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老趙

李東華認真的看了看，眉頭漸漸皺起，抬眼看向趙乾明。搖搖頭，「沒有發現什麼異樣。」他解釋說：「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完全沒有關聯的幾個人。也就是恰巧湊到一起了吧。過了這些天也沒有聽到勒索的消息。會不會是出門散心去了？」

「散心？資金沒有流動，親朋好友也沒有接到信息，如果只是出門散心，為什麼不和家裏人說一聲，報個平安。」

「現在的人很難說的清楚，」李東華把文件放在膝蓋上，「以前還有一個新聞呢，一個男的跑到山裏修身養性去了，家裏人還以為他爬山失足，報警了，結果他從山裏出來還一臉無辜呢。」

趙乾明想了想也不再繼續說下去，換了一個話題，「我跟昊警官交流過了。我們就負責查清楚，李昀的死因。」

「好，屍檢結果沒有出來之前，我去拜訪拜訪王齊耳提到的老趙。」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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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東華帶着一個同事興沖沖的趕到了環衛工人管理組辦公室，找到了主管，從他那裏得知，趙亮還沒有復工。

他們又趕到了趙亮家裏。

一個老式的樓房被鎖在了爬著銹跡的大鐵門裏。

「聽說這裏就快拆掉了，不過因為資金問題一直沒有動工。」同行的同事說：「有不少釘子戶。」

李東華問：「釘子戶？」

「對，就是對賠償金不滿意的人。聽說還有些人提前知道了消息，早早的就買下了房子，就等著賠償，但是沒想到賠償金太少了。這就引起了這些人的極度不滿，還鬧過。」

「你知道挺多啊，」

「我老婆就是負責這片區域的，」

「原來如此。」

轉眼間，他們就到了李昀門前。也是鐵門，塗着靛藍色的油漆，看起來像是新刷上去的。

李東華敲了敲門，兩人靜靜的等待着。

拖鞋擦過地板的聲音漸漸清晰。

趙亮探出頭，滄桑的臉，唇邊為了一圈青黑色的胡茬，眼裏佈滿了血絲，「你們找誰？」他聲音有些沙啞。厚重滄桑，像極了古代城門被推開時發出的聲響。

「我們找趙亮。」

「哦，」趙亮點點頭，「我就是，」他將門完全打開，一股濕漉漉的臭味撲面而來，「進來吧。」

李東華和同事同時屏住了呼吸，以一種不怕死的犧牲精神進了屋。

房子就兩間，直排過去的，一道門將客廳和廚房隔開。

客廳的窗帘半掩著，角落裏放着一張沒有海綿墊的床，上面堆著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有衣服、鞋子、還有有些皺皺巴巴的課本，離床不遠處是一張長條沙發，油光可鑒。上面放着用過的紙巾和油膩膩的泡麵盒子，廚房的門半掩著，可以看到裏面長著青毛、隨意堆放、還殘留着食物的鍋碗瓢盆。地上鋪了一層扭曲的煙蒂。

李昀用力一推將沙發上的東西全部推到地上，盒子裏面的湯灑了出來。

男同事不由得往李東華身後退了一步。

「坐吧，」趙亮對着他們說：「找我什麼事情？」

李東華只覺得腳無法挪動，他握緊手裏的本子，一本正經的說：「不必麻煩了，我們過來就是問點小事。問完就走。」

「好，」趙亮一屁股坐下去，「問吧。」

「你今天沒去上班？」

「啊～對，沒去。」

「為什麼沒去？」

趙亮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面無表情的說：「不想去就沒去。」

「昨天晚上你在哪裏？」

「哦，昨天晚上啊，我昨天上班到了晚上八點，把東西放回去以後，回到家，大概九點了，回屋我就睡覺了。雨太大了，也沒有心情干點其它的事情。」

男同事瞟了一眼床，汗顏，這是睡那裏？

趙亮似乎明白他的不解，對他說：「我昨天睡在沙發的。」

「回來的路上有沒有看到什麼奇怪的人或者遇到什麼奇怪的事情？」

「沒有，什麼事情都沒有，」

男同事插了一句，「誰能證明你在一直待在家裏？」

趙亮看了看他，冷不丁的說了一句，「警官，你要怎麼證明，我沒有待在家裏，你可別想把那件事情扣到我頭上。現在都什麼年代了，你還搞這些，小心我去舉報你。」

男同事吃了這樣蒙頭一棒，頓時怒氣沖沖，「怎麼說話呢！這是按例詢問！別給我胡扯。」

趙亮不服的吼回去，「按例詢問？你幹嘛一副我就是兇手的樣子瞅着我！」昨天剛受了氣，今天又來了！他忍無可忍了！就老實人好欺負嗎？！

李東華拍了拍男同事，示意他注意自己的身份。轉而問趙亮，「你怎麼知道他是被人殺死的？」

趙亮怒氣未消，「他這樣的人，不死才怪。」

李東華突然很想坐下來，好好聊一聊，但是礙於這樣的場景只能站着，繼續話題，「你和他怎麼認識的？」

趙亮火氣消了，看向他們，狠狠的嘆了一口氣，倒起了苦水，「他在我們這一帶挺有名的。不知道他的名字，都管他叫耗子。耗子就住在我對面的那棟樓。以前，這裏挺不錯的，自從他來了以後把這裏攪得烏煙瘴氣的。那個混小子居然賣毒品！把這裏的小孩都教壞了，但是他藏得好，舉報了幾次，警察來了幾次也能找到他的東西。後來，不少住戶就搬出去了，正巧，我要買房，所以就搬進來了。」說完話趙亮就低下腦袋，不去看他們。

「是這樣嗎？」李東華笑着問。

「是。」

趙亮給出的回答，李東華並不滿意。他接着說：「是因為有人告訴你，這裏要被拆除，你才買下房子的吧。結果來了之後，你才發現了耗子這麼一個人，你是不是覺得就是因為他，賠償金才會大打折扣。」

趙亮整個人僵住了，他握緊雙手，仍然沒有抬起頭，良久后，低沉的聲音傳來，「是。」

李東華看了看一地的煙蒂，用肯定的語氣說：「而且你昨晚也沒有回來就倒頭大睡，看看這一地的煙頭，難不成你睡著了還要抽煙嗎？」

趙亮沉默了半響，看來他們一眼，心虛的將目光移到了自己的手上，緩緩的說：「李昀有一段時間沒有過來了。對，我就是氣不過，憑什麼別人就能輕而易舉的賺大錢，偏偏我就不行呢？！還搞得這麼狼狽。妻離子散。」他揉了一把油膩膩的臉，稍作停頓，繼續說：「我恨死了李昀。有一天，我實在是越想越氣，所以就上門去找他了，結果沒人在。有一天我在掃街的時候，看見他進了一個小區，我才知道，原來我們的地方只是他臨時藏身之所。昨天我老婆又到公司里找我談離婚的事情。回來的以後，我從廚房拿了一把刀，衝到了李昀的住處，但是依舊沒有人。我就回來了。睡也睡不着，抽了一晚上的煙，剛想躺下，你們就來了。我們這裏的住戶有一個聊天群，消息，我是從那裏面知道的。很多人都拍手稱快，說他死得其所。」趙亮若有所思的說：「他死了以後，這裏的房價也能漲漲。我老婆也不能走了。」

「你見過李昀的父親嗎？」

「沒有，住在那個房子裏的也就只有李昀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他爸爸應該不知道自己兒子乾的事情。」

「李昀住的房子是哪一棟？」

趙亮站起來，拉開窗帘，指著對面的一棟三層樓的房子說：「就是那個，他住在三樓，左邊的那戶人家。」

「好，」李東華用常規的禮貌的口吻說：「謝謝你的配合。」

臨走前他忍不住對趙亮說：「做人呢還是要本本分分的，不要想着投機取巧。你好好想想，以前沒錢的日子是怎麼過的？再看看現在的你。」他往房間各處看了看，「好好過日子吧。別幹這種事了。」

趙亮沒有回答，看着手指甲縫裏陷著說黑色泥垢，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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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現在過去？」男同事問，「要不要先緩一緩？」

「不去了，估計去了也沒有人，李昀都死了，他的那些狐朋狗友肯定跑了，那邊有昊警官盯着，我們就不用操心了。不過突然出了這麼一件事，他們就難辦了。」

「昊警官的辦事能力不容小覷。」

「也是，」李東華笑了一下，「那就直接去問問他們，看看是個什麼情況。」

「走。」男同事打開車門，坐上去，拍了一下方向盤，「好久沒有開車了。」

「那你可要小心一點了，沒準被逮住呢。」

「哈哈哈，那個時候，你就負責給我戴上手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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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廳。

梁傑文偏頭望向窗外，沒有陽光的照耀，一切都無精打採的。他的面前放着一杯咖啡，正在斷斷續續的散著熱氣，咖啡一旁立着一個精緻小巧的禮品盒。

「不好意思，兄弟，遲到了，」李樂坐下后，立即給梁傑文道歉，說出自己遲到的理由，「你說的這個地方，我還是頭一次來，不好找。」

梁傑文看了時間，笑着回答，「沒事，我來早。這是你要的東西，」他將包裝精美的禮品盒遞給李樂。

「感謝感謝，這次總算可以給我老婆交差了。」這是李樂請梁傑文代購的口紅，他準備在結婚紀念日上送給老婆。「我老婆跟着我吃了不少苦，現在終於有機會可以補償她了。」

梁傑文抿嘴一笑，挑起了一個話題，「你們最近挺忙？」

「還好，我就那樣，他們就有些忙得焦頭難額。」

「是因為那具屍體？」

「對。你也知道了？」

「現在那件事情在網上炒的熱火朝天的，想不知道都難。」

「我倒是沒有過多的關注網上的消息，」李樂笑了一下，「內部消息都處理不完，也沒心思看那些。」

「呵呵，你不看就有些可惜了。上面有些人對案情進行了推理，我看着都覺得精彩，一人一句，說的頭頭是道，就好像他們目睹了整個事情的經過。」

李樂點了一杯果汁，饒有興緻的看向梁傑文，「是嗎？說來聽聽，」

「有人說，他是被人殺死後丟進下水道里。他是販毒的，殺他的人應該是他的對家或者是某個被他們毀掉的家庭。」

李樂看着他。

梁傑文繼續說道：「聽說他為了掙錢，引誘別人吸食毒品。」

李樂沒有表達自己的看法，問，「其它說法呢？」

「還有一種說法是，他本就生活在陰溝里，自然也應該死在陰溝里。沒有多餘的解釋，就是這樣一句評論。」

服務員給李樂端來了果汁，李樂對她說了一句謝謝，轉而對梁傑文說：「都說得挺好的。」

「你相信哪一種？」

李樂微微一笑，「我比較願意相信官方回答。」

「我也這麼覺得。那些猜測不過是娛樂，嘩眾取寵而已。」

「是啊，這就是我不愛看那些東西的原因了。」

梁傑文喝了一口咖啡，細細的抿了一下，苦回甜。他沒有繼續接下去。

李樂也不打算再繼續談下去，笑了一下，問，「既然已經回來了，又什麼打算？」

他當然知道即使梁傑文天天躺在家裏，這輩子也不愁吃不愁穿，但是他還是好奇，在國外待得好好的梁傑文，為什麼會突然回來。

「暫時還沒有打算。在國外待膩了，回國看看，我總覺得這裏才是我想永遠待下去的地方，也是我始終想守護的地方。國外的東西，我的胃磨合了這麼些年，還是習慣不了。」

「哈哈，既然這樣就好好待在國內吧。」

梁傑文微笑着回答，「嗯，你這個建議不錯，可以考慮考慮。」

李樂不懷好意的笑着，打趣的問，「伯父伯母沒有再催婚嗎？」

「他們已經不再催了，」

「是放棄你了？」

「在我看來是這樣。」

「哈哈哈～別急，好姑娘多著呢。」

梁傑文的眼神變得暗淡了，有些憂傷的說：「可是像她那樣的姑娘，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了。故里易回，舊人難覓。」

李樂有些懊悔，自己又說錯話了，他憋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麼安慰梁傑文，露出勉強的笑容，說：「放下過去才能擁有美好，這酸溜溜的話，不是你說的嗎？」

梁傑文寬慰一笑，「放心，我沒事，這是突然有感而發。這世界上難有兩全其美的事，我知道。你不用強迫自己安慰我。」梁傑文開玩笑說：「況且你那些話還是從我這裏拿過去的。」

「行吧，強行安慰你，我自己也難受，」李樂露出必要的淺淺的笑，「你自己掂量著辦。」

梁傑文點點頭，不再說話。

窗外的陽光突然變得明亮了些，天空裏灰色的雲層已經散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