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含煙3

第一章 月含煙3

那彪形大漢橫過馬頭對著鄭儼問:「你是什麼人?休管閑事。」

鄭儼義正言辭地說:「我是胡家親戚,不能不管。」

那個六王子說:「胡國珍多次屠殺我們蠕蠕人,這樣的大仇不能不報,我們想找胡家人還沒找到。今天也是你們活該受死,自己送上門來。來人那,先給我拿下這兩個人。」

鄭儼嗖地一下拔出腰間的寶劍,與他們殺到一起。胡小姐早搭弓放箭向六王子射去,那支利箭閃電般飛去,不偏不依正中他的咽喉,六王子當時便落馬墮地。那邊眾人一下子慌了陣角,都去忙活那個六王子,那還有心思和他們兩人戀戰?

胡小姐乘機向著鄭儼喊:「鄭儼快走!」

兩人急忙衝出重圍,也不管是什麼方向,慌不擇路,飛快地逃跑了。兩人埋頭跑了好一會,聽聽後面的人馬並沒有追來,才放慢腳步。

小姐對鄭儼說:「我看見他們後面和樹林子中還藏有很多人馬正往這邊來,咱們要不是跑得快,今天也不知是什麼後果。」

鄭儼說:「他們這麼多人偷著過來,是沖著咱們府上來的。多虧小姐射死了那個六王爺,要不,家裡非遭殃不可。」

「咱們跑了這半天,也不知跑到哪裡了,你認識這條路嗎?」

鄭儼說:「我不認識,咱們別光是說話了,還是趕快找路回家吧。」

兩人這才抬起頭來辨別方向,琢磨著回家的路。正在找路的時候,突然陰雲密布,大雨滂沱,把他們兩人淋得遍體濕漉漉。鄭儼忙引著小姐取路向樹林子方向奔逃,想先去避一下雨,雨停后再回家。

但見前方山岩疊嶂,綠樹叢中隱有灰牆黃瓦,似有大戶人家在這裡。兩人急馬前去,原來是一個大寺院。下馬走近門階,方知是個尼庵,鄭儼只好站在門庭下避雨。胡女抹去滿臉雨水,抬頭仰見門上扁額赫然寫著「吉光寺」三字。她四下打量一番,然後一個人徑直走進庵內,裡面剛好有一個尼僧迎面過來。

胡女對那尼僧說道:「吉光大師在哪裡?快引我去見她。」

女尼說:「不曾見過施主,可否告知尊姓?也好先去稟報。」

胡女說道:「吉光大師是我的姑媽,好久沒見她老人家了。」

女尼聽后忙說:「既是如此,請隨小僧來。」

胡女來到裡面佛堂,又進到後面禪廳,見一位住持女尼正在打坐。她忙上前拜見了姑媽,只說自己是出來打獵,隱去了剛才遇險的那一幕,然後便委在姑媽的身旁坐了下來。她的姑媽青年時出家,至今已有多年,因在寺里是個才女,又很能說經講道,談論善辯,現時已是寺里的住持了。姑侄相見分外親切,胡女道明原委,吉光大師一面幫著侄女整理被雨水澆濕的衣飾,一面說:「你不該跑這麼遠的路,家中父母不知該多擔心。」

小姐耍嬌地說:「不跑這麼遠,咋能見到姑媽的面?」

吉光大師說道:「你從小就會耍嘴,也許,你來這裡是天意所至。你欲打獵殺生,老天卻把你引來朝佛。其意在:放下屠刀,一心向善,尊從佛主,不可枉殺生靈,切記眾生平等。」

小姐說:「佛說四大皆空,我等眾生各行其是,都是緣生緣滅,豈不都是空空如也?何況佛法宏大,佛恩蕩蕩,上天豈能怪罪我?」

姑説:「不然,人有六道輪迴,今生向善,修行來世,廣播善因,功德無量,善惡因果,遲早相報。不是佛報,而是自報,。」

姑侄倆人絮絮相語,外面已是風停雨住。吉光大師催侄女快些回家,免得家人惦念。胡女卻遲遲不動,她自幼常聽姑母談佛講經,今日有緣相見,又見這寺院規模極大,哪裡能放過這個長見識的好機會。她拉著姑母的衣袖要求講解佛法故事。姑母本是好講之人,有這個傳播佛法的機會,豈能不廣播佛家功德?於是她領著侄女在各佛堂邊走邊說,梗概地宣講一番。侄女饒有興趣地問:「姑媽所說道理至清,我已經略知一二,只不知道佛家出處在哪裡?」

姑說:「佛家以法為本,以經為傳,佛經就是佛法。讀頌佛經,可以普渡眾生,啟發人的慧根。按佛經去做,能把人引向至善至美的境地;能去掉一切煩惱,還可以化禍為福,減輕罪孽,創造大富大貴。」

女問:「如此真經,能否讓侄女賞光?」

姑答:「只可惜佛教傳到我們這邊的時間太短,佛經傳來的更少。我等佛家弟子中有很多人都是憑著師傅口傳教導,再加上自悟自覺來理會佛主的意願。」

胡女失望地說:「這真是個大憾事,將來但有機會,一定多多找來幾本經書,讓百姓大眾都來看看,也好多有幾人脫離苦海」

倆人正在說話時,鄭儼在外面打發人來問:「小姐什麼時候回家?」

吉光大師見外面還有人,忙讓侄女趕快回家,胡女哪裡肯聽,又糾纏姑母索要經書,還要給她講解寺內佛像挂圖。纏得吉光大師沒有辦法,只好叫人把鄭儼找進寺院坐下等候。急得鄭儼如火上螞蟻,抓耳撓腮地坐不穩,又不敢拗著小姐。直到日色偏西,小姐意猶未盡。吉光大師慾留她們在寺中過夜,又怕家中惦念著急,連晚飯也沒讓他倆吃,強把侄女趕出寺院,讓他們快快回家。

回到家時,已是天近夜色,正是家中上下急火攻心之時。胡國珍和皇甫氏一直等在大堂,他們已派出多人出去尋找。

皇甫氏一見他們回來,便脫口埋怨道:「孤男寡女,這個時候回來,豈不讓人恥笑。」

說得小姐兩頰飛紅,低頭不語。鄭儼早已跪倒在老爺腳下叩頭不已,請求原諒。胡國珍瞪著雙眼看著他們兩人,不說一句話。

小姐怕父母責備鄭儼,低著頭說:「老爺,不關鄭儼的事,都是女兒貪玩,跑到吉光寺去看姑媽才回來晚了。」

皇甫氏氣哼哼地對鄭儼說:「小姐年紀小不懂事,你比她大好幾歲也不懂事?跑出去這麼遠的路,為什麼不來告訴我們?」

鄭儼嚇得跪在地上,低著頭不敢回話。小姐剛要說什麼,皇甫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對她說:「把你慣成這個樣子,還要說什麼?你跟我回後院,看我不好好教訓你一頓。」說完站起身來,怒氣沖沖地拉著小姐的手往後面走去。

小姐看了爹爹一眼,又看看鄭儼,十分不得已地跟著母親向後院走去。挨母親一頓罵是免不了的,只是怕爹爹難為了鄭儼。她心中暗暗祈禱:但願爹爹還像往常那樣仁厚待人,我以後再不這樣任性就是了。

當天晚上,鄭儼並沒有被老爺和夫人難為,只是讓他速回家去。可是兩個老夫妻卻沒有就此完事,他們倆人躺在炕上互相埋怨著對方,都說對方沒有擔起管教女兒的責任。

皇甫氏說:「要說女兒的心事,我這個當娘的也並非看不出來。咱們多次給她提親,她都不聞不見,當面否絕,並非是她不願出嫁,不過是看上鄭儼這孩子了。」

胡國珍說:「鄭家孩子的學業和武功也確實不錯。」

「可他終究是個沒有出身的人,從現在情況看,他不配咱們女兒。」

「咱們這樣人家的孩子不愁沒有官做,只不過他還沒有長成。」

「依我的主意,先把鄭儼支得遠一些,不讓他和女兒常見面。一來冷一冷女兒的心,二來看看鄭儼是不是個有出息的孩子。過兩年,他要是出息了,女兒要還是從心裡挂念他,再給他們提親不遲。」

第二天,鄭儼的父親就被老爺安排到黃河北面當差去了。說是為他提了官,讓他帶著家屬一起去赴任,還特別囑咐他說:「一定要讓鄭儼在那裡從軍當差,好好報效國家,將來拼出個一官半職,也好榮宗耀祖。」鄭儼父親千恩萬謝地感謝一番,當天就帶著全家老少離開了臨涇城。

************

也是從那天起,胡女一直被母親看管在後院,學習女紅活計,按照常規女孩的一切來安排日常事務。初時,小姐並沒有理會她那次出遊給鄭家帶來的變化,待到長時間不見鄭家有人來府里,方漸漸感到奇怪。她打發丫環偷偷地一打聽,才知道事情的真像。心中很替鄭儼擔心,不知他們家到了黃河北面日子過得怎樣,恨自己害了鄭家,誤了人家的一生。

不知是怎麼一回事,日子越久,她的心中就越是常常想起鄭儼這個人。她覺得對不起他,應該為他做點事情,也好還一點人情債。她思來想去,決定用自家紡織出的花紋錦緞為鄭儼縫一件白色外罩送給他,也好替換一下他那件穿了好長時間的外衣。於是她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回憶著鄭儼的身材,比量著父親的衣服樣式,在繡房偷偷地做了好幾天才算完工。然後打發丫環找了一個去黃河北的差役,為鄭儼捎去。

鄭儼的父親到黃河北面的軍鎮中做個都尉,鄭儼也在軍中當了個小校。他雖然留戀臨涇胡家小姐,可又自知兩人高低相差太大,不可能成就那種好事。所以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也就漸漸地把胡家淡薄下去。可是這天他突然接到胡家小姐為他做的外衣,頓覺心中掀起一番浪花來。他深情的摸著那件針線細密。做工精湛的錦緞外衣,回想小姐對他時時表露的愛慕心意,他幾乎醉了一樣。對著遠方捎來的衣服,他呆看了好長時間。背著家人把這件衣服好好地包裹了幾層,小心地放在箱子最低下保藏起來。

胡女已是情竇初開,微覺人事,家中對她的嚴厲管理不但沒有壓息她的野心,反倒激發了她的心竅。她有時會自然地想起與鄭儼一起練武習文,自己總佔上風,鄭儼顯得敦厚誠實,凡事總讓著自己。每遇到不順心的事,那人總能巧為自己排憂解難。另外,更主要的是,這個人長得越來越雄壯英武。就憑那男子漢的形象,也不由不讓少女之心為之動情。要是今生能有這樣一個男人在身邊日夜相守,必定是人生的一件快樂…。就這樣,她常常思念到覺得自己心裡發熱,臉上發燒,不好意思的時候才收起心來。可是這不是心中想想就能了卻的事,她難免為自己心不如意嘆息幾句。然後她強制著自己不再想他這個人,可是,說來也怪,她覺得自己總是不能控制自己,怎麼也放不下那個年青人。兩人分離時間越長,她的心中思念越甚。可惜,這些心事都是不能夠對人說起的,只能自己藏在心中。每每這時,她便常把前人鮑照的詩句:「心非木石豈無感?吞聲躑躅不敢言。」念上幾遍,算做自己安慰自己也就罷了。

初秋季節,涼風襲來,住在家中尚覺冷意甚重,何況北疆邊塞。小姐忍耐不住心中的思緒,暗中託人給鄭儼捎去一封書信,問候鄭儼近況如何。一個多月過去,沒有任何音訊,小姐心中甚是悲凄,彷彿落在一個冰窟窿之中。不覺又過了二十多天,突然聽說有北邊鄭家的人來府上報書信。小姐忙趕到前院去探究竟,卻聽說那人剛剛離府走了。小姐回來躺倒在床上胡思亂想,整整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她揣摸著鄭家的人不一定當天就往回走,便私下打發丫環出去找一找鄭家的人。吩咐丫環,萬一見到鄭家人,一定要打聽到鄭儼的消息。丫環走後,胡女便一直坐在自己的門口等消息。

快到中午時候,丫環從外面回來對她說:「出去找了好長時間,哪也沒有,趕到要回到家門口時,剛好碰到了鄭家的人。原來他一直在咱們府宅的周圍轉悠,他也正在找咱們。」

小姐見說,心中立刻覺得一股熱意,忙問:「他找咱們有啥事?」

丫環說:「鄭家少爺托他務必見到小姐才能回去。」

小姐問:「他說什麼了?」

丫環說:「他倒沒說什麼,只是把這個交給我,讓我交給小姐。說鄭少爺祝小姐千福萬福。還說是原本鄭家少爺囑咐他要直接交給小姐的,只是已經耽誤了一天,不敢再耽誤了。既是看到了我,就如看到了小姐,只好托我轉達這份意思。」說完從懷裡取出一個小包裹遞給小姐。

胡女打開包裹一看,原來是一個用木頭雕刻的小馬。那馬雕得小巧玲瓏,還用黑色漆得油光睜亮,是北方人最喜愛的裝飾品。小姐把它放在手上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半天,又把它放在床頭,細細地端詳。

丫環站在旁邊傻獃獃地看著小姐,直到覺得沒趣了才自己不聲不響地退了出去。丫環走後,小姐更是發獃不已,幾乎一個下午就是一個人坐著,不和任何人說話。

胡家雖重禮節,但不拘泥,每當有人給小姐提親,都必與女兒協商,徵求女兒自己的意見。然而小姐總是心高性傲,對所來提親者,多是指東說西,提出很多不滿意的地方。弄得眾多高官顯貴家的提親者都是乘興而來,失望而去。也有人品較好者,卻因家中條件差些,看著胡家女兒的才貌和人品,雖然有心攀高,也只好知難而退。這樣高不成,低不就的,也就把小姐的婚事拖延下來。胡家兩夫妻知道女兒心事,雖然心急也不強求,寧願順其自然,致使小姐的婚事始終沒能訂下來,就這樣耽誤著。

仲秋時節,滿月像銀盤一樣高掛夜空,胡國珍一家圍坐在院中桂花樹下,一邊飲酒一邊賞月。胡家如花似玉的兩個小姐,一個穿著粉紅的外裙,一個披著嫩綠的斗蓬,對著桂樹坐在菊花叢旁,彷彿是一幅天上織出的錦繡美女圖。大小姐心中有事,一直沒有說話,二小姐本來就語遲囗慢,小弟弟太小不懂事,席間只聽胡國珍一人說東道西。

皇甫氏聽著胡國珍說得膩煩,對他說:「你一個人說話也該累了,讓孩子們放鬆放鬆吧。」

胡國珍說:「就是因為她們不說話,我才這樣沒完沒了的說。好了,這回聽你們的吧。」

大小姐見說,便沒話找話地說:「天快涼了,南方還很熱,北方就更冷了。」

皇甫氏說:「可也是,咱們北邊那些親戚也好長時間沒來信了,不知他們過得怎麼樣?」

胡國珍說:「還不是像過去那樣,一天一天地混日子。」

皇甫氏說:「鄭家到黃河北邊去多長時間了?」

大小姐說:「好幾個月了。」

皇甫氏說:「其實也真不該把人家安排那麼遠,人家把咱們當親人,拋家舍業地來投奔咱們,咱們這麼一弄,反倒對不起人家了。」

胡國珍瞪著眼睛說:「還不是你死活地要讓他們離咱家遠一些?要是依我的意思,我把鄭儼那孩子留在身邊,也有個聽使喚。貼心的人。」

皇甫氏說:「也是那天我的心太急了些,再說,要是當天就知道他們兩個人遇見了那些北方達子對北方人的蔑稱,還救了咱們一大家子的命,我也就不那麼生氣了。」

胡國珍也看了一眼女兒說:「這事也怨你,這麼大的事,為什麼當時不說出來,讓我們事後才後悔。」

女兒說:「看你們當時的架式,生氣的那個樣,當時誰還敢說話?」

皇甫氏看了大小姐一眼,對胡國珍說:「也是怨我一時生氣。其實,我也早就看好鄭儼那孩子,心中還盤算著過兩年給他提親呢,按理說也真該避避嫌疑,所以才讓他們離咱家遠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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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見兩位老人說到鄭儼,心中竊喜竊羞,站起身拉著妹妹走了。她心知,兩位老人看好了的人和自己看上的人是一致的,這就說明,喜事已經成功了一大半,只要有機會,老爺是會把鄭儼調回來的。

她高興得當夜給鄭儼寫了一封信,把爹娘說的話都寫了上去,還一再囑託鄭儼快些讓家人來求親,把親事定下。第二天,她早早便託人把信寄了出去。

從此,她心中有了希望,盼望著鄭儼早一天回到身邊來,盼望著早日與他成親。要是能和鄭儼在一起過日子,今生也就再無所求了。

剛到冬月,皇甫氏因年紀大了體質羸弱,一時不注意犯了北方人常得的哮喘病。胡家小姐每日里圍在媽媽的身邊持候,時常為母親說些笑話解悶,唯恐有一點閃失使母親心中不快。女兒的孝心,真讓皇甫氏從心中感到了人間的天倫之樂。胡國珍看在眼裡,也對自己家庭的這種和諧氣氛心滿意足。

正在胡家人沉浸在溫柔之中的時候,朝庭突然下來很多人,還帶著皇家的大馬高車傳皇帝的聖旨詔書,宣胡家大小姐跟隨欽差即刻赴京進宮,並冊封她為宮廷才女。充華世婦。

這雖說是一件大好的喜事,但眾人皆知,外邦女人進入宮門「伴君如伴虎。」況且對於他們這種人家的女兒來說,無疑是一個離開福窩,進入天牢不能再回家的壞消息。一時間,全家上下頓感驚慌,胡國珍謝過龍恩,接過聖旨,召喚管家和人役盛情款待了眾位欽差宮人之後,便急忙奔入內室與夫人和女兒商量說:「皇上宣女兒進宮,封為充華之職,不過是個宮中差役。皇宮之中嬪妃眾多,美女如雲,充華之上還有三四個級別才是嬪妃,不要說難於見到皇上,就是見一次皇后和貴嬪都是極難的。女兒進入宮中,必定難有出頭之日。」

皇甫氏說:「憑著咱們的家世,憑女兒的才華和容貌,為何只封個充華?這樣小看我們,一旦進宮,還能對女兒有利嗎?」

胡國珍急著說:「宮中的品位級別,還不是至關重要的。我們北國不像人家南方國家,女子進了皇宮便是一步登天,再不愁榮華富貴。咱們這裡,女子進宮愁事無限,一是須一級一等地熬著;上面嬪御眾多,今生難以見到皇上。二是見到皇上怕生皇子,生了皇子怕封為太子,太子之母不是皇後者必須去死,這是我朝傳統。三是進了皇宮就再也出不得皇宮,從此再不能見家人面了。唉!」

皇甫氏心痛得流出了眼淚,摟過身邊的女兒說:「這可如何是好哇?」

胡國珍說:「眾臣皆知,宮中皇后專權,嬪妃都不得靠近皇上。聽說近日皇上又新封一位高貴嬪,都是得寵之人,兩個正相爭不下。宮中女眷尚且惶惶終日,不敢安生,將來女兒進宮如何立足?」

小姐也哭泣道:「自古宮闈女人皆無幸福可言,一旦入宮,如離世間,孩兒寧願永不出嫁,也不進宮。」

皇甫氏咳嗽了一陣之後說:「可否與欽差說說,不去宮中?」

胡國珍嘆氣連聲,說不出話來。

皇甫氏埋怨道:「你這老兒,何不拼著性命進宮去求皇上開恩,讓皇上收回成命,免去女兒封號。」

胡國珍束手無策,口中叨咕道:「這是費話,這是費話…。」

三人相坐對泣,直到深夜也沒有主意。

末了還是當女兒的抹了抹眼淚說:「孩兒之事讓二老如此操心,女兒實在與心不忍。皇上金口玉牙,誰能改變?現在事已至此,我不入宮,全家豈有活路!對女兒來說,只要二老安康,女兒死也無憾,何況是進入宮中?應該說這是一件好事,請你們不要再愁了,孩兒明日跟著欽差進宮就是了。也許,萬一能拼個出身,也就算是光宗耀祖了。」說完又抽抽嗒嗒地哭了起來。

皇甫氏喘息著。哭道:「話是這麼說,但自古以來宮中女人無數,有幾個能拼出個好結果來?只是苦了我的孩兒了。」

胡國珍說:「咱們邊庭外臣不像人家朝庭重臣的女兒,進宮之後沒有個依靠,是不可能立得住腳的。女兒若是能列入嬪妃行列?也就不愁今日了。」

一家三囗對坐無語,整宿未睡。翌日晨,還沒等他們梳洗完畢,宮中欽差便催促胡充華早早起程。並把從京城帶來的馬車停在大門囗,那個宮廷馭夫把馬鞭甩得叭叭直響。胡家上下急忙準備女兒進京事宜,忙個不亦樂乎。

皇甫氏不放心女兒單獨進京,必要親自送到京城。胡國珍因公務在身不可能送女兒進京,本來希望妻子陪女兒走一趟,可一看她那身體情況便勸說她:「你現在病得這個樣子,自己還顧不得,怎麼去送女兒?若萬一有個差錯反倒成了女兒的累贅,還是不去的好。」

無奈皇甫氏決心已定,斷然說:「我自己的病我知道,是天下女人常見的病,沒有什麼關係,反倒是女兒這一走就再也見不到了。我必須去京城看著女兒進宮才放得下心來,不然,我死了也閉不上眼睛。」

胡國珍百勸無效,也只好由她。因放心不下,又派了兩名男隨和兩名女眷跟隨皇甫氏一同進京。胡充華本不想讓母親勞累,可又捨不得與母親分離,從心中說還是想讓母親送她,希望能一直到最後的進宮時刻再與母親分離才最好。

臨別時,胡充華跪在地上,對著父親咽噎不能發音,雙眼早被淚水糊住,抬手舉目拂去珠淚,左顧右盼不願上車,好半晌才半噎半抽地說:「父母養兒一十七載,今日進京入宮,再難相見。請父母千萬保重,莫以女兒為念。但願常有家中書信,便是見字如面了。」

又向著弟妹兩人說:「姐姐不能和你們一起在家伺候父母,是姐姐不孝。只能求你們替我多多孝敬老人,也算為我盡一份心意了。我在宮中會天天為你們祈禱,祝你們福祿無疆,身體安康。」

全家人圍著她,淚水相伴,頻頻點頭。道不完的離別情意只能噎在心頭,拉拉扯扯,難捨難分,最後還得灑淚相別。

胡充華上車前,又回身流著淚說:「還有一事麻煩爹爹。」

胡國珍連連點頭說:「儘管說來,爹爹一定辦好。」

胡充華低下頭道:「前些時,因女兒貪玩晚歸,禍及鄭儼。此人一向小心,本無過錯,還情父親原諒他,召回家來。他的武藝高強,早晚必定有用。」

胡國珍點頭說:「這也正是我自己的心思,女兒儘管放心地走好了,我會妥善安排的。」

母女二人在眾人勸說下,委委曲曲地上了各自的馬車。胡充華身在皇家馬車之中,把頭伸出車外,流不盡的眼淚,說不盡的心裡話…

留戀只能放在心裡,最終還是要登車東去京師洛陽城。從此,她不再屬於這個生她養她的地方,踏上了永遠不能再回家鄉的人生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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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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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月含煙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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