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分別和談戀愛
這時,一頭噴著鼻息的青牛撒著蹄子從他們身邊跑過去了。
阮年年騰地躲閃到一邊,突然又看到後面來了輛鳥拉的車,四角鈴鐺直響,那鳥紅藍相間,撲騰在半空中走了。她驚問:「那是什麼鳥?」
「百遮鳥,俗稱『小朱雀』。」季逍答道:「速度不怎麼樣,拿來招搖挺不錯的。」
他們就這樣,在玉虛宗門口磨磨蹭蹭停了半天。阮年年覺得自己的眼界得到了極大的提升,直到後面傳來噗嗤一笑,那個聲音慢慢道:「鄉巴佬。」
「對啊,我真是個鄉巴佬……」阮年年抬着頭看劍仙,聞言贊同道。
那個人嘴角抽了抽,半晌道:「好在有自知之明。」
她回過頭,正對上一隻長著巨角的神獸,眼睛瞪得像銅鈴,呼哧呼哧和自己大眼瞪小眼。神獸背上一輛紅粉幔帳的車中,有個人長發迤邐於地,發尾用金色鈴鐺細細編好,寬袍大袖,搖曳生姿。幔帳飄搖,端的生出一股輕浮旖旎的風情來。
阮年年心情激蕩,久久回過神來,聽季逍道:「欣賞完了就走吧,再來要趕不上報名了。」
哦對,差點忘了來的目的。她趕緊跳上車,欲要離開,那四不像坐騎卻乾瞪眼看着她不挪地兒。她好脾氣地提醒:「姑娘,請讓一讓,我們要走了。」
季逍哈哈大笑。對面車裏那「姑娘」惱道:「鄉巴佬,你叫誰姑娘!」
幔帳被一把撥開,一個面貌姣好的腦袋鑽了出來,「本公子風流俊秀,睜大你那狗眼瞧一瞧!」
阮年年「啊」了一聲,又是狗眼,這年頭囂張跋扈的都喜歡管旁人叫狗眼,狗眼招誰惹誰了?
不過……
「咦,你是個男的?」她驚訝道。
車裏那人聲線陰柔,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就聽到阮年年從善如流開口:「公子,請讓一讓,你的牛擋住我們了。」
神獸:「哞~眸~」
「不識貨的東西!你才是頭牛!」那人出離憤怒了,「我這是黃鐘大兕!」
阮年年:「???」
她那清澈好奇的無知眼神差點沒把對方氣的冒煙。
季逍在車上淡淡道:「兕獸,形似牛,性仁德好善。你這牛親近我妹妹,你也該知道她性情純良,口下留德,也結個善緣。」
「你這人還算識貨。」那人哼了一聲,把兕獸的韁繩拉了拉,那神獸這才戀戀不捨地離阮年年遠了點。
兩車擦肩而過,走的時候,阮年年探出頭,笑眯眯跟對方招了招手。
那公子搖搖頭,「沒見過這麼遲鈍的。」
他旁邊的書童出言提醒,「公子,剛才那位公子也說黃鐘大兕是牛呢!您也挺……」
「……滾滾滾!別讓本公子再看到這兩個鄉巴佬!」
馬車到第一階石梯前停下,與他們一起停下的還有許多人,連御劍的人到此處也下了飛劍,徒步上天梯。
阮年年聽到季逍在外道:「下車吧。」
「嗯?」她看看四周,心中好奇,「那些人怎麼不飛上去?」
「玉虛宗歷來規定,宗門內不可御劍。」季逍道:「任何代步都不可上山。」
她咋舌,「這麼高的台階,就靠兩條腿爬上去?」
「算不上什麼,」季逍笑笑,「招選弟子的真正考驗在後面。」
「哦……」點點頭,她踏步向前。
走了幾步,發現季逍還沒下車,阮年年招招手,「你快點呀!」
他搖搖頭,眼中有微不可察的暖意。
周圍人來人往,有一起上山的,也有到此處,分道揚鑣的。阮年年怔了片刻,突然意識到,他似乎並不會跟自己同行。
她幾步又回到他身邊,問道:「你……」
「你自己上山,我已經完成了我的承諾。」他道。
「承諾?」阮年年問:「跟誰的?承諾什麼?」
季逍道:「我向他保證,必將你帶去玉虛宗,如今諾言已兌現。」
天色碧藍,九重天闕在雲氣之中魏巍矗立,天梯之下,凡人何其渺小,並沒有人注意到某個角落,曾見證過誰和誰的依依惜別。
阮年年不說話,看着黑髮黑眼的少年。
他依舊是一副普通的模樣,像街頭巷尾隨處可見的、嬉笑打鬧的少年人,可她覺得,他似乎已經活了很多年,見過了很多事,以至於雖然還保留着曾經的面龐,但內心已經漸漸變得堅硬,誰也不知道,在哪裏,會有一絲裂隙,可能滲進一些柔軟而陌生的感情。
可阮年年卻難過了起來。一個多月的時間,讓她慢慢與這個人相處的融洽起來,這麼個好的開始,怎麼能這樣草率的就分別?
「你真的不跟我進玉虛宗嗎?」她捨不得地問。
季逍道:「你多保重。」
阮年年低下頭,看着腳尖,腳下白玉石磚冰冷沁涼,就像季逍的手。
「你心性純善,這是好事,但玉虛宗,並不像你看到的那樣白玉無瑕。」良久,季逍淡淡道:「相反,裏面勾心鬥角比比皆是。你去后,與人相交多留神。」
「嗯。」她點點頭,早先的喜悅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人即將面臨全然陌生環境的拘束和失落。
兩人分別之際,阮年年突然想起來什麼,叫住季逍:「對了,我有個東西要送給你!」
她鑽進馬車,翻了半天,找到了一個醜醜的袋子,塞到少年手裏,「這個是我自己做的,叫熱水袋,你在裏面裝上熱水,塞好塞子,就很暖和了。」
「每次碰到你的手,你手都很涼,雖然說你看起來很厲害,但也要注意身體。」她絮絮叨叨地說,突然發現季逍手捧著熱水袋,眼也不眨地盯着,又不好意思起來,微微赧然道:「縫的不好看……不是因為我手工不好,而是你停車的時候少,我大多時候都是在馬車走的時候縫的,你要是覺得難看,回去后找個裁縫重新縫個袋子好了……」
季逍終於抬起頭來看着她,彷彿要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麼蛛絲馬跡來。
阮年年頓時磕巴了起來,「怎怎怎麼了,你不要嗎?」
沉默了不知多久,季逍慢慢道:「是挺丑的。」
「哦……」邋邋遢遢說了一堆,就得到這麼個回復,阮年年更失落了。
「不過……」他轉而又笑起來,純粹而略帶飛揚,「我突然有了一個更好的主意。」
「哈?」
「我陪你進玉虛宗,作為交換,」他似是想了想,開口:「你不如試試,心悅於我?」
她沒聽懂,「心悅於你?我挺喜歡你的!」
季逍歪了歪頭,帶着一股別樣的風流:「兩情相悅,讓我做你的情郎。」
阮年年張著嘴,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