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番外一 溫水煮青蛙
薛崇對代理朝政始終怨念頗深,尤其是在剛上手時。
那個時候前有身體虛弱的盛嬈,後有朝局紛爭,而他連個半吊子都算不上,可謂是心力交瘁。
每每到想撂挑子的時候,薛崇總是會想起那些執著於皇位的人,比起得到的,還是失去的多吧?
權利是有了,但被框在框子里有什麼意思?
再說了十個皇帝九個短命,圖什麼呢?
薛崇管不著別人圖什麼,他只知道自己圖什麼,圖的可不就是心尖尖上的那個人嗎。
一想到若他出了岔子,盛嬈要拖著病體善後,她那身子要是這回養不好,往後也懸了,他就不敢出任何差錯。
幸而數不盡的苦頭沒有白吃,過程雖磕磕絆絆的,薛崇還是一力擔住了風風雨雨。
正因為這樣,盛嬈有驚無險地生下了盛唯,養了不過兩年,身體已無大礙,再有三五年便與常人差不多了。
就在薛崇宛如重生般輕鬆起來,打算一點點將朝政還給盛嬈,自個兒當個「惑亂朝綱」的閑人時,他忽然發現事情好像不大對勁?
薛崇第一次提起時,是在一個盛夏的深夜,那日是從慶國回京后,盛嬈第一次出宮,緣由是林嬋約她泛湖散心。
薛崇下朝後才知道,他本來還好笑地想著盛嬈能乖乖地在宮裡待這麼久,和天方夜譚一樣,以她的性子,是該露出「本性」了。
他甚至想到了以後他倆丟下朝臣,一塊出宮尋樂的場面,想到朝臣敢怒不敢言的模樣,還笑出了聲。
但是在星辰漫天,盛嬈還未歸之後,薛崇冥冥中有了危機感。
於是在盛嬈回來之後,薛崇將要說的話提前了幾個月:「打算何時上朝?」
盛嬈並未直接回答,她蒼白著臉色,揉著眉心輕咳了聲,順勢窩進了因擔憂而環住她的薛崇懷中,語氣帶嬌:「乏了。」
擔心則亂的某人頓時忘了正事,眼巴巴地把人放在眼皮底下盯了幾天,至於上朝?
上個早朝天不亮就得起,他家祖宗哪經得住這麼熬?再等等不遲……
後來等薛崇想明白了盛嬈的「花花腸子」,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唯一的安慰就是盛嬈由著他瘋了一夜,讓他又瞧了一回燈下美人兒梨花帶雨的絕美之景。
事後薛崇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蠢,得出的結論是再來一次他仍然會上當,誰讓媳婦兒演在了他心頭上呢。
況且就沖著那美妙絕倫的補償,就算他看出來了,也絕對會裝作不知情,怎麼說都是他佔了大便宜!
言歸正傳,在經歷第一次失敗之後,薛崇儼然還沒發現事情的嚴重性,等他再想起來這回事,已經是一個月後了。
薛崇第二次提起時,是盛嬈和林嬋在宮外的別院待了三天後回宮的那日。
那日盛嬈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酒氣,是有些甜糯的桃花的味道,她也正好穿著一身淡粉色的桃花裙,頭戴桃花簪,兩腮微紅,唇若桃瓣……
只消一個輕輕淡淡的抬眸,薛崇剩下的話便化在了一殿的旎旎之中。
在蠟燭燃到盡頭,殿中驟然昏暗時,薛崇摟著累極的人陷入沉睡。
嗯……今夜累著媳婦兒了,摺子什麼的,過幾日再看吧。
薛崇第三次提起時,盛嬈壞心眼地用了美人計,呵氣如蘭,眼波如勾,薛崇迷迷糊糊地投了降。
習慣了被盛嬈逗弄,薛崇完全沒往其他方向想,就是盛嬈想逗他了,而他萬分樂意消受這份美人恩。
不就是再晚些日子嘛,他等等就是了。
……
再往後啊,薛崇第四五六七八……次提起,都不明不白地無疾而終了。
盛嬈表現得再自然不過,以至薛崇被當成了溫水裡煮著的青蛙,直到熟透了才繞過彎來。
當然,要是換他來說,他才沒有那麼蠢,迷惑他的不是媳婦兒的本色出演,而是媳婦兒給的「補償」。
換誰遇上那麼豐厚的補償都得淪陷其中,傻子才會拒絕!
這事上唯一可惜的就是他醒悟得太晚,要是他一開始就看透了,肯定要借題發揮,在補償的基礎上再討些東西……
真是越想越可惜!
至於薛崇是怎麼繞過彎來的,當然不是靈光一現,淪陷在美人恩里的他蜜裡調油,腦子裡除了朝政就是風花雪月。
讓他反應過來的緣由,薛崇是提也不想提,每回盛嬈以此招惹他,都要被他瞪上一眼。
吃醋吃大發了!
沒錯,在盛嬈漸漸玩野了之後,懶得掩飾了,頗有種光明正大的意思。
好似突然之間,安安靜靜的宮城就熱鬧了起來,不,應該說是雞飛狗跳起來。
某日——
「皇上呢?」
「皇上和郡主去……醉花樓了。」
再某日——
「皇上呢?」
「皇上在別院還未回……」
「去傳話,說太子四日未見她,鬧著要見她。」
「皇上走時說了,要是讓太子哭鬧,您就去東宮陪一個月……」
「去跟朝臣說,長公主尚幼,四日未見,我甚擔憂,去接人了,議事延後!」
再某日——
「我要出宮!」
「請您以國事為重,勿要任性。」
「我能力有限,無計可施,諸位要是真急,就派人去把皇上請回來,否則耽誤了朝政,諸位就是罪人。」
「此事費心費力,您當真要讓皇上費神?臣聽聞皇上已八日未歸,想必也快玩夠了,等您處理完政事,皇上就回了。」
「我今日就要見人!」
「您想好了?就算皇上今日回宮,您有空陪皇上?等您忙完,皇上可是又出宮了,您要是覺得可以,臣等現在就去請皇上回宮。」
「……」
……
讓薛崇醋的當然不是盛嬈三天兩頭出宮,也不是林嬋,而是她在宮外招惹的那些花花草草。
熟透了的「青蛙」早習慣了盛嬈往宮外跑,宮外有林嬋和姜荷,還有數不清的風花雪月,她不跑就怪了。
讓「青蛙」活過來的是京中愈演愈烈,直到傳入宮裡的流言。
什麼京中新開的醉花樓來了兩個美人兒,容貌驚人,比之江南雙姝有過之無不及,引世家子弟爭先追求。
再什麼兩個美人兒時常設宴,裙下之臣數不勝數……
薛崇一聽說,立刻就明白那花樓是誰的,兩個美人兒又是哪個,他的醋罈子頓時就翻了。
玩可以,但不能這麼玩!
他在宮裡兢兢業業,媳婦兒在宮外花天酒地,好像哪裡不對勁吧?
乍然回過味來的薛崇當然不依不饒,想方設法地攔著盛嬈,可惜沒有一次能成功。
他不是輸給了盛嬈,而是被朝臣扯了後腿,那群老狐狸才不管兩個人的家事,但國事擺在那,總不能兩個人都撒手不管吧?
盛嬈他們不敢惹,但敢在薛崇頭上蹦躂。
在百官的盯梢之下,薛崇的日常就成了晨起盯著盛嬈的睡顏,在叫醒她去上朝和讓她多睡會兒之間搖擺不定。
然後每回都敗在那張恬靜的睡顏之下,討個香依依不捨離去。
等到下了朝,不必他開口,薛直便無比熟練地給他潑一頭冷水——
「皇上出宮了。」
要是哪天薛直想看熱鬧了,那就是「皇上帶長公主赴宴去了,要五六日才回。」
要是閑熱鬧不夠大,就再掏出一捧情書,「這是截下的給皇上的情書,您看……」
當然,情書的威力還是比不過一句「皇上昨夜喝醉了,屬下讓御膳房熬碗甜湯送過去?」
誰都沒有薛崇清楚盛嬈醉時的模樣,一想到她醉眼朦朧的樣子被旁人肆意打量,薛崇就心頭火大。
急著見人的薛崇當然是直奔宮外,要是朝臣稍晚一步,就只能看到他的影子,要是稍早一步,那就是半步不讓,好說歹說把人留下。
受著怨念,總比群龍無首的好,每每這時,朝臣對薛崇的滿意度直線飆升,有這麼個「溫良」的駙馬簡直是肅國之幸!
處在水深火熱里的薛崇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他們剛成親的時候不就是這樣?怎麼還越過越回去了?
再這麼下去,他要撂挑子離家出走了!
薛崇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一頂大到沒邊的帽子就扣了下來,砸得他七葷八素——
他當皇帝了!
當了皇帝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執政成了他分內之事,他翻不了身了!而他家媳婦兒可以更心安理得地花天酒地了!
在暗無天日的悲催中,薛崇甚至想他要不然起個兵造個反?等他成了亂臣賊子,盛嬈總要收收心吧?
這念頭他也就只在心裡蠢蠢欲動,造反?光是念著想著盛嬈,他就醉得一塌糊塗,造個頭的反!
況且那麼一隻金貴的鳳凰,藏在宮裡也太暴殄天物了,她啊,就該瀟瀟洒灑,明艷八方。
再愛玩的鳳凰,也是要歸巢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