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010

第 10 章 010

待光芒完全弱下來,薛羽顫抖著雙手,把自己的應盤從光柱里捧了出來。

是碗。

真的是碗。

還是一隻大海碗。

碗不深,碗口直徑一尺來寬,是個標準的闊口海碗,被薛羽小小一個人捧在懷裡,像個盆。

外面一圈燒得還算精緻的青花紋,碗沿還有個米粒大小的磕口,一看就不是個新碗了。

最主要是,這碗看著有點眼熟。

就有點像他在歸一峰吃接風洗塵火鍋面的時候,使的那個海碗。

薛羽的臉頓時就有點黑。

怎麼以後他們師門集體出門干架的時候,岑殊舉出一隻棋盤,顏方毓搖著他的扇子,都是一副溫婉君子的模樣。

只有他震一震衣袖,從口袋裡掏出一隻碗?!

這場景怎麼看都讓人有點打不下去架。

薛羽捧著碗面無表情轉到顏方毓面前,硬邦邦問道:「師兄,你說這個碗,他合理嗎?」

「嗯?」顏方毓用扇子敲了敲手心,有點不明所以。他在天衍宗呆了那麼久,什麼稀奇古怪的應盤沒見過,因此並不知道薛羽是嫌棄這個碗,「確實來得挺快的,我以為至少得等上半刻鐘。」

能不快嗎?

薛羽在心中狂翻白眼,這碗怕是從歸一峰廚房直接飛過來的吧!

他也不好問選好的應盤能不能換,只能委婉發問:「師兄,你瞧這碗看起來就不太結實,萬一被我不小心摔碎了怎麼辦?」

顏方毓打趣道:「本命應盤與你息息相關,它若那麼容易碎,你的小命也就難保了。」

薛羽顛了顛手裡的碗,感覺這玩意兒拿在手裡普普通通平平常常,跟他吃飯時使的那個沒二區別,那些玄幻小說中描寫的什麼「血脈相連」感更是沒有沒有的。

他曲起手指在婉邊敲了一下,也沒敲出什麼名堂來。

既然顏方毓說不容易碎,薛羽便把碗微微一舉,又往地上一摔。

「啪」

聽著挺脆,但確實沒碎。地板磚也沒事,只有鏡中映出的陰雲上漾起了一圈一圈波紋。

他把碗從地上撿起來摸了一圈兒,連絲兒裂紋也沒有。

看來光柱沒搞錯,這玩意兒以後就是他的應盤了。

薛羽心中有一點點小失落。

他腹誹著抬起頭,猝不及防與顏方毓的視線撞在一起。

他二師兄眯眯眼不眯了,笑也不笑了,扇子都不搖了,就用一種十分詭異的目光看著他,就有點像薛羽自己平時看天衍宗那群缺心眼的眼神。

薛羽:「……」

跟缺心眼子呆久了,好像自己也變得缺心眼了起來。

他乾巴巴一笑:「呵呵,手滑。」

顏方毓嘴角往上提了提,也不知是笑還是抽了。

兩人還未再說話,突然天邊傳來一聲爆喝:「毓小子!」

顏方毓表情猛然一變,摺扇閃電般甩了出去,眨眼間人已飛上了天,跑得比兔子還快。

之前在殿中那紅臉漢子「哇呀呀呀」追了上去:「哪裡跑!」

還在原地捧著碗的薛羽:「……」

-

還好那座山頭也有傳送法陣,薛羽直接傳了回來。

倒是顏方毓丟下他跑走,一晚上都沒回來。

第二天一早他照常起床上學,跟廣場外等他的小結巴打招呼。

小結巴興高采烈迎了上來:「師叔你果然沒看到課牌的消息!昨日通知調了課,今日的大事史往後推,由糊塗長老講因果線!課程要遲兩個時辰,午飯後才上!」

「調課了?」

薛羽一愣,突然想起來昨天懷裡木牌發熱的事。

昨天他們急急忙忙去請應盤,後來回房時薛羽也沒想起來再看,他掏出應盤輸了靈力進去,果然看到調課的通知。

糊塗長老這名字挺別緻,難道就是昨天顏方毓口中那個「老糊塗」?

薛羽覺得挺有可能。

而且顏方毓是在他拿出木牌后才突然拉起他往外趕,兩人前腳剛走,那人後腳就到了。

顏方毓其人,與受傷后不遇大事不再卜卦的岑殊相反,在原著里的人設是「事無不可算」,有時連中午要吃什麼飯都要算一算,輕搖摺扇就出結果,快得很,因此老糊塗來逮人應是被顏方毓算出來了。

薛羽認真思索,大概是昨天他摔碗的行為太令人震驚,嚇得顏方毓連扇子都忘了搖,這才被人捉住了。

對不住了師兄。薛羽在心裡抱拳。

小結巴一呆在岑殊的地盤就渾身難受,左右無事,薛羽抱著豹豹,兩人直接往歸一峰等午飯。

自從岑殊知道薛羽是個獸修后,後者地位飆升,從掃地機器人變成語音掃地機器人,偶爾幫自己豹傳個話。大佬明裡暗裡地對他態度稍好了點,沒那麼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薛羽要上學,岑殊又不管飯,豹豹通常就跟薛羽一起上學,晚上再跟岑殊睡,豹生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薛羽這個師叔沒什麼脾氣,再加上人還小懷裡還揣個豹崽,天衍宗上上下下都挺喜歡他,特別是歸一峰做飯的師兄。

薛羽一個人帶兩張嘴干兩碗飯,別提多給廚子添滿足感了。

歸一峰是天衍宗掌門的山頭,有事的時候前廳大殿用來議事,沒事的時候前廳大殿是飯堂。

也不知他們掌門大弟子到底有沒有時間修鍊,怎麼一天十二時辰都在灶上燉有吃的。

這不一見薛羽二人進來,莆禾便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里迎了出來,一手掂著勺,一手捏著個鼓鼓囊囊的油紙包:「小師叔今天來得早,午飯還沒做得!」

他看了一眼薛羽懷裡的青花大瓷碗,笑道:「今日是餓得狠了,怎麼連空碗都捧出來了?先吃點零嘴墊墊肚子!」

說著,便順手將油紙包里的糖花生倒了進去。

莆禾修為比他高一大截,倒花生的動作也毫不拖泥帶水。薛羽還沒來得及捂住自己的應盤,一顆顆裹著白色糖霜的花生仁兒就「叮叮咚咚」將碗底蓋滿了。

薛羽低頭看了看碗,又抬頭看了看莆禾,面無表情道:「師侄,這是我的應盤。」

「啊。」莆禾恍然大悟,「怪不得昨日廚房的窗紙破了,櫥櫃門也開了,原來是被小師叔請了應盤。」

薛羽:「……」

這是重點嗎?!

薛羽謝絕了莆禾要重新給他找個碗裝糖花生的提議,坐在桌邊跟小結巴兩人一起從他的本命應盤裡抓花生吃。

反正裝都裝了,大上午的,還是師侄,算了算了。

按理說天衍宗弟子的應盤上都會附著些因果氣息,但薛羽的因果課還沒上,應盤上便乾乾淨淨,除了不容易碎以外跟個普通大瓷碗沒啥區別,因此莆禾才沒認出來。

他修為又不到家,不能像岑殊似的將他的大瓷碗縮小收袖子里,所以走哪都得捧著。

薛羽癱著一張小臉,跟豹豹兩隻嘴巴一起咔嚓咔嚓嚼糖花生,半晌,悶悶不樂道:「小結……小箋啊,你師尊有沒說過一個人的本命應盤是怎麼算出來的?」

小結巴傻傻獃獃道:「天機說是,就是了。」

「大師兄的應盤是廚房裡的一把菜刀,他拿到應盤后便喜歡上給我們師兄弟做飯了。」

薛羽沉吟。

天機給莆禾一把菜刀,莆禾就去做菜了,那天機給他一隻青花大瓷碗是想讓他做什麼?

認命當個混吃等死乾飯人?

那不行啊,他作為一隻會早死且一死一整個師門的豹豹,必須得支棱起來!

-

午飯後薛羽跟小結巴便啟程去上糊塗長老的課。

離開歸一峰時莆禾特地來叮囑,讓薛羽帶好自己的碗,別跟其他大青花混一起了,薛羽全程攤著一張豹臉不想跟他說話。

糊塗長老的山頭起的名字也很別緻。

整個天衍宗里,除了懶得起名而把自己山頭叫做無名峰的岑殊,便數這座峰的名字最怪。

兩人一出法陣,便看到遠處碑樓匾額上寫著四個肆意瀟洒的大字:「難得糊塗」。

難得糊塗峰上打眼望去並沒有殿宇,只有亭子連著亭子、廊子連著廊子,四面透風,斜里飛雪。

修仙之人不畏寒暑,天衍宗的修士也都是能抗凍的,但再能抗凍,也會穿秋褲、坐火炕,而不是像這人一樣光著褲腿打赤腳。

他們上課是在一座寬闊的大涼亭里,此時雪又飄了起來,沒風,向亭外看時倒是頗有意趣。

沒有桌凳,只有滿地的蒲團,此時已經坐了六七十人,幾乎將亭子佔滿了。

薛羽跟小結巴一人一隻蒲團坐在人群後面,他向上首處望去,只見老糊塗正側躺在地上,一手支著腦袋,悠閑舉著葫蘆喝酒。

而失蹤了一晚的顏方毓此時正板正坐在他旁邊,察覺到薛羽的目光,沖他露出一個無奈的笑。

果然是被捉了,連自己上課都要揣兜裡帶著。

薛羽在心中憐愛自己便宜師兄一秒。

「人都來了?」老糊塗挑起一隻眼皮向下望了一眼,用腳丫子撓了撓自己小腿,「那就、開始吧。」

「因果,是什麼。」

他醉醺醺打了個酒嗝:「就是今天你看見我了,明天再見的時候就覺得我眼熟;今天你打我一巴掌,明天我就要還給你。」

「因果,就是立於天地之間,你,與萬物的聯繫。」

老糊塗說罷,突然一揚胳膊,一股磅礴靈力向下首眾人洶湧而去。

薛羽只覺得眼前一花,再睜眼時卻發現原本空蕩的涼亭此時已經大變樣。

成千上萬條發著白光的細線憑空出現,千絲萬縷從涼亭當中穿過,將亭子中的人都穿了起來,每個人身上都穿著密密麻麻數不清的線。

——不,說「穿」起來並不准確,那些線就像是從人身上長出來,又紛紛向極遠的地方延伸而去。

這場景用肉眼來瞧實在有些震撼。

錯綜複雜的線將整座涼亭填的滿滿當當,幾乎沒有空隙。如果不是因為這些線都是半透明的,而且並不能被人觸碰到,大概此時涼亭中已經沒人能動了。

正當眾人都在震撼之際,老糊塗的聲音又飄忽而至。

「因線連天。」

薛羽抬頭,果然看見有根銀白細線從每個人頭頂直直向上,如果沒有亭子遮蓋,大概便是直接延向天空。

「果線接地。」

有人已從蒲團上飄起來查看自己雙腳,果然發現自己腳下也有一條銀線連入地面。

老糊塗搖著酒葫蘆,又哼唧唧念道:「線粗因果重、線細因果輕;線金是功德,線紅是業障。」

涼亭中的眾人都自發散開些許,去查看自己身上的因果線到底是粗是細,是金是紅。

走動間,眾人本來交疊在一起的因果線也逐漸清晰明朗起來。

薛羽沒有動。

因為在整座涼亭之中,他恐怕是唯一一個身上根本沒連幾條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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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徒年上支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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