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百零一章

席安歸屬於刑部,剛上任就處理了一個人。

之前的梁老爺。

罪名是徇私舞弊,殘害忠良。

其中還揭穿了當時幾個抓了席安的人原來就是梁老爺的手下。然而這件事最後是被一筆帶過了,畢竟席安沒有受到什麼實質性傷害。

其他的事情證據確鑿,還都是席安擺出來的,足夠梁老爺被抓進大牢了。

常嵐心裏痒痒,也好奇席安這麼做不怕姓梁的吐出不該說的話?

他自己不是也去受賄過嗎?

人嘴毒的好處就是,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說話這麼沒腦子,張口就是一句:「你這麼對待你的恩主會不會不太好呀?」

當晚他就被卷了鋪蓋扔到了門外,且被送了兩個字:滾蛋!

「……」

卡希爾去追蹤沙瑞爾的位置去了,到現在也沒回來,但也不擔心,比起關心一個神仙,他更在乎自己能不能完好的活下去。

江湖上混多了,仇人也多,何況是他這種嘲諷的性子,得罪的人不在少數。

被扔出去的第一晚,幾個壯漢就堵了過來,冷笑:「總算讓我們逮到你了!」

他是連夜滾回席府的。

哦,對,還是鼻青臉腫的。

畢竟是重傷,反打逆襲,不太可能。

席安剛從府外回來,一身竹青色常服,眉目清冷。

他掃了一眼正抱着他大腿哭訴的人,嚎的驚天動地:「是我豬油蒙心,是我離經叛道,別扔了我啊,現在出去就是死!」

尊嚴這玩意兒,苟命的時候是不需要的。

滿府上下忍住不笑,儘力正色,席安覺得面子掛不住,想要拔腿,卻被牢牢地抱住,忍俊不禁:「現在知道說軟話了?」

總算被收留了。

飄在空中·虛無的靈魂體·意識·簡寧表示:我的大師兄還真是……出息啊。

雖然他很想繼續看下去,但是不能再耽擱時間了,他用意識盡量讓空間波動,讓時間快速流逝。

波動時,很多畫面從眼前劃過,比如常嵐在席安府上住了好久好久,席安榮升高位,在刑部執掌生殺大權。

還要往後快速滑動時,意識被強制停留在了大佬內,血淋淋的畫面,看得人很不爽。

總的來說,一年的日子,常嵐都在席府窩著,過的倒也不錯,由於那種寄人籬下的日子需要低調隱忍,需要討好主人,所以常嵐在這點上也做的非常好。

在這裏待的久了,也顯得他太墮落。

終於,常嵐邁出了一大步,從隔壁房間邁到了席安的私人書房。

這間書房不許任何人進出,但他是個例外,進進出出都習慣了,當然,當初也是死纏爛打的進出……

常嵐正色:「咳,我決定要走了。」

「不送。」席安眼也不抬,端坐着,桌案上一疊文案落得高高,手下的筆輕輕動,下筆流暢,毫不思索,等了好久,他才抬頭,語氣輕淡,「還不走?等什麼?」

幾個冊子的勾畫就決定了不少人的生死,但席安卻早已習慣,加之這些日子不安生,沒有多少精力陪着常嵐胡鬧。

在他的記憶中,常嵐已經說了很多次要走的話了。

常嵐猶豫道:「我……沒錢。」

「你住我這裏這麼久,我不問你要錢,你問我要?要臉嗎?」

說話途中,有人在外求見,席安繞過常嵐到了外面,一個面色冷厲的男子壓着另一個男的,那人渾身沒一處好地方,眼睛被挖了,身上的血和眼睛的血流下後印的滿地鮮紅,實在滲人,常嵐這種見慣了生殺的江湖人士也覺得殘忍。

席安沒有半點反應,俯視的看了眼,隨後又看向了那個下屬。

下屬:「大人,剛抓回來的,是要審要殺?」

席安注意到了那人的手腕處,手腕上印着詭異的圖紋,像是猛獸,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淡淡道:「先押下去吧。」

回到書房,關上門,常嵐晃了晃腦袋,讓自己靜下來,於是又道:「就算是養個寵物,你給找下家也得送點銀錢吧?」

這話一出,席安眉梢一挑,側靠在椅子上,饒有興趣:「你是寵物?」

「我當然比寵物要高貴點。我的意思是……你實在不行借我點錢?我以後還你?」

「你要去哪裏?」

「從京城出去往東邊走,過襄陽兩城。」

「最近太亂了,以後再說吧。」

「亂?亂和我有什麼關係,闖江湖的哪個會害怕世道亂……」

「沒錢,出去。」

「哎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講情義!」

這一次死纏爛打沒管用,他是被四五個小廝壓着出去的。

毅力這東西就是用在這時候的,不打算放棄了,這一次一定要卷錢走人。

深夜,順着牆根一路縮一路走,他抱了一大袋的金銀首飾,等出去就賣了,但這個想法被扼殺了,一抬頭,今日見的那個冷厲的下屬正盯着他,常嵐一頓,微微一笑,哐一下,將人砸昏,其中還運用了不知名的元素。

這邊的動靜引來了其他人,但現在想要翻牆明顯來不及了,他趕忙跑,正好旁邊有個破房子,剛剛的下屬本身就是一直在看管這個房子裏的人,發現外面有動靜才會去看的。

衝進房子,將自己埋在一堆茅草下,等人進來了,又不得已用了卡希爾教的法術隱藏自己,這才躲過一劫。

但躲過去后他又陷入沉思,誒,不對啊,他為什麼要這麼狼狽??

光明正大的走出去又有誰能攔住他???

「……」

今天見到的那個人半死不活躺着,完全不在意進來了個陌生人。

常嵐嘖嘖幾聲,心道這府里的人還真是心狠手辣。

今天白天沒仔細看,現在他才注意到那個人的手腕,好熟悉的圖紋,走過去,仔細看了幾眼,一驚,「你是什麼人!?」

……

再次相遇,地點很尷尬,是在牢房裏。

常嵐在角落坐着,飄在空中的簡寧看着他受了刑還死不開口的樣子,有些心軟。

別人不知道,但簡寧知道,這貨算是徹徹底底的反了南齊。

徹徹底底的和席安站在了對立面。

上次柴房的那個男人和他是一族的,他們家族的人被當朝丞相抄家了,死的死散的散,沒幾個活着的了,就算有活着的也都逃到了外面去。

兩人相認后,那個男人告訴了常嵐南齊的城防圖在何地然後就死了,常嵐將城防圖即將要送到外面時,被抓住了。

說來也巧,正是這個時候,常嵐知道了席安的真實身份。

丞相在外的私生子,丞相有心將這個兒子認回來,可惜席安骨頭硬,這麼多年都沒低頭。

簡寧看到這裏的時候,嘴角一抽,心道:「完了,這兩人沒未來了。」

席安是最近才回來的,刑部的卷冊擺到面前後,看到上面寫着的名字,面色一變,陡然起身就去了大牢。

可惜,還是晚了,常嵐已經被折磨的不像人樣了,但始終沒有交出城防圖。

不說別的,簡寧這一刻是真的希望常嵐能直接衝動點用元素之力突破這個鬼屁牢房,但常嵐始終沒有這麼做。

行吧,真能忍。

那兩人對視的時候,天昏地暗,幾點燭火幽幽輕晃,撒在人臉上明暗交錯,一旁的獄卒賠笑走來:「大人您放心!這人嘴硬不開口,但等我們所有刑罰都來一遍的時候他保准乖乖說出圖在哪!」

「啪!」

席安壓抑著怒火,轉身就給了一巴掌,獄卒呆在了原地。

他控制不住的糟糕情緒,極力忍耐的說了聲:「滾!」

獄卒們趕緊撤了下去,只留下兩人的時候,常嵐對着他咧嘴笑了笑:「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席安半晌未開口。

只有常嵐一個人在自言自語:「我還不能死,至少不是這樣死,我還有事情要做。你是丞相的兒子啊,還不如是孤兒呢,你為什麼是丞相的兒子啊,你爹殺了我全家,你知道嗎。」

說這話的時候,常嵐是寄希望於席安能開口說一句我和那個人沒關係,但是等了好久,席安都沒有說出口,血脈相連,嘴上不認,但事實就是如此。

席安背過身去,看着那幽黃的燭火光,「滅國不是什麼大事。但你知道滅國之後會發生什麼嗎?今年是災年,飢荒年,被滅國后你真的覺得會有人善待百姓嗎,不,會坑殺,盡數坑殺,因為沒有那麼多的糧食。那種場面我見了太多了。」他微微側身,餘光落在常嵐身上,「我有信心,有信心讓南齊變得不一樣,給我點時間好嗎。」

「你的信心值幾個錢?我就是個江湖混混,沒什麼家國大義,我這人性子也彆扭,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喜歡的東西我在地上踩兩腳都嫌臟。南齊和我有什麼關係?我他媽滿門被滅!」他深吸一口氣,帶血的嗓子說出的話沙啞難聽。

良久,兩人都未開口,席安也不知想起了什麼,問了一句:「雲長寧,是嗎?」

常嵐唇瓣一顫,閉了雙眼。

這個名字已經很久很久沒人叫過了。

席安離開了這裏,讓人放了他,他走到外面,看着一縷陽光,心力交瘁。

城防圖被送了出去。

很順利。

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席安故意的,會不會那個城防圖被掉了包?

顯然他多想了,三月後,北燕率軍進攻南齊,打了有半年多,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南齊雖然破落了,好在還有曾經的輝煌底子在,暫且能偷生。

北燕几次討不到好,長久征戰又不是回事兒,便決定只攻下周圍五座城池。

常嵐是親眼看着北燕的人將城門禁閉,不許百姓外出。

或焚燒或坑殺,盡數屠殺。

那一日,他站在城牆上,高高的,卡希爾回來了,說是和那個大妖怪打了一架。

常嵐問:「你們神仙難道不普度眾生?」

血雨腥風中,刀革錚鳴中,無盡的屠殺中。

卡希爾靜靜地,表情半點波動也無,但看向常嵐后,旋即哀婉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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