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含煙2

第一章 月含煙2

轉瞬之間,冬去春來,花開花落又一番天和景明的氣象。一個夏初的晌午,欒雲看看天色很好,又不炎熱,兩個孩子學習都十分用功,便對他們說:「看你們十分辛苦,今天就放你們半天假,我帶你們出去看看田野風光。」

兩個學子聽得此說,樂得蹦了起來,一溜煙地跟著欒雲出了胡家大宅院,向田間奔去。

師徒三人轉過了一排林陰樹的道路,出了城鎮,進入他們日思夜想的大自然懷抱。欒雲獨自在前面走,兩個孩子在後面無憂無慮的跟著玩,他們有時跑來跑去,有時又到路旁採集花草,感到十分愜意。

正在玩得高興時,突然從側面的小樹林中竄出十多個手持刀槍的黑衣人直奔欒雲衝去,其中一個領頭的高大漢子對欒雲說:「我們找你多年,不會輕易放過你的!識相的束手就擒,順順噹噹地跟我們回南方,不識相的就拿命來。」

欒雲並不答話,雙手把兩個學生推開,迎著眾黑衣人站在大路中間。那些人見他這般摸樣,便呼的一下圍了上來。幸好欒雲出來時身佩長劍,早有防身準備,不然必被暗算。——頓時,劍影飛閃,刀光橫掄,平靜的山野變成了戰場,十多個人把欒雲圍在其中殺了起來。

小姐和鄭儼先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殺戮驚得目瞪口呆,他們從沒見過這種陣式,想上前幫老師一把,卻被欒雲一聲喝住,讓他們兩人速速回府。可是他們豈能在這時丟下老師不管?他們想衝上前去,苦於手中沒有兵器,正在捉摸之間…。只見鄭儼猛地跳起來,憑著他的功夫向一個高大的黑衣人沖了過去,從背後把那人一腳踹倒。他這一出手不打緊,原先打欒雲的一個主攻手,那個兇猛的高大漢子轉過身來舉著雙刀向他們兩個殺了過來。鄭儼見那人離胡女很近,忙一把將胡女推到旁邊,自己挺身而出迎住了那個高大的黑衣人。鄭儼不是那人對手,除了躲閃之外沒有回手餘地。胡女見狀也衝上來幫忙,仍不是對手。鄭儼忙向胡女叫道:「小姐快回去找人」,想把她支開免遭不測。胡女豈能放下這裡的生死之斗?她想利用輕功從上方襲擊對手,先解脫鄭儼的危險。那漢子卻不吃這一手,雙刀在頭上飛轉,腳下卻橫掃著鄭儼。眼見著胡女危在毫髮之間,鄭儼加大了動作,身體橫飛沖向那漢子心口要害處。胡女乘這一舜間躲開飛刀,突然間鄭儼被那人踢翻在地,臉上出了一大片血印,嘴角也在流血。那人兇狠狠地正要舉刀向鄭儼砍去的緊要關頭,胡女急中生智,一腳踢出一塊石頭,不偏不依正好打在那人的臉上,把那粗劣的嘴臉都打歪了。那人嗥叫一聲,丟掉雙刀兩手捂臉蹲下身。鄭儼忙從地上爬起來,飛身旋腿狠狠地一腳正中那人受傷的臉,將他踢倒在地,接著他和胡女一起從地上撿石塊遠遠地擊打那些人。

欒雲因去了一個最大的敵手,又有飛石相幫,也越戰越勇,一把飛劍舞得像閃電般的游龍讓人眼花繚亂,接聯著砍翻了兩三個黑衣人。剩下的賊人終於抵擋不住,落慌而逃。

欒雲並不追趕,也不理會在地上躺著。連聲呻吟的傷者,拉著兩個孩子,從他們身上邁過去,徑回家去。

欒雲對他們兩人說:「這些南齊的人是想把劉宋的人趕盡殺絕,他們不會讓我們安安穩穩地過好日子的。但這些都不關你們的事,你們不可介入其中。」

兩個學生雖然莫明其妙,卻也不敢再往下問,只好應聲點頭附合而已。事後他們倆人才在教師的口中得知,這樣的事欒雲已經遇到過多次。還告訴他們說:「世間就是這樣充滿了殺機,一不小心就會被別人除掉。要想好好地活著,必須多用心思,多學技藝,時刻都要記住這個道理。」

*

景明三年公元502年,欒雲在胡家講學已經有十來年了。這年四月,南方齊庭又被篡政,改為梁朝,齊皇的兄弟蕭寶寅逃來北魏,帶過很多南方的消息。欒雲一來心情又有振蕩,二來感到胡家女兒日益長進,覺得憑自己滿腹經文和武藝難以勝任神童之師,更不可為幾兩白銀貽誤人家子女。其實,他不想繼續在胡家呆下去,除對官宦人家沒有好看法外,另外還有一個原因:他本來就看不貫北朝一些貌似正統的勢利小人之外,主要的是南朝那些篡權奪位,曾多次追殺過他們,今又下野的蕭氏皇親國戚們有很多人也逃來北朝,也將同南宋劉氏皇親們一樣得到同一個朝庭的重用。他覺得和這些人在一起共事,心裡不平衡。更主要的還有一層意思,那就是,他想藉此機會,試探一下能不能回到南方看看久別的親人。於是他便主動向胡國珍提出辭職告退,表示要離開這裡換換環境,不願再聽聞俗言政事。同時他還多次叮囑胡家上下老:「貴家小姐非同凡女,今後必有發達。我們北方國度不同於南方,那邊男女有別分得太清,而我們這邊女孩家也常有做大事的。先太皇馮太后在朝執政多年,是大魏朝女傑的榜樣。你家女孩若在京城,必是個大材。一定要找高人輔導,切莫把她貽誤了。」

胡國珍雖知欒雲這樣的先生很難再找到,所說的話也都在理上。但也感到他時常評議朝政,終究不是女孩家的功課。覺得像咱們這樣平常人家的女孩,能有什麼大發展?莫不如讓女兒安心家務,過個平平安安的日子。於是與欒雲算清館金,兩下分手。

胡女聽到此信,心中甚是不忍,來找爹爹央求道:「先生多年辛苦,為孩兒操盡心思。他在北國沒有親人,也無家室,這一走去向何方?還求老爺再加賞五十兩紋銀,就算是孩兒對老師的一點孝敬。」

胡國珍對女兒說:「我已經厚厚地賞賜給他了。」

「那是您老人家的意思,我的要求是女兒要表示一下自己的意思。」

胡國珍不好拂了女兒心意,只好聽從。欒雲臨走的那天,胡家父女帶著眾人送出十多里地,才灑淚相別。臨別時胡女又囑咐鄭儼替她再送一程,為她表表心意。

**********

自此以後,胡女每日在家自學自練,溫習所學的文化知識和弓馬箭術。後來,胡國珍也曾請來過幾個高手,可都是在不長時間就自愧不如學生,辭職退去。因再也沒有找到比欒雲更好的教師,胡家便沒有再請老師。

胡家夫妻對於女兒的學技教育問題並不在意,有時胡國珍自己為女兒講些四書五經或三綱五常之類的知識。可這都是些女兒十分熟悉。倒背如流的老套子,女兒的一些問題,給他提出來,他也答不準確。

臨涇的人才終究有限,他們胡家算是鳳毛麟角了,再有就是鄭儼算是個人才。胡家因鄭家人是自己的直系親屬,便時常讓鄭儼進府與胡國珍和女兒共同商討問題,論經比武,切磋技藝和學問。

胡家歷來是這裡的大戶人家,十分重視門面,從不許家人做出任何有損於臉面的事來,對女兒的管教豈能放鬆?自從送走欒雲那一天起,父母對女兒的管教便越來越嚴格。除有父母在場方可與些男子見面,其它時間只能在家中做些女工之類的活計。要想自己一人私出大門,更是不可能的事。胡女有時還想像過去那樣耍嬌,求爹娘給些自由,也再沒有效果了。

胡國珍一再地對皇甫氏講:「女兒已經長大,不能總是這樣任性,雖然學得文韜武略,終究是女孩不比男人,用不到什麼地方,應該讓她做些女孩子的事。」

皇甫氏也說:「我也這麼想。前些天,她舅舅來提親,女兒說自己還小,我也就回絕了。她舅舅臨走時,還特別提出女孩家要學做賢妻良母,三從四德是必不可少的。」

胡國珍說:「對女孩來講,女德最為重要,才能還在其次,女子無才更是德的古訓不能不借鑒。」

皇甫氏說:「女兒自幼福氣極大,不知她將來能造化到什麼地步。」

胡國珍說:「術士曾有奉承之言,只是不可深信。不管她有多大造化,從今以後不准她再出家門。停止習武,只可再學詩賦兼做家務,主要從事些三從四德的禮教和女紅技藝的活計便是正道了。」

胡女有一妹一弟。弟弟名祥,尚在襁褓之中,是胡國珍妾梁氏所生,很少和兩個姐姐在一起。其妹小她六歲,性情懦弱,不善言語。兩姐妹同住內院的宣花閣中,閣樓的樓下是門廳和丫環住房,及織機房等。樓上的中間有小廳隔開東西兩套繡房,胡女住西間,裡面是寢室,南北開窗,床靠西牆。東間是妹妹的繡房,閣樓正在後院的中間,四周都有花圃。過道。水池。樹木和山石,外面又是房舍和院牆圍繞。正是宣花閣中鮮花宣,秀女樓上才女秀。

漸漸成熟的女孩心中裝著很多難以捉摸的事,特別是心靈敏捷的女孩更是讓人揣摸不定。這胡女本是寸心芬芳,常自感自情,若再有個月園花好之時,難免被鮮花熏染得夜晚難以入睡。好在女孩極有心計,何重何輕自有計較。

為了學習和練習方便,胡女把從小學武習文用的器械。書籍都放在自己的內室。因父母管教,她已經不再用心練習武藝,只是每日在自己的小屋內做些女紅或看看書而已。她因從小有女孩家的小病,每次來「歷假」時便下腹疼痛不已,有時甚至不能走動。偏這一日正鬧這個小病,她便躲在自己的小屋內不出來。

午飯剛過,小妹來到姐姐房中,進屋便讓姐姐給點錢去買糖吃。

姐姐說:「昨天剛買過,今天就要?再說,我這麼多年才積攢得一點點錢,豈能擔得住你這麼花消?」

小妹說:「我就用一點點。」

姐姐說:「我許了好長時候的願,要給鄭家表叔湊錢買馬的。」

小妹還是一個勁地求請說:「好姐姐…」

姐姐忍著腹痛,耐心地告訴她:「別鬧了,你沒看見,在外面當官做事的人哪能沒有馬?表叔家沒錢買馬,鄭儼上學都沒有書,咱能不幫他們嗎?」

小妹不滿意,噘著小嘴站在那裡生氣。姐姐哄她也不行,便順手拿起自己小時用的弓給妹妹玩。小妹見這張小弓十分好玩,也就忘了要買糖的事。大小姐見妹妹不鬧了,便忍著疼痛坐回到自己的床上,欠著身子繡起花樣子來。

小妹自己玩得性起,趁姐姐繡花不注意的時候,拿起箭來比試著,不想竟順著窗口射了出去。當聽見外面傳來慘叫聲時,姐姐才知道妹妹惹了禍。急忙奔下閣樓,見一個使女左側肩膀中箭,鮮血直流,倒在花池邊上。

受傷的人竟是跟自己多年的那個小丫環,正在那裡晾曬剛洗過的衣服,卻遭了這天上的橫禍。還多虧妹妹弱小,箭頭入體不深才免出大禍。小姐忙為使女捂住傷口,呼喚來人為使女敷藥治傷。

使女以為是小姐練箭時不小心造成的,怕她著急,一個勁地說:「小姐別急,沒啥大事。是我不該站在這兒,自己傷了不算反是耽誤了小姐練箭。」

小姐無法解釋,只一心救治她的傷口,和眾人一起把使女抬到自己閣樓丫環房中的床上。又上樓拿出自己平時積攢的銅錢總共二千多枚,全部送給使女,讓她將養傷口。

丫環掙扎著不收錢,對她說:「我知道你攢這些錢不容易,自己有病都捨不得治,快留著自己用吧。」

胡女說:「我總比你強多了,你要是不收,我如何心安?」

邊說邊把錢袋硬塞在丫環的枕頭下面,也不管她再說什麼,抽身便出了房門。

小妹跟著出來后拉著姐姐的衣角說:「姐許的願不還了?」

胡女說:「人家出了那麼多的血,我還能想著自己還願的事?」

待皇甫氏聞訊趕來時,一應事務早已料理完畢。見母親風風火火地趕來,小妹嚇得不知所措,獃獃地躲在牆角處不敢動彈,只是哭泣不已。

使女見狀,起身上前說道:「求太太不要發怒,這事與小姐無關,是我自己不小心碰破的,請太太不要難為小姐。」

胡女見使女這般說話,想起她可憐的家世,心中更是不忍,又看妹妹的樣子十分可憐,忙給母親跪下說:「請母親原諒,是我閑著無事,拿弓箭玩時不小心射了出去,把她傷著了,我願受罰」

皇甫氏生氣地說:「當今朝庭法制格外嚴厲,老爺在外面尚且小心翼翼,你們若在家中闖出大禍,讓你爹爹如何擔待得起?萬一傳到外面,說咱們家草菅人命,可叫咱們如何在這安定郡呆下去?…」

正說之間,胡國珍從外面回到府中。他剛剛在官衙與安定太守惹了一肚子的氣,本是一臉怒容,又聽說家中傷了人,便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女兒斥責道:「多次與你說,讓你安心女孩家的事,不要舞刀弄槍的,你偏偏不聽,今日要是出了人命,豈不送掉了全家的前程?」

皇甫氏插言道:「也是咱們家祖宗福氣大才沒出大事,要是真出大事,誰能擔戴得起?」

胡國珍怒道:「你從小嬌慣任性,今天若不用家法,你豈知厲害!」

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逼著皇甫氏打了女兒二十多板子,才被眾人勸走。這邊,皇甫氏又上樓來,叫人把弓箭器械全部搜走,讓女兒從此安心在家中刺繡。

本來身體不適,又替了妹妹的一頓打,下體流血不止好多天。小妹心中有愧,自是每天來到姐姐房間,殷勤服持,極盡討好之能事。皇甫氏事後才知道不是大女兒的事,也覺冤枉了孩子,心中好長時間過意不去,每天都親自過來看護,調理飲食為女兒將養身體。

使女養好傷后,在大小姐的要求下,皇甫氏又送她30兩紋銀,並和胡國珍。大女兒三口親自用車把她送回家去。囑咐她的父母,一定要找個好人家的男孩才能把她嫁出去,另外再送她20兩紋銀就算是給她的嫁妝。莊戶人家啥時候受過這樣的大禮?不但從此有了官家人的身價,還因多次受著胡家的救濟有了些家資,不再愁吃愁穿,全家人一再的感恩不盡,就是全莊子的眾人也都跟著榮光。

**********

剛過春節,朝庭傳出:皇上、皇后在京城所屬的農田地里舉行春季的親耕、親織儀式,鼓勵全國的百姓男耕女織發展生產,以壯國力。

胡國珍本來是個安分守法的人,平時便常帶領家人務農放牧,這時更是讓皇甫氏帶領女兒和家人一起織布紡線。胡家兩姐妹也每人在室中放置了一台織布機,從此姐妹兩人天天在自己房中憑窗紡織,閑談家務,卻也悠然自得。

有些十六七歲的女孩子已經出嫁,這個年齡也正是思春最濃的時候。胡家大小姐儘管心中漸有春意,卻因是個十分有心計的女孩,任何愁思在她的臉上都不會表露。叫人看起來,她依然還是那樣初顯芬芳之純真,宛如帶露花蕾。

再說,胡國珍夫妻兩人見女兒的人品相貌。才華武藝日益長進,心中當然十分得意,難免常在眾人面前顯示女兒光彩。胡女也確實是個爭氣的女孩,不單家常事務樣樣精通,出手不凡;每到校場之上,能百步之外箭穿錢孔;進入學堂之內,所做辭賦無不驚人。引得安定郡中,人人皆知胡家女兒文韜武略無不超人之上。

有些不錯的人家看中了她,托媒人前來胡家說親。其中有的男孩條件非常好,胡家兩位老夫妻看過後,心中十分滿意。本以為女兒會答應,可就是每次給女兒提出,她都會一口否絕。提的次數多了,大小姐便向父母下跪,求兩位老人說:「女兒還小,不想過早離開家門。要是父母有意把女兒嫁出去,也須有個讓女兒自己看著中意的人才行,否則女兒寧死不從。」

胡國珍夫妻喜歡女兒,又心痛女兒,不願違背女兒的意願,只心中祝願蒼天在上為女兒做主,往往不再主動提及婚事。

*

時光飛逝,日月如梭,六月盛夏的悶熱讓人心煩。一日閑來無事,胡女突有神思,命僕人去喚鄭儼。待到鄭儼來時,卻又不知叫他來做什麼,便吱唔說:「今天氣候真好,爹娘都去太守家赴宴賞花去了。我也悶得慌,你跟我去郊外打獵吧。」

鄭儼能有什麼異意?自小到大從來都是按著小姐的意願辦事的,自然是滿腔熱情地跟著走了。兩人披弓帶劍,裝備得如出征武士。

出了家門,方覺得陽光格外明媚。陣陣熏風拂面,繚繞得人心陣陣發癢。放眼四野:萬綠叢中,大地山川像鋪上了一層錦繡透綈的絨毯。青鳥和燕雀在天上飛舞,鮮花和芳草鑲嵌著滿山遍野。遠處遼闊恬靜,一望無際的峰巒挺立俊拔,徐徐牧歌像從天空傳來,悠揚之聲令人嚮往。近處百鳥爭鳴,鬱郁幽香欽肺潤腑,銀河般的涇水清澈甘醇,潺潺東流映襯著藍天白雲。

美好的景色中,兩騎駿馬,一對少年,在幽靜的山水中賓士,彷彿是一雙播撒鮮花的天使。仙女一般的小姐飛馬在前,後面跟著英俊少年。兩人如飛鳥游魚般若即若離,陶醉在錦色之中。

胡家小姐晃如置身世外,只覺心曠神怡,回頭深深地望了一眼,但見鄭儼兩眼緊盯著自己策馬追趕著。真是好一個英俊少年,不覺心中泛起一陣波瀾,引不住又回頭多看了幾眼。她見鄭儼一心忙於追趕,不禁又下意識地打馬加鞭,偏不讓他趕上來,讓他多追一會。後面的鄭儼只是心急,唯怕落後找不到小姐,出了事情自己擔待不起。

其實,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胡家小姐在他面前那種不同尋常的言行,鄭儼的心中也早就有所覺察。他憑著青春男子對女孩的敏感,略可看出小姐的心意。他真的有心對這個高尚且如花似玉的女孩表示自己的愛慕,但因自己的家庭出身不如東家小姐,才不敢妄生他念。這次胡家女兒召他出外打獵,他也心中自然領會,但他想的更多是怎麼樣才能讓小姐安然無恙,自己的行為要對小姐負責。

兩個人的心都沒用在打獵上,跑馬半日離家已遠,竟然也真的沒有看見一隻獵物。小姐倒是無所謂,反是心眼實在的鄭儼有些著急。他一邊追趕跑在前面的小姐,一邊尋找獵物,想讓小姐打到獵物高興一下。在他的心裡,只想到讓小姐高興是自己的本份,根本不知道小姐以打獵為借口的其它用心。同時又恐貪玩晚歸,主母怪罪。看看已快晌午,連催小姐返回。

偏是小姐不理會他的勸告,還說他:「你也太呆板,大好的風光豈可辜負,何況既已出獵,怎能空手而歸?但隨我來,一切後果不關你事。」

鄭儼的話語說得多了也自覺乏味,感到沒趣。只好悻悻地跟在小姐後面,時而欣賞一下大自然的美感,時而也享受一下小姐那優美身段帶給他的美感。他轉而一想:自己是個下人,沒來由逆著小姐,何不想個辦法,讓她快些玩夠也就回家了。要是真能那樣,豈不是既滿足了小姐,又能讓她早些回家,必不會受到主母和老爺的埋怨。

於是他對小姐說:「在下有一個想法,不知小姐能否贊同?」

胡女回頭看著他說:「你沒說出來,就先問我贊同不贊同,豈不是讓我為難?」

鄭儼說:「咱們比跑馬射箭,就是要射天上飛著的麻雀,還要跑馬射到才算數,立馬射中不算數。」

胡女說:「這倒也可以,飛雀體小,跑馬射之,也算得上是難上加難,正合我意。不過,還要加上一點,就是射中的麻雀落下時,要飛馬接到,麻雀落地不算數。另外,麻雀雖小,也是生靈,咱們不可多射,誰先接到兩隻就算贏。」

「對,然後咱們就回家去。」鄭儼雖然明知是小姐利用她的優越比自己的劣勢,也通快地答應著。

其實,不用比試就已經知道輸贏了。因為接麻雀這一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極難,沒有快馬和輕功配合是決不可能做好的。小姐的馬快,是當地有名的,她又學有輕功,馭馬技術遠非別人能比得了的。眼見得鄭儼是輸定了,可他根本不計較這些,比賽的輸贏不重要,反正是陪著小姐玩。雖然這樣,但他還是十分認真地投入了比賽。說著,兩人舉弓搭箭,巡視高空,躍躍欲試地要比個高低。

鄭儼首先奔向一隻在空中飛旋的麻雀,瞄準了它的飛行方向,只聽「嗖」的一聲,利箭出手直奔小小的麻雀射去。就在箭頭剛要擊中飛雀的時候,卻突然又閃電般地飛出一隻箭來,剛好射在鄭儼的箭頭上,兩箭相擊,「呯」的一聲拼出刺眼的火花來。撞折的箭桿彈落了兩片麻雀羽毛,驚得麻雀「喳喳」地叫著,緊撲蹬著翅膀掉落下一段距離后,又勉強在空中折飛起來逃走了。只見小姐在遠處坐在馬上看著鄭儼「哈哈」地笑著,鄭儼不由得向小姐一個勁地叫好,小姐卻折馬奔跑起來。

他們的飛馬驚起了很多鳥雀,他們不射別種鳥,專找麻雀。這一回是小姐先趕在了一隻麻雀的附近,她急忙搭弓射箭,兩腳猛挾馬鞍,黑馬像飛一樣竄了出去,胡女在鞍上騰空凌越,藉助那匹馬的慣性,一道彩色的閃電飛了出去,她在空中疾快地伸出手去,剛好抓住掉落下來。帶著箭桿的麻雀。緊接著,空中彩色的電光又翻轉了一個圈飛落下來,正好落在跑過去的馬鞍上。鄭儼雖然曾多次看到過胡女的輕功,卻不曾在這山野之中看她飛騰起來的秀美風姿,驚奇得叫了起來。比試不到半個時辰,胡女已經接到兩隻麻雀。鄭儼射落了兩隻,卻都沒能接到。把他急得手舞足蹈,卻把小姐樂得前仰後合。

小姐笑完,也不說什麼,竟拍馬向前跑走。鄭儼一看,也打馬去追。可是小姐的馬太快了,跑過一個樹林就不見了,鄭儼急得在後面拚命地喊。小姐不理他,照樣往前跑。

突然她看見前面不遠處有兩三個騎馬的男人,便打轉馬頭向旁邊拐了過去。可那幾個人卻緊趕著追過來,攔住她,對她說:「麻煩小姐,打聽一下路。」

小姐停住馬,好奇地看著他們。

他們雖然穿著魏國人的衣服,可一看便知,這是幾個蠕蠕人。其中一個彪形漢子指著一位公子模樣的人說:「這是我們六王子,想向你打聽一下去臨涇城的路。」

還不等小姐答話,那個六王子卻催馬上前對她說:「我在北方還不曾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子,不知小姐可否與我們同去蠕蠕國,有你享不盡的富貴。」

小姐一聽他們不說好話,立即撥轉馬頭想要離開他們。那六王子卻一伸手,忽喇喇的又從森林中竄出好多騎手,堵住了小姐的迴路。

這時正趕上鄭儼找到這裡,見到如此場景,忙向眾人喊道:「不得無禮,這是武始伯家的大小姐。」

六王子聽后,哈哈大笑地說:「這就更對了,我們找的就是你們的武始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美人自己送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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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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