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90教育

第58章 90教育

崇禎八年五月十六,璞笠山北山北坡下,轟地一聲,一股硝煙裊裊上升,驚飛了遠處的一群角角兒,就是鳳頭雲雀。接著又是轟地一聲,卻是一聲娘哎,持銃打放的小腳娘們仰面栽倒。那女人躺在地上自語道,專門炮治人。金皋在一旁怒道:「你說啥?你就是欠炮治,個蠢東西,帶搭二意,幹啥都不中,哭啥哩,哪天落在杆子手裡再哭,比丟跌了一跤一百個疼。咋地,還挺地上哼哼?說恁兩句這是要尋無常?將這些老婆胡嚕到一堆,一點軍法也木有,練了這些天,練成個啥?直叫人心焦魔亂,沒個抓撓,干氣,木辦法。起來吧,一個勁哼哼」。

七八十個娘們鬆鬆垮垮排了兩三行,每人持著一支火銃。火銃有點象後世,銀行保安持的霰彈槍,槍管下有個推把,一個推拉動作便完成了一次供彈,算是半自動,打放頻率比起打一發拉一次槍栓的三八式,中正式要高。這些任啥不知的娘們哪裡曉得,大殺器橫空出世了。

這時,輪到另一個女人上場,居然是持著火銃含淚上場,她沖金皋道:「咱幾個也跟不上人家啦,沒腳的老婆不能頂太真,這東西咋恁大勁,金爺恁嘟嚕個臉也不中,俺這不老蓋子就是頂不住,又不象爺們那胖大身子,咱們只會使插板子到河裡捶衣裳,這新不嶄嶄的銃子再糟磨不中哩」。下面聽得一片嬉笑。金皋道:「咱們璞笠山的東西可遜哩,經使不經摔,白在這瞎撇,要是掌家哩在,恁不打還中哩」。金皋心道,也難怪,這梭銃的後勁不小,自已打放一銃,都震得一個後仰。

下面一片嗡嗡聲,三個老婆一台戲,一個老婆道:「老漢赤著一隻腳,抱著一個孩,跟在二馬蛋子腚後頭不離窩,說收不收他不打緊,要將他的孩留在寨子里,兒子媳婦都死了,不能叫他家斷了根,哭哩可痛,好不可憐人啦啦,到底給攆走了,孩也沒留下,唉!」。

璞笠山南北兩座山頭,南山上一圈兩丈高的寨牆,青石築底,青磚包牆,方正的垛口,甚是堅固齊整,自去年九月築寨,一晃大年年過去了,時光匆匆,彌費甚多的寨牆終於築成了。寨牆裡的工程還在繼續,卻是在修建房舍。北山上則成了屋舍與窯洞的世界,層層疊疊地撂著百餘間居所,根據規劃,北山住男人,南山住女人,男女分居。天氣熱了起來,寨中的糞缸里浮著一層蛆,歡實地扭著軀體,還浮著淹死的雞,想是它經不住誘惑去叨食蛆蟲,結果斷送了性命。飯堂里蒼蠅轟轟,雖然打了又打,拍了又拍,但源頭不解決,打不勝打,拍不勝拍。不久之後,在劉洪起回來后,為此事還數落了孫名亞。

此時,孫名亞正立在南山上的寨門樓子上居高遠眺,比立在二郎寨的寨門樓子上感觸又是不同。已是初夏,遠處的池塘里有混身是泥的村童在戲水,近處,一人多高的青紗帳將璞笠山包圍,地頭上,里長使不死正操起鍬攆人做活,沒有劉洪起的璞笠山正往人民公社方向發展。

孫名亞看著山下使不死摸鍬攆人做活的身影,心中一嘆,幾個月來,他驅逐了好幾個流民,可是這幫傢伙,只要管事的一磨臉,就有人要偷賴。掌家的何時回來,孫名亞心道,「民斯為下矣」,孫名亞低語了一句,轉身進了寨門樓子。

「你知道他是啥,恁就亂下底」。「俺咱是亂下底,他不知道俺是啥,他以為俺知道他是啥,俺才下底詐他,恁上來湊啥熱鬧,擋俺的道」,寨門樓子內,五個人據著桌子正在下棋,卻是劉洪起發明的四國軍棋,如今已是風靡全寨,只是要下此棋不容易,因為比打麻將還要多湊一個人,四個人下,一個人當裁判。鄭樂密正與李偉國為了下此棋,臨時又拉三個人來。李偉國是得了劉洪起的真傳的,他珍惜工兵,不亂飛軍旗頭上的那個子,而是用個什麼子下底,往對方軍旗旁邊一擺,讓對方去猜吧。如果對方緊張,冒充地雷的子亂動彈,動彈錯了就可能滿盤皆輸,比用工兵亂碰壁強多了。

軍旗風靡全寨,眾人醜態百出,悔棋的,偷看的,輸得臉紅脖子粗的,一步想半天的,堪比QQ遊戲里的斷線,強退,占著茅坑不開局,大明百姓的德道並不比後世高,劉洪起發明軍棋別具深心,這段深心只有幾個頭領知道,幾位頭領在巡視時,看到人們下棋時的醜態,心中就有數了,反過來,通過看棋品也發掘了幾個老實人。

「五黃六月地,都在地里忙,外頭鋤草的身上的汗一吱拉就幹了。你兩個倒是美不滋兒,比松樹下的老神仙還滋膩,下盤棋還佔著幾個人,不會下翻棋?」,這時,孫名亞進來道。因為下翻棋只需兩個人下,也無需裁判。翻棋的一個設計缺陷也很能看出人品,就是我的大子不停地逮你的小子,耍賴皮咬著不放。鄭樂密回道:「鑽桿又斷了,不然俺就連明徹夜拐,唉,掌家的啥時回來,這老是斷鑽桿」。孫名亞道:「幹不成活也不學認字,掌家的那本寶貝,不會叫識字的念給你聽?只會亂出溜,你看呂三,隨早隨晚捧著那本寶貝鑽拱,非學會不中!」。李偉國聞言,在一旁點頭道:「呂三有股鑽拱勁,比俺強!」。

聞聽數落,鄭樂密不悅道:「樹怕沒皮,人怕沒臉。數叨個啥,跟恁搭不上腔,凈擱這彆扭人。讀啥書,認啥字,沒聽掌家的說,念書念成了大閨女,末了書沒念成,還把莊稼把式丟生了,在學里回來不敢出門,在屋裡捂白,掌家的爹是這,舅是這,表哥也是這,沒念出功名,還念得治不了生,念書有啥好」,說罷,拋下棋局,揚長而去。孫名亞怒視著鄭樂密的背影,氣得說不出話,李偉國連忙在一旁道:「又耍別筋,忽喇喇一個人,連掌家的都敢頂,你別放心上」。孫名亞只是哼了一聲。

庄士關於念書的一段言論,就是很多人書沒念成,還念得靦腆怕人,念得肩不能扛,手不能拎。把性格念丟了,也把動手能力念丟了,念得出門做買賣不成,在家種地也不成。庄士見過太多這種悲劇,庄士自身也是這種悲劇。他對所謂普及義務教育等說法也是有看法的,許多人念書念不上去,還把生活能力給念丟了,因為社會是另一所大學,你那一所帶圍牆的大學沒念進去,還與社會這所大學脫離了,最後不但失去了治生能力,還失去了處世能力,因為倒把公德意識之類的東西給念出來了,在污濁的低層你如何適應?悲劇。同時,對國家而言,教育投入超過軍費,是國家的重大負擔,後世一個鄉政府的公務員,沒有鄉里一所中學的教師多。所以是鄉政府想法搞錢,學校也拚命亂收費,負擔都轉移到農民頭上。《平凡的世界》里,孫少平就是無謂的苦惱多,因為他念過高中,而孫少安就沒這些無謂的苦惱。孫少平念了高中,最後除了獲得了一堆苦惱,有啥用?只是孫少平還沒脫離勞動,還沒把治生能力念沒了,不然更悲劇。

同時,孩童應該親近鄉野,往課堂里一坐,就丟失了半個童年,承受《醒世姻緣傳》里狄希陳那種痛苦。

所以劉洪起不會搞什麼九年義務教育,更不會搞一堆高校出來,這一堆高校就是變相的高中,把九年義務教育搞成十六年義務教育,讓國家財政更不堪重負。劉洪起頂多只會辦些掃盲班,以低成本掃掃盲,國家低成本,個人不脫離社會這所大學。

所謂全民義務教育,是德國的威廉皇帝提出來的,似是而非的主張,日本在明治維新時對西方的觀念亦步亦趨,也搞什麼全民義務教育,全民義務教育對強大日本國力有什麼幫助?徒然增加了財政壓力,不然日本還可以多買幾條軍艦,甲午海戰中清國只會敗得更慘。因為國力,說到底是少數精英決定的,和群氓念不念書沒關係。群氓只需動手,無需動腦,無需念書。

只是鄭樂密曲解了劉洪起的言論,不主張念太多的書,這是針對絕大多數人而言,鄭樂密顯然不屬於絕大多數人,將來他有從龍之功,會身居高位負責管理。對鄭樂密這種不願念書的功臣,將來也只有給個一級戰鬥英雄,人大代表以酬功了。甭指望劉洪起會象朱元璋那樣,給他封個公爵伯爵,成為新的權貴階層。

這時,李偉國連忙從桌上抓起一本書,翻到一頁,指著一行,念道:「吾族無焦類矣,先生,這是啥意思?」。孫名亞掃了一眼,道:「噍類,你念白了,噍類就是會吃飯的人,你也要下勁學,莫學那個憨貨。掌家的上回寄來書子,你都不敢念」。李偉國聞言,抓著腦袋乾笑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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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造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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