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兩更合併)
晨汐……
晨汐……
一遍一遍的呼喚，在梨花帶雨的淚水下，翻湧。
不過，四下依然沒有楚晨汐的身影。
在風鈴兒的意識里，她以為，如果不是自己的夫君楚晨汐去到了一個她找不到的世界。
他一定不會過來的。
就好像，風鈴兒的潛意識裡，那個地方，有些遙遠。
……
在月城連續住了幾天的楚晨汐，因為無法得到母親的令，而感到悵然。
不過，為了能夠見到自己的夫人風鈴兒，他已經決定，同母親賭最後一把。
這會兒，楚晨汐著了一身淺藍的紗衣。裡間穿著束身的潔白的裡衣，同色腰帶上還綉著栩栩如生的仙鶴。
「稟夫人，少主在外等候！」
這夫人攏緊手指，沒有做過任何動作，遲疑了一下，吩咐道，「早就知道他不會這麼安心等下去。」一抬手，「算了，他既不會安心在這裡呆著的，便放他進來吧。」
楚晨汐得到同意后，方才跟著族中丫鬟進入室內，他看了母親一眼，雙膝跪地，磕了兩個頭后，才抬起頭，「您應該知道我今日為何而來了？」
月城夫人平和地看著他，「我知道……」
「那麼，我可以十分肯定地告訴您，今日無論如何，兒子都會出月城的。哪怕是……」楚晨汐堅定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
「所以母親，請向兒子提要求吧。只要能夠讓我出月城，見我想見的人。您什麼要求，兒子都答應。」楚晨汐真誠地看著月城夫人，說出最後的請求。
月城夫人溫婉地笑了笑，「……我知道攔不住你。以前如此，現在也如此。」
幾天前，母親的態度同現在截然不同，楚晨汐驚訝地說不出話來，「母親……同意了？」
月城夫人手指捏著袖子，點點頭，「去吧！」
楚晨汐喜出望外，他激動地站起來，離開屋子前，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
其實，讓月城夫人改變態度的，是兩個人？
不知鳴道長早就算到義弟會經此一劫，是以，將楚晨汐同風鈴兒的前世一一說給了月城夫人聽。
並且告訴了對方，有關楚晨汐犧牲一切逆天改命的真相。
因為如今的楚晨汐，是同老天達成過交易的。即便月城夫人以這樣的形式困住他，也困不了多久了。
畢竟，天珠是唯一一樣讓楚晨汐擁有記憶，武功，身份的東西。倘若天珠哪一日回歸，那楚晨汐就不再是百里家的少主，他將永遠……只是一個普通人。
不認識任何人。
包括……他自己的身份。
他只會記得……自己是田水村一個大夫，村民經常找他看病。
多年前，他遇見一個讓他內心深處不由自主就開心的女孩兒風鈴兒。
他和她成了親。
他們住在竹屋裡，相依為命。
他們的身旁有一條狗狗，名字叫做二白。
他可能還會記得，夫妻倆在山裡，找到了一隻調皮的小猴子。
然而，其他的其他，也許只是封存的記憶了。
月城夫人聽了，一開始僅僅為兒子的經歷難過，同時也覺得他過於寵、愛風鈴兒。
殊不知，愛情一旦達到無法企及的地步，做什麼事兒，都是無所畏懼了。
何況，一隻狐狸來過月城，用那樣高傲的眼神，同她說過幾句話。
「月城夫人，有件事兒，我不得不提醒您。你這個優秀得不像話的兒子，是我的朋友。他歷劫來此，過不了多久，就會回歸神位。你如此阻撓他，興許他日，母子之情也得被您自己給毀了。」
月城這個地方，對於月城夫人而言，是一個神奇的領域。
但是，月城這個地方，一個普通的人，是不可能找到，甚至是不可能進來的。
加上，狐狸仙最後幻化成狐狸，奔向天空的那個場景，已經下意識地讓月城夫人忌憚了。
那個時候，她就下意識地不再想方設法地阻撓自己的兒子。
一個神仙般的兒子降臨在自己的肚子里，這是何等大事兒。如果她阻撓兒子的愛情。導致他最終不能成功歷劫，說不定還會給安寧的月城帶來災難。
於是，她妥協了。
說起來，從小到大，她就沒有為楚晨汐做過什麼。一個母親應盡的職責，在她這裡，幾乎不存在。大概是因為，夫君死後，她成了月城的主，她所做的每一件事兒，都得為月城考慮，導致楚晨汐自小就是一個小大人，母親這裡，他沒有得到過母愛。這也是他不屑自己百里少主的身份，想要出去闖蕩，活成自由的江湖中人的真正原因。
大概也是因為這個理由，他愛上了風鈴兒。
愛上了這個讓他覺得快樂的女人。
她的獨特，讓他即便犧牲一切，也甘之如飴。
——
「少主！」幾位族老依舊在看守月城大門。
楚晨汐冷言一笑，「怎麼，你們還想阻攔我？」
幾位族老拱手，搖了搖頭。
「那你們為何要在此攔我去路！」
一族老帶頭跪下，向楚晨汐行禮，「今日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見到少主！屬下……想來送送少主！」
楚晨汐一聽，怒火降下，眸色忽轉柔和，「原來如此。」他躬身，伸出手，「幾位族老起來吧。今日千塵離開，還望他日能夠好好照顧母親！」
幾位族老溫言點頭，領命！
踏入月城大門，楚晨汐心情無比暢快。剛來到黑、森林，準備進入臨淵國時，忽然心頭灼熱。
他彷彿聽到了風鈴兒急切的呼喚。
可是，讓他頭疼地是，他根本不知道對方在哪裡，又在做什麼？
……
為了儘快找到夫人的蹤跡，他去問了齊木。
齊木雖然口頭上不能原諒風鈴兒，但是她依舊實話告訴了楚晨汐。
「司主晚上在庄門口等了你很久，可惜，你一直沒有回來。中途，招翠坊的坊主前來找過她。我派倉戶司的弟兄跟蹤，發現司主隨人去了火國。」
楚晨汐詫異地問，「她……真去了火國？」
「這種事兒，我又怎麼會騙你！」齊木站在庄門口，心煩意亂地回答他。
雖然不知道這事兒是不是真的，但是風鈴兒覺得，無論如何，都得試一試。
於是憑著記憶，他踏上了前往火國的道路。
不知鳴道長承受不住侍衛的攻、擊時，大殿中央，突然出現了一隻狐狸。
狐狸眼睛紅通通的，身上的皮毛十分漂亮。
它精神抖擻的模樣，讓在場一眾都握著長劍，瑟瑟發抖。
不知道那狐狸是從哪裡來的。
然而，不及深想，狐狸變身成一個妖媚的男子。
風鈴兒看見狐狸的樣子，請求道，「狐狸國師，求您，求您幫幫我。」
狐狸國師不忍心好友的轉世這麼凄慘，微笑著，伸出手指，花環一轉，那鐵籠自動斷開，束縛著風鈴兒的機關，也自動解開。
風鈴兒在發現機關被解，氣場全開般，走上前去。
她一步又一步地走到了狐狸國師的面前。因為臉頰淚痕仍在，所以她凄苦的模樣，看向狐狸國師的那個笑容，就特別印象深刻。
「今日搭救之恩，我風鈴兒此生都不會忘記！」風鈴兒福禮感恩。
「客氣了！」狐狸國師溫柔地笑著，「終究不放心你們，所以沒走。這要走了。你們二人，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這劫……實在有些刁難了。」
風鈴兒偏著頭，因為聽不懂，而尷尬地笑了笑。
狐狸國師看向不知鳴道長，輕輕地移動步子，伸手出去，「道長沒事兒吧？」
「沒想到危機關頭，出來地還是你這狐狸。」不知鳴道長憨笑了下，收了拂塵，緩慢地站了起來。
他受了嚴重的傷。
風鈴兒伸手攙扶住他，擔憂不已，「義兄，你沒事兒吧？」
不知鳴道長寬慰道，「放心吧，老夫沒事兒。」
風鈴兒心裡嘀咕，她想，倘若自己的夫君楚晨汐在這兒，興許不會讓自己變得這麼慘。
哎，說起自己的夫君，她到現在為止，都不知道，對方在哪裡？
不知鳴道長和狐狸國師相視一笑，一起看著風鈴兒道，「他過不了多久，就會找到火國的。」
狐狸國師補充了一句，「你得相信他，他是一個十分聰慧的男人！」
風鈴兒被這句話逗樂了，臉頰上又羞又喜，「是，我相信他。一直都……相信他。」
火國眾人，包括上方的皇帝，都已經被這個場面震撼到。
風鈴兒伸出手掌，握緊拳頭，想要給火國國君一點兒教訓。
不料狐狸國師突然拉住了她，「別做這種事兒，畢竟，他是君王。」
風鈴兒不甘心，眼神斜了斜，「我控制不住！」
「要知道，這樣的君王，最終的結果，都很慘！」狐狸國師意味深長地補充了一句。
風鈴兒神色悵惘，「你的意思是說……」
狐狸國師點頭，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如今既然來了火國，就做完你想做的事兒吧！」
想做的事兒？
沒錯。
還真有。
風鈴兒握著袖角邊，緩慢地向對方跟前移動，她一步又一步，輕輕地行到了火國聖女的跟前。
火國聖女神色並沒有多大的反應，只是那一雙琉璃靈動的眼眸，卻承載了太多難以言喻的東西。
此時此刻，美麗的容顏下，有她的難堪，她的尷尬，以及在面對風鈴兒一眾的束手無策。
四周的侍衛，看著風鈴兒，他們迫切地希望，那個讓他們憧憬和尊重的聖女，能夠在這個情況下，做出點兒什麼。哪怕是一點點，也好。
不想，火國聖女呆著沒動。
風鈴兒偏頭看向狐狸國師，愜意地問，「幫個忙如何？」
「希望我做什麼？」狐狸國師很真誠。
「施個術法，把她定住。」風鈴兒感慨道，「我不是聖人。我做不到善良，我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你……的意思是？」狐狸國師在問的過程中，已經抬起手指，定住了火國聖女。
火國聖女臉上現出苦笑，可這卻急壞了身後的暗七公子。
他手持匕首扔向這邊，然而匕首劃破長空，在空氣中定住。
暗七公子保持著向前奔跑的動作。
風鈴兒看著對方滑稽的模樣，笑得坦然，「怎麼樣，大家看見了么？這火國聖女。別說你們，就是她自己，都沒有能力自救。所以，現在你們還以為，國家的興衰，靠一個聖女，靠我的義兄，就可以安定的么？」她像是自問自答，「可是啊，哪裡有那麼容易。倘若每一個人，都這麼輕鬆。興許，這世界上就沒有傷心的事兒了，就不存在生離死別的苦痛了。」
風鈴兒眸光微冷，眼眸深邃地瞟著對方，她圍繞著火國聖女轉了一圈，「可是。我不得不告訴你們，我的真實身份。和親的青雲公主是我的母親，所以，這位火國聖女，也算是我的姨娘，雖然我從未認她，但現在，我卻不得不說。」
底下大臣聽了倒是十分好奇，估計都在想。火國聖女怎麼會如此殘忍，竟然對待自己親皇姐的女兒。
有的，比較識大體，便又覺得同情。想著聖女為了火國，為了陛下，竟能做到如此舍我，他們這些人真真做不出？
風鈴兒一掃大家的反應，突然哈哈大笑，「看見了么，聖女。你所鍾愛的，你所護佑的人，有的羨慕你，有的反感你。有的覺得你偉大，還有的覺得你殘忍！明明知道站在高處，不能為之的痛苦，卻偏偏要栽在別人的身上，這……就是你扭曲的方式！」
火國聖女扭動著身軀，「你說得沒錯，我是自私，可被賦予了那樣的職責，我……逃得掉么？」
「就因為你自己的痛苦，所以你就要遷怒給旁人么？憑什麼，我們一定要為你的痛苦買單？」風鈴兒叫嚷出來的那些話，火國聖女聽不懂其中的意思。但看對方如此憤怒，她也知道，那不會是什麼好聽的話。
不過，風鈴兒刀子嘴豆腐心，當她設身處地地聯想到火國聖女可能也存在的畏懼時，放棄了對她的其他指責。
自己經歷過的，再讓她經歷一切，真的有用么？
這是風鈴兒反覆問過自己的問題。
……
這個宴會持續了很久。
王宮外的夜漆黑如墨。
裡間四下圍擁起來的將士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狐狸國師看了風鈴兒兩眼，語氣溫婉地詢問，「要不然，咱們離開火國吧？」
風鈴兒目光還專心地盯著四下的人，包括那個震撼驚詫的火國皇帝，「那些人？」
「放心吧，有了我，你覺得他們還敢跟你過不去！」狐狸國師自信地說完這句話后，袖子輕輕一拂，他討厭自己掌控的計劃，就這麼偏離軌、道。
三人被朦朧的紅霧籠罩。
四下的人看著突然而起的怪誕的霧，心思憂憂。
不過不敢是徹底的，呆若木雞地望著是他們唯一的反應。
——
出了火國皇宮，三人當天在一家客棧暫住。
清晨早膳，就聽見火國百姓在聒噪。
狐狸國師握著筷子，往身旁的顧客示意了下，「聽見了沒？」
「看來火國邊塞被攻破，岌岌可危了。」風鈴兒心情愉悅，隨後又悵然，「只可惜這樣下去，火國的百姓只怕……」
狐狸國師未解釋，也未分析。但從他鎮定自若的笑中來看，事兒一定不簡單。
果不其然，正午，便聽說火國皇帝突然駕崩，新帝登基。
不知鳴道長看著風鈴兒，也插了一句話，「看來風姑娘說的有一句話卻應驗了？」
風鈴兒瞟眼看過去，「什麼話？」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啊！」
「呵呵，那是當然。」歷史上，諸如此類的例子，不可計數。
火國皇帝不想著靠譜的辦法解決外患，單單信什麼神，不就是一個懶惰的人？！
懶惰的人，老天焉能眷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