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上山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悅悅悅悅……悅你個頭啊!我不愛你啊!」
她騰地臉紅了,轉身就走,去哪裏都不知道。
季逍當然不會就這麼放她走,三兩步跟上去,在身邊笑道:「真的不考慮下?我還從來沒與人兩情相悅過呢!」
「談戀愛又不是這麼談的!」她紅著臉怒道:「跟你說不通啦,不接受不接受!」
「真的不接受?」
「真的!」
「那好吧!」他挑了挑英挺的眉,惋惜道:「玉虛宗很可怕的,我怕你活不過三天哦!」
「就算你咒我我也不接受!」阮年年站在前方石階上,叉腰道:「談戀愛是一件很神聖很鄭重的事,不是隨便拿來做交易的!」
季逍看着她氣鼓鼓的模樣,一把攥緊了那隻熱水袋,聳聳肩:「好吧,隨便你,不過,如果你後悔,可以隨時來找我。」
他不知從哪裏弄來了一根紅線,握住阮年年的手,低下頭,細緻地給她系在手腕上,長長的眼睫微微顫動,專註而溫柔。看着那雙帶着笑意的深邃眸子,短短几秒鐘,阮年年覺得心跳漏了好幾拍。
太犯規了……阮年年小幅度地抽回手,心噗通噗通地狂跳。
季逍彷彿洞悉了她的想法,後退一步,兩人又處於一個不近卻十分親密的距離,然後道:「有事的時候,扯這根線,我就會知道。」
「嗯……」她覺得臉上更燙了。
兩人對立站了半晌。突然,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走吧,珍重。」
阮年年咬了咬唇,點點頭,難為情又開心地露出了個大大的笑臉。
接着,轉身,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走到快看不見人時,突然耳邊聽到他無賴的傳音:「改變主意了就叫我,我等你!」
差點被石梯絆了一跤。在路人奇怪的眼神中,阮年年足足狂奔了好幾里。
果如季逍所說,天梯看着雖多,實則並不算是考驗,不過半個時辰,第一重天梯便到了盡頭。盡頭處有一處開闊的平地,像是山腰間被人為挖出的一個大廣場。四周有淡白的玉柱,高大而莊嚴,圍成了一個半密閉的空間。
阮年年發現,已經有許多人在此地等候,各色衣衫,相貌各異,有的俊美異常,有的卻青面獠牙,很是嚇人。與此同時,腦袋裏冒出了一行行刷屏:
「喜鵲妖,性噪,於人族聚居處結廬,不足為懼。」
「黑熊精,性蠻,力有餘而慧不足,喜甜,懼水。」
「白蓮妖,高雅淡泊,非水不居,喜食甘露,惡污穢。」
「鼠妖,膽小,敏於行,喜偷竊,懼鍾鈴。」
……
上天入地,飛鳥走獸,花樣繁多。阮年年瞠目結舌,怎麼妖怪還能堂而皇之地上玉虛宗?
這時便有接引的處士帶着許多卷簿在中間登記,道:「人往左,非人往右——」
人人妖妖便自覺分出了兩派。阮年年自然隨大流站在左邊,不過隨後又發現,己方隊伍中,好像有幾個卧底。
耗子、黃鼠狼、還有一隻獐子妖。
處士又道:「人妖二族分別登記,取道上山!」
兩邊各有一條蜿蜒道路上山,入口處有人登記,一個個都得報上姓名族派。阮年年按照季逍給自己編造的戶籍登了記,便跟着人群上了山。
還沒走幾步,便聽到後面「啊——」一聲慘叫,回頭一看,竟然是那隻混入人族中的獐子妖。只見它全身皮肉開始翻卷,形態變幻,竟被打回了原形,不止如此,渾身着起了火來,慘叫着跌下了山。
山腰之上已足足有數丈之高,放眼望去全是翠綠的濤濤林海,看不見底。那隻獐子從山上翻下去,瞬間便沒了蹤影。阮年年心中一顫,卻見好些人眼中皆是與自己一樣的不忍,不用說,那妖算是凶多吉少了。
後面登記的處士只抬了抬頭,彷彿見慣了類似景象,不屑地哼了一聲,「自不量力!」
再看看那隻耗子精和黃鼠狼精,它們站在登記處,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看起來十分可憐。設身處地想想,可真是無比尷尬。
阮年年心中微動,又往回走了兩步,到入口處,向兩人揮揮手,大聲道:「鼠大哥、黃大哥,你們不用送了,接下來我一個人上山就好,你們往那邊去吧!」
她的聲音剛好能讓入口的二妖聽見。那兩個反應過來,如蒙大赦,連連「哎」了幾聲,向自己面露感激之色,鼠妖說:「那就好那就好,黃兄,咱們也走吧!」
說罷兩人勾肩搭背,往右邊去了。
阮年年重新又回頭上山,並沒有把這件小事放在心上。
上山的路不寬,卻也不十分擁擠。一路上經過了一些整齊的房舍,皆是一個樣式,錯落地蓋在山林間,不時有穿皂色衣服的人進進出出。聽旁邊上山的人說:「這些是玉虛宗的雜役弟子,資質最是低微,多半是家裏窮苦,送來能吃口飽飯的。」
又走了一陣,地勢漸漸平坦,又多了一些屋宇小院,比先前看到的要精緻一些,裏面似乎有人正在操練,不時還能聽到一些「呼」、「喝」的口號聲。阮年年又聽到有人低聲議論,「看到沒?這些都是外院的弟子,咱們若是資質不夠,又想留在玉虛宗,就得進這外院,待遇雖然不如內院,但好歹有上進的機會,比外頭散修,好的那是不止一點半點!」
原來玉虛宗等級分列得如此嚴密,阮年年猜,這外院恐怕也有等級之分,不知道自己將來會被分到哪裏。
不過,幾次聽季逍的語氣,他似乎很能肯定自己能如玉虛宗內門?
搖搖頭,把雜亂的想法從腦袋裏擯棄出去,她專心上山。說來奇怪,爬了這麼久的山路,她並不覺得腰腿酸痛,而且——這天色,一直都是晴空萬里,絲毫沒有天黑的趨勢。
很快,又到了盡頭。這次的地勢開闊,十分平坦,停留駐足的人也更多。許多人圍成了一個大圈,不知裏面在做些什麼。
阮年年找了個方便的位子站住,很快便有小童過來問名字家族。她報了名字,小童便在手中玉碟上記上一名。待到整片玉碟記滿,手指微揚,一隻金色蝴蝶便從手指尖傾瀉飛出,速度極快,飛入遠處的某一個地方。片刻后,四面八方便傳來一陣鐘聲,聲音渾厚盪迭,敲在人耳中,便使人精神一振,心中警醒萬分。
「請竹林霞天圖——」
「請竹林霞天圖——」
「請竹林霞天圖——」
一道道聲音層層疊疊傳盪開來。阮年年不解,便拉住旁邊一人,問道:「竹林霞天圖是什麼?」
「鄉巴佬!」
可真是個熟悉的聲音啊……
她伸著脖子往聲音那邊看去,果然,先看到一頭瀑布樣散開的黑髮,發尾鈴鐺輕搖,隨着主人走動,在日光下甩開一個金色的光點。沒了幔帳,看得更是清楚,這人一身廣袖,藕粉色衣袍,面貌帶着女子般的柔嫩,身量卻比女子高出一截,正帶着嘲諷的神色,不緊不慢向自己勾手。
「是你啊,金剛芭比!」阮年年自然高興,好不容易碰到個不那麼陌生的人,便顛顛地走過去了。
「金剛芭比?」那人皺皺眉,「什麼東西?」
「啊……什麼都不是,」她嘿嘿一笑,「你也在這裏呀!你的牛呢?」
「……」
阮年年看他表情不太好,於是熟練地轉移話題,手往前一指,「看,竹林霞天圖!」
那公子忍無可忍道:「你知道什麼是竹林霞天圖么!不懂就別亂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