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傳聞中的太子
陽光從窸窣的樹葉中穿枝拂葉投射下去，正是晌午日頭最耀目的時候，搖碎了一地琉璃色澤。
七月初六，寶華寺的廂房中。
「許久不見大哥，大哥身子骨可好些了？」
說話之人正是芝蘭玉樹的五皇子安南儲，此刻他手中正執著一盞茶杯，依稀可見盞中漂浮的幾滴翠色。
被他稱之為大哥的男人，穿着一身素白如洗的錦袍，入目是水墨暈染出來的長發，未束冠帽只慵懶的披散在腰間，全身上下無半點佩飾裝扮，略顯蒼白的容顏，卻難掩精緻優雅的五官，多一分則盛少一分則減，宛若皎皎朗月，舉手投足不似凡塵之人，氣質清雅勝似柳煙。
美人聞言咳嗽了好幾聲，臉色瞬間變得沱紅不已，勉力支撐道：「咳咳……還是老樣子，勞五弟掛心了。」
安南儲打量了他幾眼，這才將手中的茶送進唇中，卻也只是隨意品了一口，便放了下去。
望着對面的兄長，安南儲言辭關切道：「太醫院那邊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無外乎好好將養，不可勞心動神，切莫過度勞累……這些年我都快把這些詞背下來了。」
美人唇邊溢出一抹苦笑。
「大哥也該聽太醫們囑託，日日與佛經為伴也未免過於清苦，還是回宮裏頭的好。」
這番言辭懇切的話語，讓坐在他對面的安如意一時之間倒瞧不出，自己這個整日裏玩弄權術的五弟，到底是正兒八經的關心他，還是在伺機試探。
他不敢掉以輕心，只好應付道：「吾心安處自是吾鄉，我在這裏樂得自在，宮裏頭風波不斷，還是廟裏好，終日常伴青燈古佛，也算是一嘗我的夙願。」
安南儲曉得他心下的顧慮，便隨意轉了話題，「聽聞大哥今日有場講經？」
「嗯，原本是要去的，既然你來了，還是陪弟弟重要，我已經派人通知主持安排別人去了。」
安如意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看來是我叨擾大哥了？」
安南儲抿唇發笑。
「哪裏，你願意來陪我這個無聊之人，我已經很開心了。」
皎月般的太子殿下輕笑說着。
「那好，既然如此，哥哥就陪我這個弟弟殺一盤如何？」
「我道是什麼風把你這麼個大忙人吹到我這裏來了，卻原來是手癢了。」
安如意笑着說罷，便吩咐小童去取了棋盤，兄弟二人自幼一同在宮中長大，棋藝精湛，不相上下。
俗話說得好，善弈者善謀，在宮裏頭會下棋的多了，然而能在安南儲手中走過幾招的，卻唯有這個病弱的太子殿下。
棋盤很快擺好，安南儲執黑子，太子安如意執白子。
棋盤上黑白雙龍廝殺正酣，二人都沉浸在攻池掠地的謀划中，早已忘記身處佛門，也忘了今日還有一樁重要的事情。
時間匆匆流逝，轉瞬已經到了黃昏。
黑蛟斷首，白龍收官，棋局總算分出了勝負。
「兄長這些年雖然潛心禮佛，可下棋的本領卻從未退步，弟弟輸的心服口服。」
安南儲把棋子一扔，玩味的朝太子殿下笑着。
「時辰也不早了，留下來吃頓齋飯吧。」
安如意挽留他道。
「不了，我也是時候該回去了，兄長可以躲懶在這裏，我卻不行……」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我攜著月笙一大早便離了丞相府，在寶華寺中遲遲等待。
直到日頭過半，才有人出來講經，卻是個約莫六旬的老和尚，一點也沒有傳聞中太子殿下的風華。
我有些發懵，心道：莫不是我猜錯了？
這時月笙卻飛快的扯了一把我的衣袖，聲音有些不穩，「小姐，您今日來是為了見五皇子嗎？」
「什麼五皇子？」
我莫名其妙的抬起頭，卻在頃刻間石化了。
只見安南儲一身絳紫色衣袍，系著茜色宮條，站在我前方不遠處，正笑意盈盈的望着我。
我心中一凜，面上卻不顯，只當自己沒看見他，轉身直接離開。
安南儲卻飛快欺身上前，一把扯住我的衣袖，手中的動作看似溫和，實則卻強橫的不允許我逃走。
「安南儲，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氣憤的瞪着他，吼道。
相比於我的惱怒，他看着倒是鎮定許多，面上依舊保持着那副溫潤如玉的樣子，只一雙狹長好看的桃花眼眯了起來。
「花時盡，我還想問你呢，一個丞相府的庶女，跑到這裏做什麼？」
他那句庶女徹底激怒了我。
「花憐語她是嫡女，你怎麼不去找她糾纏呢？為什麼偏偏不肯放過我？」
安南儲好看的眉頭皺了皺，原本扯着我衣袖的手，改握住我的手腕，透過肌膚傳來的是他熨燙的體溫，大手五指修長骨骼分明猶如上好的白玉璧，透著光澤與溫度，讓我幾乎是下意識的依戀着。
等我反應過來后，狠狠將他的爪子甩開。
「你別鬧了。」
他卻始終不肯放開我，只在我耳邊低喃道：「你既然那麼介意花憐語，不如索性離了府出來，不再與她交集，如何？」
我承認他這句話對我的誘惑很大，在丞相府這個巴掌大的地方中，我需要應付的人太多。
「你能有什麼好辦法？」
我一雙美眸盯着他，儘是狐疑。
「辦法多的是，比如說……我請一道旨意，讓父皇將你賜予我做側妃，如何？」
聞言，我笑了笑。
安南儲見狀，臉上也浮現出一抹笑意。
就在他期待着我點頭的時候，我一巴掌拍在了他握着我皓腕的手上。
他被我狠狠一擊，發出了一聲悶哼。
「去你的側妃，去你的旨意，你下次再敢這樣糾纏我，我就告訴父親，讓你對花家的女兒一個都別肖想。」
我承認我生氣了，該死的安南儲，側妃？他是想侮辱誰？
彼時的我尚不清楚，安南儲提出讓我做他側妃，也不過是緩兵之計。
他的身份立場本就尷尬，如果這個時候娶一個丞相的庶女，只會讓人對他的心思妄加揣測，只怕帝位上的那人也容不得他這般胡鬧。
倘若是側妃，這是唯一能夠庇佑我的方式，也是唯一能被世人接受認可的。
「花時盡，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
他靠近我，如同十殿閻羅般可怖陰森，面上一副玩味的笑容，說出來的話卻讓我如墜冰窟。
「你想借太子上位，擺脫我的糾纏，休想！今生今世，你註定是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