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 打醬油

盯著出現在面前的人,林雅琴脫口而出。她皺著眉，一張臉除了錯愕還有不耐煩。

她撞見謝蠻不是一次兩次，而每一次,謝蠻帶給她的印象並不是很好。

沉默中，包裝成禮盒的人蔘掉在了地方。

謝蠻撿起來拿來手裡看，一邊漫不經心道,「是啊,我也在這裡，好巧。」

林雅琴抿了抿唇，盯著謝蠻手裡的東西，表情發冷。她懷裡的東西摞的高高的,根本就空不出手來接，謝蠻好心把東西往她懷裡一搭,見她一張冷臉還是沒有鬆動的跡象，也忍不住了。

「啞巴嗎？連句謝謝也沒有？」

林雅琴毫不示弱，「我也沒有讓你幫我。」

這話刺過去,謝蠻也不客氣了,一伸手,那盒子人蔘呈拋物線，吧唧一聲又被她摔在了地上。

「……你！」林雅琴咬著牙，抱著東西莫名氣弱，「你到底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謝蠻雙手環胸，笑眯眯的，「別緊張啊,我是來幫你的。」

「憑我和明穎的關係,你會幫我？黃鼠狼給雞拜年嗎？」

對她的譏諷謝蠻內心毫無波瀾,她驚訝地反問「你把自己定位就是一隻雞？」

林雅：「……」

這人有病吧！

她扭過頭不想再搭理她,不妨眼皮子一跳，撇見謝蠻把人蔘又撿了回來，往台階上一放，墊著坐下了。

林雅琴：「……」

她忽然覺得有些事其實也不能怪顧明穎。

她自覺家世教養良好，犯不著和謝蠻耍嘴皮子，冷著臉轉身打算回車上繼續等。

謝蠻卻又慢悠悠的叫住了她，「就算你在這裡等上一輩子，你母親的病也是治不好的。」

這話倒逼出了林雅琴幾分火氣，她扭頭冷笑，「所以呢？你現在坐在這裡是想告訴我你能夠請動陳先生，能讓他出手替我母親治病？」

「不。」謝蠻下巴微抬，對著林雅琴逼視過來的目光不閃不避，「陳先生願意救誰是他的個人意願，我沒權利替人做主。」

果然，林雅琴眼底閃過一抹不屑。

「但是……」

「我幫不了你母親，但我能幫你。」

「我想我應該不需要。」林雅琴淡道，手已經搭上了車門。

謝蠻放佛沒有聽見一般自顧自說話，「九月份你才認識顧明穎，可現在才十月份你就把她當成了最好的朋友，因為她救了你，可你不覺得奇怪嗎，當時你們只是陌生人，那麼一大盆滾水潑過來，她沒有下意識地躲開而選擇了去救你，你有沒有想過是什麼讓她在危險面前強迫自己違背了本能？」

「我想親姐妹也不過如此吧？」謝蠻唇角上揚。

林雅琴的手僵住了，她想反駁，想替好友辯解那不過是明穎心善，但謝蠻坐在台階上似笑非笑，她雖然是個笑著的表情，但臉上卻帶著……同情？

她皺了皺眉。

這個古怪的表情，她也不是第一次見了。

司機早已經讓她打發了回去，這個公館前只有她們兩人，那些補品往車裡一仍，林雅琴慢慢走過去，學著謝蠻的樣子在台階上坐下。

「我明白了，你今天目的不是我，是明穎。」

「應該說要不了多久這就是你的目的了。」謝蠻偏頭，「我這算是在幫你。」

「是嗎？我想聽聽。」

謝蠻打量她一眼，突然笑了，「還需要我多說嗎，你自己就不覺得奇怪？認識才兩個月的人故意接近你，算計你，巧的是，她不僅長得和你母親有幾分相似，就連血型也一樣，這些，你一點都沒察覺嗎。」

隨著耳邊傳來的輕聲，林雅琴腦海里掠過無數年頭，她眼瞼低垂，目光沒有聚焦的盯著一處沉思，可腦海里的念頭像一團亂麻，她想要理清，去始終找不到線頭。

她確實也像謝蠻分析過的一樣懷疑過顧明穎動機不純，無論是想要巴結討好她從而獲得利益，還是為了通過她結識富家子弟，她曾經想，只憑顧明穎就過她一命，這些東西她不是給不了。

可令她奇怪的是，顧明穎救她似乎真的只是因為心地善良，這麼長的時間她沒有一絲一毫的露出想要獲利的渴望，甚至對那一次救人的事情很少提及。至於結識富家子弟，看她與秦松之不一般的關係就知道並不可能。

她恍惚著，像是被謝蠻蠱惑，腦海里猜測顧明穎動機的想法漸漸淡去，林雅琴那張和母親有三分相似的臉在腦海里一一閃過。

可是這能說明什麼，她皺著眉，眼底光芒不定。

快上道了。

謝蠻決定再加把火，她猛然欺身湊近林雅琴，在對方下意識的後仰的動作里按住了她的肩，桎梏了動作。一雙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和她對視，這樣的距離，她能清晰的看到林雅琴褐色的瞳仁里自己的面容，同樣，林雅琴也能看到自己的。

只是直到謝蠻再拉開距離，林雅琴面上依舊茫然，甚至還帶了點驚怒，

「你幹什麼！」她嬌喝一聲，一直緊張著半屏息的動作鬆懈下來，渾身似乎都有些脫力，掩飾般的冷嗤道，「別裝神弄鬼的，我可沒有時間陪你在這裡玩。」

「玩？」

謝蠻不可思議的看著她，炸了，「這麼點你，你都不開竅？你就這麼自信嗎？顧明穎長什麼樣，你媽長什麼樣，你長什麼樣，你心裡沒點數啊？」

這簡直就是人身攻擊，林雅琴被懟的一口氣差點上不來，你是長得好看，我是長的不怎麼地，那怎麼了！吃你家米了？

她蹭的站起來正要罵回去，卻見謝蠻一雙桃花眼斜睇過來，眼尾拉的筆直，大有她敢開口就要動手的架勢。

林雅琴咽咽口水，萎了。

低下頭，台階下的青石板被打磨的光滑，能隱隱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

那個影子。

一個念頭快若閃電從腦海中劃過，她猛然看向謝蠻，內雙的眼皮下褐色的瞳孔慢慢放大，呼吸停滯，表情僵硬。

她身側不遠處，被擦的鋥亮的車窗里印出她的模樣，和謝蠻輕點下去的下巴。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她眼睫急促地眨動，呼吸紊亂，聲音也從原來的低喃變得尖銳。

在這短暫的時間裡，她原本一張活力輕快的臉變得慘白，似乎太冷，她嘴唇在不自覺的的哆嗦。

謝蠻有些嫌棄，對比起來，顧明穎的心理素質真的好太多了，當初知道自己將身世弄錯，顧明穎除了一張臉像調色盤一樣變來變去，還有餘力繼續算計她。

她掐著林雅琴的後頸把她的臉懟在了車窗上想讓她冷靜一點，林雅琴凍得哆嗦的尖叫，她像被抽空了力氣一般，手軟腳軟，能提起的那點掙扎都被謝蠻輕鬆化解。

車窗清晰的印出她狼狽的模樣，眼眶發紅，淚水糊在臉上亂七八糟。

謝蠻嘖了一聲，突然鬆了手，「你可真沒用，顧明穎確實比你強多了。」

這三個字刺激了林雅琴，她扭過頭，嘴唇動了動，這麼一會功夫，全身上下已然是一副飽受□□的模樣。

謝蠻：「……」

她還是喜歡和顧明穎對線，夠剛，彼此從來不給對方留活路。

她摸摸自己口袋的裏手帕，又若無其事的收回手，撩起林雅琴的衣服下擺遞給她自己。

林雅琴當場哽住。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謝蠻，惡向膽邊生，怒氣沖沖的搶過謝蠻兜里的手帕，擦乾淨時，總算是覺得出了口惡氣。

謝蠻：「……」

這合作對象怎麼蠢蠢的。

時至中午，林家司機按時過來接林雅琴回去吃飯，他拉開車門，副駕駛上亂七八糟地散落了一堆的禮品，林雅琴也不像往常一樣站在石階上等待，她側著臉對著車窗出神，連他開門都沒有察覺。

「小姐，下午還是去上課吧。」司機勸道，「這陳先生油鹽不進，一時半會也急不來，你還是個學生，還是要以學習為主。」

見林雅琴不說話，司機嘆了口氣，老老實實接她回家吃飯。

林雅琴出神的盯著車窗里的這張臉，這張臉她看了二十多年，到現在缺覺得有些陌生，她的長相的確不像林家人，模樣也只能說是清秀，如果不是幾十年的富養出來的氣質神態給她的容貌加分不少，到現在怕也只是人堆里的一個普通人。

從前，她從來沒懷疑過自己的身世，子女和父母不像的多了去了，一張臉能看出來什麼，可當她把顧明穎的臉和母親重和，她突然就失去了底氣。

如果她不是林家的親生女兒，她是誰？顧明穎又是誰？

最重要的是，父母知道嗎？

「不回去吃飯了，去醫院。」她突然道。

「……去看顧小姐嗎？」司機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要不還是先去吃飯吧……」

「我說去就去！」她大聲道，最後一個字喊出去時已經有些破音。

司機莫名被吼，又看了眼後視鏡，這突如其來的大小姐脾氣讓他覺得林雅琴有些不對勁，但轉念一想覺得是在陳公館受了氣往他身上撒，閉了嘴不說話了。仟韆仦哾

只有林雅琴知道，她被前座所遮擋的大腿正在不可控制的抖，一直在抖，她心底慌亂，所以連以前自在命令司機的底氣都沒有，用大聲來掩飾自己的心虛。

林雅琴狠掐了一把不停抖動的大腿，她現在必須去醫院，無論如何，首先她必須證明謝蠻話里的真實性！

……

從陳公館離開離開已經是下午兩點，因為帶過去的麵條和肉醬都不算多，謝蠻也沒打算留下吃飯，她掐著點，等福寶那邊的治療快結束，煮了面淋上澆頭，動作還算的上利落，老教授和老趙一人一碗，端過去都沒等兩人反應的時間，帶著福寶就走了。

也是多虧了阿婆堅持讓她學這學那，哪怕會點皮毛，應付一些小情況也夠了。

出了門就帶著福寶去了附近的百貨大樓，沒了陸裕在身邊謝蠻可一點沒顧忌，特意繞去西點那邊買了些夾心雞蛋糕和桃酥餅墊墊肚子。

福寶對錢有概念，這還是來B市謝蠻教的，女孩子缺什麼都不能缺錢，福寶的衣服內兜里多少她會放點，時間久了，福寶也慢慢形成了財產觀，謝蠻買點心遞錢和票的時候她探著腦袋打量，覺得香，又覺得貴。

雞蛋糕沒買多少，謝蠻嘴刁，也就是這會墊墊肚子才買，見福寶光抱著袋子不吃，問了才知道是想帶回去一塊吃。

「媽媽她們的份等我們逛完了回去再買。」謝蠻拿了一塊往她嘴邊遞，貪吃的小丫頭早已經餓的不行，聽了這話才放下心，張開嘴等著投喂。

「走，咱們去買衣服。」

「買衣服……好哦……我也有錢。」

謝蠻笑出聲，她兜兜里的謝蠻給的錢大多都買了糖葫蘆，現在拉開來給謝蠻看，一數，才三毛六。

吃飽喝足又逛了一圈的兩人才慢悠悠的去了公交站，看天色不算早，下公交的時半點太陽都看不見了。北風呼啦啦吹了起來，摸了摸福寶的手，熱乎的，精神頭還不錯，也沒著急回家，兩人去了巷子角的雜貨店。

雜貨店只開了一扇門，店內燈光昏暗，睡覺門邊的狸花貓警覺地抬起頭，綠色的瞳孔緊緊盯著她們。老闆娘手支在櫃檯上，對著賬本在撥算盤珠子，噼啪的聲音一點都沒有影響靠在躺椅上看三國的少年。

福寶歡喜的跟那隻綠瞳的貓咪打招呼，「咪咪……」

「咪……」狸花貓大張著嘴打了個哈欠。

聲音吸引了少年，他快速的掃了一眼，頭也不抬，「媽，有客人。」

「聽見了，想要什麼自己拿吧。」

「你這有松香嗎？」謝蠻轉了一圈，沒找到想要的。

「松香？」老闆娘撥算盤的手指一頓，可算是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是你呀小妹妹，有些日子沒見了。」

謝蠻笑笑，好久沒見還說不上。

大概一周前，這個女人每天都過來看店，她長的很漂亮，氣質輕柔獨有韻味，加上雜貨店不需要早起，她過來時已經是大上午了，這條街上的人沒少撞見。

一個獨身漂亮的女人本就惹人注意，更何況前幾天這女人又招搖地開倆小汽車進來，從車上下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兩人關係親密，女人對外介紹說那是他兒子。

街上一時間炸了窩，原本該打算娶個漂亮媳婦的單身漢熄了火，但那些退休把工位讓給兒子的婦人閑著沒事幹可沒少往那邊湊。要知道

這全B市能有多少台汽車啊，東西稀罕又金貴，平時看都難看到，如今停在這巷子里儼然就是條風景線，一來二去的，才知道原來雜貨店的老闆被撤下來，這個女人叫趙月，夫家姓秦。

再多的就打聽不出來了。趙月母子每天依舊開著小汽車上班，高調張揚，半點沒被風言風語影響到。

謝蠻也見過好幾回，她穿衣服一身褐色的大衣，玉顏花貌，聲音還是如第一次見一般清脆酥麻，舉止間帶著一股成熟嫵媚的風情。

女人看了眼貨單，「松香我這裡沒有，你要是不著急的話，明天再過來。」

說話間，店內點起了蠟燭。

那邊，福寶已經跟那隻狸花你來我往的喵上了。

「那我明天過來。」東西放在空間里也不會壞，謝蠻並不著急。

「走了福寶。」她揚聲道，走到門口順手也擼了把貓。

「拜拜。」福寶也揮了揮手。

這條巷子離家不遠，只需要穿過幾個衚衕，謝蠻走出雜貨店時，天色邊的雲霞翻湧著層疊遞次的瑰色，可惜這樣的景色持續太短，只等那紅霞被吞噬，天色就會驟然黑下來。

回去的路上謝蠻總覺得有些不對。

她問福寶，福寶也和她有相同的感覺。

兩人一路嘀咕著也沒想明白，結果剛到家門口，撇見裡面在擇菜的阿婆，謝蠻猛然想起來了。

糟糕！她看了眼籃子里的空瓶，忘記打醬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