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夏風中,我看見了一種不可戰勝的自由自在

第111章 夏風中,我看見了一種不可戰勝的自由自在

「小綠,你朋友來了嗎?」

廚房裏傳來中年男人的問候。

陳綠揚聲回道:「對啊。」

中年男人端著早餐出來,看了我一眼,他腿邊還有個穿裙子的小女孩。

「叔叔好。」

他和其他中年男人比起來,有個格外的乾淨清爽。

讓人很有好感。

「哎呀,你的衣服真好看,快進來吧。」

頭一回有中年人誇我衣服好看,而不是「奇怪」。

我呆了呆。

陳綠的妹妹陳栽過來邀請我一道坐下吃飯。

我盛情難卻。

「你爸爸呢?」

我偷偷問陳綠。

陳綠喝着粥,指了指對面的男人。「就這個啊。」

「你不是說你爸五十?」

眼前這個最多三十吧?

雖然三十對我來說,也是很老的年紀。

「陳先生」哈哈大笑,問我:「我女兒一定又在外面騙勞動力了吧?」

我哼氣:「可不是。」

門鈴聲響起,陳綠放下筷子去開門。

「不是給你開着門的嗎?」

「不按我媽又要說我了。」高個男生嘟囔了一句,又說,「還有,後面這群人在門口遇到的。」

人未到聲先至。

「我正好沒吃早飯。」

這個是葉南爵。

「我作證,他吃過了。五個肉包。」

這個是張傳。

任曉棠踹了自己男友一腳:「快進去啦,都堵在門口乾什麼?」

男生們走進屋子,任曉棠緊跟隨後,然後是姜孜和世玉學長,最後是王染和擷芳。

「你們都約好的嗎?」

陳綠大為驚訝。

眾人指向最前頭的男生,「不是他說六點準時到的嗎?」

陳綠嘆:「那你們也太準時了。」

我看了眼牆上的時鐘,剛好六點整。

一群人吵吵鬧鬧地進門,依次和戶主陳先生打了招呼。

陳先生招呼大家坐下一起吃,好在桌子夠大,所有人都坐得下。

穿睡衣的男生完全沒把自己當外人,徑自抱起小栽放在腿上,吃起了小栽的早餐。

「斐也在啊?」

姜孜和我打招呼。

我朝她點點頭。

這時門鈴又響了,陳綠去開門,把我們B班的冒失鬼班長迎了進來。

「班長也應徵入伍啦?」

班長看了眼滿屋子的人,哈哈一笑,「可不是,哪有熱鬧哪就有我。」

這時,穿着睡衣的陳茉打着哈欠從樓上下來,見了一屋子人,她沒半點驚訝。

「早啊。」

打完招呼,她轉身去洗漱。

張傳咬着油條笑說:「我說陳綠你可真夠厲害的!為了防止她找借口不來幹活,乾脆把人提前扣押在這留宿了啊?」

陳綠十分無奈:「冤枉啊,明明是她硬要睡我新床的好嗎?」

「有個人又要羨慕嫉妒恨了吧?」

張傳看向連勛。

男生專心剝雞蛋,當沒聽見。

逛了一圈回來的世玉學長說:「你們住得也太近了。」

陳綠不好意思地解釋:「房子我爸爸挑的。」

那會兒這倆人還八竿子打不著呢。

王染捅捅給正喂小姨子吃雞蛋的男生:「還不快點謝過岳父?」

男生從善如流,對陳先生說:「謝謝岳父。」

一屋子人哈哈大笑,樂不可支。

陳茉接了水喝了一口,站到我身邊,順便打開音樂播放器。

「早安,小桃。」

我倚在柜子邊,看着她美好的側臉,微笑:「早安。」

這一瞬,我居然下意識許願。

我們這群人,可以一直這樣吧?

一起烤肉,一起歌唱,一起長大?

一起奔赴未來。

雖然明年春天我會回紐約,但眼下,我還是為二外該選什麼而犯愁。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國內高考只能考英語,所以班長說還可以考二外的時候,我十分詫異。

畢竟從小就學英語,比起其他小語種,英語在考試方面還是有一定優勢的。

但王染學姐說,「未來」有不少英語殘廢的偏科生,都是靠二外拔高高考總分的。

這種絕不一條道走到黑的智慧,讓我對這所學校更多了一分好感。

難怪每每提及,爸爸總是多有讚譽。

這裏,不光光是他的母校,也是教會他做人的地方。

現在,這裏也是教會我如何做人的地方。

二外可選擇的語言種類也很多,主要是日語、德語、法語和西班牙語。

我正考慮要不要打個電話,徵詢一下媽媽的意見,集體埋頭填寫表格的教室,卻因一個女生的出現,再度喧騰。

「啊,陳綠,你可以出院了嗎?」

三個高個男生先行走進教室。

被陳茉扶進教室的女生擺擺手,避重就輕道:「沒那麼嚴重啦,就是腰上縫了幾針。」

有人搬來最近的椅子讓她坐下,「好了好了,你就別逞強了,我們的女英雄。」

女生赧然,她一向是那個照顧別人的人,現下身份換位,肉眼可見地不習慣。

「你老實點啊。」

連勛讓她少說話,畢竟傷好才不久。

圍住女生的同學頓時散開了些,大家都知道,女生遇刺時連勛就在邊上。

事發突然,除了眼睜睜看她受傷,他什麼也沒能做。

我想,在這件事上,大概沒人會比他更難過了。

他拒絕大家討論這件事也合情合理,畢竟誰也不想被人反覆提醒自己的無能為力和軟弱。

有人打哈哈調解氣氛:「我說連勛啊,你能不每次都包攬第一嗎?有種給我考個第二試試!?」

男生謙遜地笑:「我盡量。」

大家嫌他太臭屁,紛紛報以白眼。

「陳綠,不要難過,我們高二一起努力!」

女生笑了笑,學男生的說辭:「我盡量。」

男生揉揉她的腦袋,「你就別瞎湊合了,老老實實在第二的位置上待着吧。」

說完,也不等女生反應,又對教室里的同學說:「你們可別跟她搶啊。」

女生氣得踹了他一腳,眾人也跟着笑。

我托腮看着他倆,只覺得有一種無限美好。

試想站在男生身邊的人是我,我不敢保證我能那麼自然地微笑。

我不喜歡暗戀。

但事實證明了,我很適合暗戀。

男女主角領了他們傲然的成績單,一起填完各種表格后,就一道離開了。

一起走的還有葉南爵、張傳、任曉棠、姜孜和陳茉。

在校門口再次碰到,他們正打算上車,女生突然叫住我。

「斐!」

她朝我招手,十分明朗的樣子。

我走過去,她上前抱了抱我。

「謝謝你送來的花,我很喜歡。抱歉當時我睡著了,醫生開的葯都是促進傷口癒合的,搞得我一天到晚都在犯困。」

「沒關係,你喜歡就好。」

「還有,那天,謝謝。」

我深吸一口氣,不知如何回應她這明媚。

「有空再來我家玩啊。」

我好像受到感染,也跟着笑了一下。

「你的傷全好了嗎?」

她當時脾臟破裂,導致大出血,險些去了半條命。

「差不多啦,偶爾會有一點暈暈的。」

我看着她,很認真。

「嗯?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我搖搖頭,「沒什麼,只是覺得,見到你很開心。」

她笑了一下,一陣風來,吹眯了她的眼睛。

我在那個瞬間端起胸前的相機,按下快門。

她並沒有感到突然。

想必經過那樣的事後,無論今後的人生怎樣跌宕,都不會令她感到「突然」了吧。

「剛才那一秒,我很好看?」

她問。

我點點頭。

男生一直等在車邊,陳茉落下車窗看着我們。

「他們在等你。」我說。

她回頭看了一眼,「那,我們新學期見?」

「嗯。」

她朝我揮揮手,轉身朝男生走去。

男生為她打開後座車門,讓她和陳茉姜孜一起坐。

我朝她們揮揮手,也朝男生揮揮手。

淚水沒有經過醞釀,便垂直打在心尖。

吶,連勛。

我有沒有說過,你的味道和天空很像?

是群鴉略過廣袤的麥田,掠起了層層麥香。

我有沒有說過,你的味道和大海很像?

是人魚歌姬,在深藍里詠唱靈魂深處的洶湧。

我有沒有說過,平原、林海、山川,所有寬廣壯大的一切,都帶着你的味道?

但我,只能做一個深呼吸,中間隔着將你我衝散的人群,遠遠望着時光對岸的你。

吶,連勛,

你的十六七歲是怎樣的呢?

是單薄的襯衣底下,充滿力量的肌肉撐起線條?

是至暗至深的音樂,傳達最遙不可及的星光?

還是樹木的年輪帶着秘密,徑自生長構成了時光紀年?

我的問題,將永遠沒有正確答案。

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十六七歲的樣子。

十六七歲的我,有妄圖強大的內心、自我的脆弱,自以為是的孤傲,以及最為簡單的自由。

而我願捨棄這自由,將你的身影和秘密之間畫上虛無的等號。

我很勇敢,所以你要相信我做得到。

吶,連勛。

我們還會再見的吧?

請你原諒我按自己的方式成長。生命太過磅礴,而我總是迫切想抓緊什麼。

請你原諒我將目光,長久地投向你所在的方向。在認識你之前,我並不知道自己會如此喜歡一個人。

請你務必原諒我!

吶,連勛。

我只是渴望在炙熱的午後,有個人陪我一口氣喝完整罐冰可樂,然後不顧形象地打一個長長的飽嗝。我們摸著肚子大笑,卻不會嫌棄彼此。

我只是渴望,有個人來猜我放學路上哼著的那些不著調的歌。沒猜中,我就刮一下對方好看的鼻子。猜中了,我就親一下對方的額頭。

我只是渴望,有個人來發現我其實有酒窩。我不耍酷,我和那個叫陳綠的女生一樣愛笑。

比她還愛笑。

吶,連勛。

如果說一個人的人生取決於與誰相遇,那麼我最想遇見的人,是自己。

我想遇見地那個「自己」。

勇敢地去喜歡,勇敢地去討厭,勇敢地去尋求真理和夢想。

下一刻永遠要比這一刻更勇敢,而不是輕扯嘴角,裝作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

吶,連勛。

說真的,長大沒什麼好的。

眾人所謂的長大,充滿了瞎子摸象般摸索的恐懼。

每一個細枝末節都化成了掌心的紋,就算不經意錯失的陽光,和被丟下的美好,都曾在手中停駐過,但在懷念和祭奠之餘,你什麼也說不出口。

因為你生怕哪個音節破繭而出,打破了那海市蜃樓。

吶,連勛。

吶,連勛。

吶,連勛。

……

汽車駛離,我拿起相機對準天空拍了一張。

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哭。

今天的雲很白。

我朝與你們相反的方向走去,夏風中,我看見了一種不可戰勝的自由自在。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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