只管胡亂吃點,便當是果腹好了。」屈良感激涕零道:「想我一個小乞丐,沒爹沒娘的流浪兒,范老闆竟也如此相待,此等氣度胸襟,絕非常人可比。屈良雖只是個醜陋的小孩兒,卻也懂得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范老闆今後但有吩咐,屈良縱然赴湯蹈火,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范不二拍了拍屈良的肩胛,和顏悅色道:「小哥說這話就見外了。俗話說得好:『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我之所以看重小哥,就因為你質樸真誠,勇敢執著。若是一定要拿什麼事物來衡量,或是回饋,反而侮辱了你我的人格。咱們相交但憑心意,一切大話統統免談。來,先干一杯再說。」他拿起桌上倒好的兩杯酒,遞了一杯給屈良。

屈良慌忙捧過酒杯,只道了聲謝,便搶先喝了下去。這酒一入喉,但覺芬芳馥郁,香醇可口,還帶着股淡淡的梅花香,當真是回味無窮。屈良因聽游農說起過「弄梅酒」,知道此酒輕易喝不到,卻不想范不二竟會拿來招呼自己這個流浪兒,當下熱淚盈眶,驚問道:「這就是先生特釀的『弄梅酒』嗎?」

范不二頷首道:「你是聽游老三說的吧?不錯,這就是我特製的『弄梅酒』,不是肝膽相照的朋友,想喝此酒須得五兩銀子一斤。我與小哥一見如故,自然得拿最好的酒來招待了。」

屈良感動不已,險些沒跪下磕頭。范不二又勸屈良吃菜,屈良生怕不敬,忙夾了筷菜放到范不二碗裏,非要他先吃了自己再動手。范不二心知屈良對自己既感激又崇敬,雖是自己禮賢下士換來的,也就不再矯情,先拿起筷子嘗了一口,接着拈了筷肉放在屈良碗裏。屈良忙起身謝過,方動起碗筷。他開始還有些靦腆,不敢自露形骸。范不二卻知他已許久未進飯食,便勸他只管多吃,不必顧忌,屈良這才放開膽量狼吞虎咽。范不二淺嘗即止,只是面帶微笑,咂著老酒看屈良吃飯。

想是范不二炒的菜可口,又或屈良貪吃,只片刻光景,滿桌菜肴便被他席捲而空。屈良心滿意足地舔著嘴唇,只管拿袖子去抹下巴。范不二笑問道:「小哥吃飽了吧?」屈良點了點頭,忽見范不二吃得很少,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靦腆道:「喲!看我都把飯菜吃完了,不會餓着你吧?」

范不二笑道:「開飯館的還怕餓著?你只管吃飽便是,我早用過飯了。」屈良起身退出座外,納頭便拜道:「范老闆,從今往後屈良便是你的夥計,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絕無二話。」范不二扶起屈良,示意其坐下,說道:「往年我這小店客流不多,原也無須請人,只是近來不知何故,界口鎮的江湖人物逐漸增多,便感覺有些忙不過來了。今日恰好見小哥隨游老三而來,知是想去好來客棧謀生的,便有心請你過來幫忙。我因知他兄妹四人脾性,料想容你不得。好在我所料不差,只這一會小哥便如願而來。你今後隨我打點裏外,要做要學的事着實不少,可要考慮清楚了,不許臨陣脫逃哦!」

屈良忙起身作揖,斬釘截鐵道:「我雖是個流浪兒,卻也懂得情之所在,義不容辭。莫說我深受范老闆厚待,理當效力,便是你賞口飯給狗兒吃,它也得朝你搖搖尾巴不是,哪能因為些許困難便逃之夭夭。那樣既對不起范老闆的拳拳盛情,也不是我屈良做人的風格。」

范不二目**光,頷首道:「好,如此便容易說話了。我先帶你熟悉下本店,為明日開工做準備,然後再安排住所。至於這攤殘羹冷漬,也交由你收拾了。如此安排,你不會嫌老倌欺負人吧?」屈良唯唯諾諾,連稱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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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天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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