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主角與我共自閉(五)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主角與我共自閉(五)

我和無名在屋外糊了幾道柵欄。雖然山裏遠離人煙,但基本的防禦設施不可少。

無名素來沉默寡言,我也和他半斤八兩。每天的日程就是他修鍊,我閑耍。他鋤地,我澆水。總之,他做什麼,我就跟着做。在陪他修鍊幾次依舊沒什麼收穫后,我果斷步入喝熱水、看夕陽的老年生活。

說來,無名每天修鍊,在我這個外行看來,啥也不是。

他說他精進了。

可連我一根手指頭都扳不動。

為了不傷他幼小的自尊,我特意假裝被他掰了一下。

結果三天沒理我。

……

我好難。

——

最近,我在嘗試開發這個身體的新技能。不滿足於在樹林間跳來跳去,我想跨越山和大海,展翅高飛。

於是,我獨自一人來到曠野,鑽研起了一套體術。擁有超強記憶的得天獨厚,我回憶起上輩子的太極,閉着眼感受風,一招起手隨風而動。風在手中,繞指纏綿,一推而散,一攬而聚。最後推出以排山倒海之力,徐徐掠過綠海野坪。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天地之靈氣。

睜眼,腹內燃氣的星星之火灼熱無比。剛想深究,那火苗又彷彿被風吹斷,熄滅了。

這,大概就是無名所說的靈氣?

我不信邪的又試了試,結果卻打出幾道空掌。估計是打得不對,我又閉着眼睛打了一整套,但無論如何再也掄不出那道微風。

事實證明……施法是需要藍的。

我沒有氣餒。到樹林里找了一根像樣的樹枝,隨意揮舞。我以為我是學劍的高手,其實只揮出了幾道小小的破風聲。

我又隨意朝旁邊的樹敲了一下,結果樹不給面子,紋絲不動。我又跑到河裏去閉水,誰知道被一隻膽肥的龍蝦鉗了一下。

我跑到懸崖去試飛,可惜沒膽子,站在崖邊吹了一個小時的涼風。

……

算了,去逮點龍蝦燒吧。

無名看到我回來,手上提着一簍龍蝦。說:「我七段了。」

「嗯……恭喜。」我沒有找到刷子,只好打了桶水,把龍蝦放在清水裏涮。

無名就一直看着我。

「再努努力就能八段了。」他說。

我終於抬起頭來,手裏提着那隻蝦的尾巴:「七段能幹什麼?」

他說:「啥也不是。」

「……」這句話是他跟我學的。

竟用的如此爐火純青。

我繼續涮龍蝦。

聽他沉默了很久,說:「你想不想和我一起修鍊?」

……

這小子,上輩子搞傳/銷的吧。

「為什麼?」我問他。

無名低聲嘆了口氣,靠坐在門檻上,說:「因為我走了,就只有你一個人了。」

我:……

「你這麼自信能上去?」

「早晚的事。」

看看,何其有范。

我很善良的對他一笑:「你捨不得我嗎?」

沒想到他居然承認了,一臉認真地凝着我,最後誠懇的點點頭:「嗯。所以,你要和我一起修鍊嗎?」

我感動的淚立馬止住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能修鍊。」龍蝦繼續遭受我的摧殘。

無名道:「總能找到辦法的。」

真是,莫名其妙就自信。

他說到做到。第二日就拉着我修鍊。

這次不是在屋裏打坐,而是到山上感應生靈。

夙夜山很大,也很高。山上的動物也遠遠比看起來多。無名說不止動物,這山中的一切,或草或木,都是生靈。

古有仙者,以靈為氣,馭氣而行。輔之以道,向道而生。

道之始終,周而復始。

此為引氣。

我聽得迷迷糊糊,總結出來:「放鬆身心,呼吸空氣。」

無名:「也可以這樣理解。」

我想裝得一逼:「你知道嗎?空氣都是氮氧化合物,吸到肺里轉化成了二氧化碳,然後排出體外。植物吸收二氧化碳,光合作用轉化為氧氣,這叫生態。」

他果然一臉茫然:「什麼叫氮氧化合物?」

……呃。

我睜着眼睛說瞎話:「空氣中一種成分,空氣的存在不是透明的,你看不見摸不到,可它確實存在。比螻蟻還要小。」

「……」他滿臉嫌惡。

我不說了,任他遐想被一群分子包裹的痛楚。他很快反應過來,放鬆了緊縮的眉頭,說:「那不就是靈氣嗎?」

……你說是啥就是啥吧。

我們兩在懸崖呼吸了很久。山上比屋裡冷,吹來的風卻很舒服,當然,空氣也更新鮮。我閉着眼,感受微風,隱隱有種我欲乘風歸去之感。

悄悄張開一絲眼,無名也沐浴風中,麥色的皮膚最近養白了,一張小臉嚴肅又認真。長長的睫毛不乏恬靜。

他睜開眼睛直視我:「怎麼了?」

我毫無被抓包的尷尬。說:「我感覺,你這樣不行。」

「嗯?」他從胸腔里詢問出聲。

我:「修身,養性。要先從身開始。」

我說:「你這樣干坐着,似乎達不到變強的要求。」

頓了頓,我乾脆直言:「修身,要拓寬經脈,才方便以後靈氣在筋脈遊走。而且修仙之後重視這方面的少,都靠法力輸出,本質上還是脆弱的。你年齡小,好好鍛煉打好基礎方為第一。」

他聽得入神,眼睛一眨不眨。

我想到他自小的經歷,好像少不了鍛煉這方面,就歇了教導的心思。不過……:「身心並濟,心態好,身體棒,不成仙都難。」

他垂眉思索,了悟道:「我知道了,我會兩者兼顧。」

昂。

話說,我是來練氣的吧。

我才回神。

今天依舊沒有什麼收穫。相反,無名那小子回來便定製了一大堆體能活動。估計我的話對他起到了作用,他連着跑了五圈,想把自己的經脈在短時間拓寬。

他這種自虐式的訓練,我只在國家隊馬拉松運動員身上見到過。一邊感嘆他的決心,一邊攔住感覺要斷氣的他:「明天再跑吧。」

無名擦著頭上的汗,月色下臉蛋緋紅,卻還有力氣說話:「不累,我還能跑會兒。你累了就去休息吧。」

確實挺累的,跟着他跑了一晚上。

身為一個有自制力的成年人,我勸他:「適可而止,今天不累,明天會累。如果明天屍人上來,你有多餘的體力來應付嗎?」

他覺得很對,逐漸停下了步伐。

「那回去吧。」

我:好孩子。

幾天時間,無名學會了一個良好的作息。他跟我說,以前從沒感覺幹活是件快樂的事。他把那幾畝田都包了,我也樂得自在,應和他好事多磨,感覺快樂就去奔跑吧。無名這時候像個傻孩子,一聲不吭就去田野里鍛煉了。

每每至此,我從山上看着他,都覺著好笑。

同時,山對面的烏煙也從愈來愈大,變到愈來愈小,最後無影無蹤。我們不確定,那是希望的鋒芒,還是末世的沉寂。

「你想回去看看嗎?」我問無名。

彼時,他眼中帶着戲謔,道:「哪裏活不是活?我們如今不是活得好好的嗎?」他又問我:「你呢,你想回去嗎?」這次,他眼中沒了笑意,有的只是單純的詢問。

我眺望遠方。

「早就已經回不去了。」

他不懂。

我摸了摸他的腦袋,什麼也沒再說。

寒冬將至。我們將去城中收羅一堆物資。

無名幾月來每天鍛煉,爆發力和耐力達到一個驚人的程度。山中早已施展不開他的拳腳。此次下山,他首當其衝,想單挑一下屍人。

可他沒想到,這樣的天氣,就算屍人也無法頑抗。整整五月過去,當初繁榮的城市恍然如夢。如今只剩下殘骸枯骨,落雪斑斑。

死城,是如今天佑的代名詞。

沒有碰上屍人,無名一路很是低落。臉埋在圍脖中,吊著長長的睫毛神色懨懨。細小的雪落在他發上,肩上。我們踏在這樣的雪地里,留下兩串深淺不一的腳印。

「無名。」

「嗯?」

「為什麼半年過去了,你還在第七段。」

「……」

「是你沒有努力嗎?」我問他。

他很顯然不想提起這個。皺了皺如墨的眉,不願意與我搭話。

這幾個月,他的鍛體一天沒有拉下,現在已經長到我肩膀那麼高。不過他的脾氣依舊臭,哪裏不順心就玩自閉。搞得我這個當家長的十分無奈,幾次三番開導無效,乾脆也自閉了。

我想,我終於明白以前為什麼有那麼多人討厭我了。

我和無名拿了點冬季的衣服。這座城市很大,衣坊有很多,我們挨個一間一間的試。主要太無聊,又在山上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總歸要給他打扮的帥氣些。

無名沒有辜負主角這兩個字,無論穿什麼都有氣質。

他最後試煩了,轉而給我扔了幾件。主要我嫌棄那衣服太次,不如我身上那件,否則肯定脫下來試試。

冬天的食物緊湊,新種下的糧食還沒長成。無名說築基之後五穀不食,最多給他三年,就再也不用種米了。

我倒不怕這三年能把他給養死,畢竟山上兔子還多。每個月都一窩一窩的下。

天佑城的夜晚夜深人靜。

我們找了一間看起來能住的客棧。

山上的日子沒這裏過的舒服,起碼在我看來。客棧里有整齊的棉被和松木的熏香。點燃一支熏香,香味能飄散很久。

無名洗乾淨澡,換了一身清爽的衣服。他趴在窗邊看着夕陽。清爽的氣息伴隨着松木的香,我靠着他站,鼻邊環繞着這淡淡的香氣,和他一起望着夕陽。

低處和高處不同,這裏看到的夕陽是高高在上的。直到它落下了盡頭,黑暗逐步來臨。

此情此景,我拿出樂行里順來的竹笛,貼在唇邊吹起來。奈何音色不準,吹出一段零零落落,奇異的曲子。

無名聽了半晌,終於聽不下去。取過我手中的笛子,輕輕貼在唇邊。分明同樣的笛子,在他嘴裏就如活了一般。絕美悠長的旋律從聲孔傳出,散遍暗夜的每一處角落。

「你從哪裏學的?」我歪著頭問他。

無名停了下來,似乎在回憶什麼,說:「跟我娘學的。」

啊?

「你娘不是在你出生的時候就……」

我沒說完,但他領悟到了。他斂著眸子,神情淡漠道:「我沒說過她。」他說:「我娘在我三歲時走的,三歲之前都是她帶着我。」

我:「她在你三歲的時候教你吹笛?」

「……不,我看着她學會的。」無名追憶道:「那時我睡眠不好,半夜總做噩夢,常常夜間驚醒。她便用笛聲引我入睡,我至今,仍記得她守在床前的樣子。」

他望向我,思及剛才的話,大概是當時在蕭家院子裏那幫人面獸心的人給我的誤導。我瞭然的點了點頭,誇讚他說:「你吹的真好。」

他勾唇淡淡一笑,又望向窗外的夜色。

黑夜濃密,無燈無燭,沒什麼可看的。

夜裏,我兩宿在客棧中。無名照常在床上打坐,我不想換房間,只靠着桌几閉目養神。

在這個沒有手機沒有網絡的世界,我已經習慣將就。每天不過閑耍,順便吐槽一下上輩子的事迹。我也有曾和無名抽科打諢,想讓他過早接觸新思想新理念,可惜這些打算都在日復一日中煙消雲散。

或許,沒有上一個世界的恩賜,我意識不到自己的人生,可以過得這麼無趣。

我靠着桌几慢慢睡去,迷迷糊糊間,聽到無名在問:「你會厭煩在山上的日子嗎?」

我的思路緩了許久,說:「為什麼會煩,每天不都這樣?」

無名似乎並不滿意這個答案,沉默很久,道:「如果我修鍊不成,你我就要一直待在夙夜山了。」

我:「為什麼要一直待在夙夜山,我們可以去其他地方。」

無名又是一陣默然,道:「你不想待在夙夜山嗎?」

我思路緩慢的反應過來,沉重的耷拉起眼睛:「為什麼你覺得自己不行了?」

……

無名覺得和我對話是件特別費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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