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不寐舊事重重
第十四章人不寐舊事重重
少女本性情開朗,一番言辭間卻是熟識起來。忙笑道:「卻是小妹粗心了,小妹白穎穎,燕姐姐叫我穎穎就可以了!
諸葛燕見白穎穎言談舉止甚是得體,也不似年輕人般焦躁,越看越是喜歡。二人一見如故,當下徹夜長談。柳詠暗自記下白穎穎名姓,見二女
聊得正歡,也不好偷聽,便下去為兩女準備茶水糕點。
且說柳飛星和楊文廣二人,一路走走停停,卻是耽誤不少時日。自那日遇得大盜步飛煙事後,楊文廣每日必定會抽出時間磨練楊家槍法,倒是
刻苦了許多。雖然嘴上不說,柳飛星卻是猜到那日楊文廣必定在那女盜手中吃了不少苦頭,倒是激發了他的斗性。心中對這沒頭腦的傢伙卻是
生出幾許欽佩。
一路上楊文廣興緻勃勃,川中玩藝兒、小吃甚多,也是出名得緊,卻是大大地吸引。柳飛星感慨萬千,心中大嘆人生無常。再行了小半日,二
人就到了成都府的英雄酒樓下。英雄酒樓坐落在市區繁華地段,共兩層,佔地面頗廣。樓台正中間懸挂一塊巨扁,上書「英雄酒樁」四個大字
,那字面如刀削,字體蒼勁有力,雄渾霸道。就沖這塊招牌也是吸引不少行客。
遠遠有馬廝迎上來替二人牽過馬,道:「二位少俠,裡面請!」
柳飛星不認得此人,估摸著是自己走後新進的。便收拾心情,衝來人微微一笑,和楊文廣并行進去。
好大排場,就見那裡面寬敞至極,有那大紅鋪毯嵌地,玉石珠簾掩窗戶,又有白玉制欄珊,琅鋣雕鏤角。有掌柜台高丈余,坎比得上民居小屋
了,酒櫃檯面都是經過精心設計。一應桌椅皆用上品寒鐵木製造,平常人都難得見到。屋中間憑空生出階梯直上樓閣,好一座樓中樓,極盡奢
華富麗。楊文廣在京都長大,這等排場卻也是不常見。
柳飛星也不尋座位,徑直來到櫃檯前,見一位年紀五十有餘的老掌柜正埋頭計算。上前冷不妨地叫道:「福伯,看看誰來了!」
老掌柜先是一愣,見著面前這嬉皮笑臉地年輕人。隨後便認出來了,大笑道:「原來是你這小子,找打!」說罷便作勢要打,柳飛星也不閃躲
,待福伯打到近前就變成了撫mo。
福伯異常開心,拉過柳飛星,東蹭蹭,西瞧瞧,笑道:「阿牛啊,也不跟福伯打個招呼就走了,再要是不回來,恐怕福伯這老眼昏花便認不出
來啦!」
說得柳飛星心頭一熱,忙拉過楊文廣給福伯介紹。又忙從身後布袋拿出兩瓶女兒紅,一大包桂花糕塞給福伯道:「福伯,這是從汴京帶回來孝
敬您老的」,又壓低聲音笑道:「可比這酒樓賣的純度要高得多啦!」
福伯接過來道:「阿牛長大了,也英俊了,出息了!你有這份心思老頭子我比什麼吃都開心啊。」
待說過幾年的經歷,柳飛星急著見莫風谷一家。說是莫風谷已到*休息,那福伯樂得親自帶二人去後院。
後院便是莫府居家所在,柳飛星卻是十分熟悉。幾年未回,也無甚多大地變化,只是看的人又別是一番滋味。莫風谷出身崑崙,那崑崙派卻是
與別的門派不盡相同,與劍修余道修都是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是以一向最為神秘。莫府的布置自然也沾染不少道家氣息,山石樹木,靈芝仙草
也不乏種植。
三人一行,福伯前面領路,路過伺女卻是認得,也無阻攔,倒是都沒認出柳飛星這個昔日阿牛。剛到了內院內院,就有少女笑盈盈地叫道:「
福伯,今日怎地有空來後院轉轉?平時都難得請來呢!」
少女聲如靈雀,身如輕燕飄到福伯身前,收了佩劍擦拭額前香汗,柳飛星二人頗有驚艷之感。
福伯樂道:「你這丫頭鬼精靈!」
隨後朝不遠處穿褐色長衫中年男人微微鞠躬道:「老爺!」
正是莫風谷在教眼前少女練劍,顯然這少女不怎地想學,趁機打岔。莫風谷見來人也不再繼續下去。
柳飛星卻是認得,忙上前拜倒在地,道:「飛星拜見莫伯!」
莫風谷與先前福伯般模樣,也是一愣,隨即便看出來。忙扶起柳飛星,仔細端詳片刻,自是萬分高興,道:「飛星確實長大了,好啊!」
柳飛星自小孤苦,運氣卻是不差,得莫風谷收留,視莫家人如親人般。莫風谷膝下無兒,待柳飛星也甚好。柳飛星隨後又介紹楊文廣與眾人認
識。言轉間,那少女靈巧善言,也不是別人,正是莫風谷獨生女兒莫小環,幾年不見出落得花枝招展,更勝她母親年輕時候模樣,也難怪柳飛
星沒能認出來。
此番見面,自然要敘說一番,一家大小如似過那年歲日,其樂融融。待得兩三日過後,柳飛星記掛自己身世,便與莫風谷夫婦說,就要告辭。
莫風谷也不便相留,又是拉了柳飛星單獨詳談,將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柳飛星。
原來莫風谷師門也並非真正的崑崙,乃是叫做小崑崙,建在那十萬大山入口處。真正的崑崙勝境是要翻越十萬大山方能尋得,十萬大山未曾受
人類開墾,裡面多是原始森林,且不說道路難尋,就有無數凶獸盤踞,危機重重,非是那大毅力大智慧者能夠見得的。
小崑崙自成一派,受崑崙勝境庇佑,也是崑崙勝境在人間佈道的場所。柳飛星那劍柄莫風谷卻是在幾十年前曾經見過一次。那時候莫風谷尚未
出師,便有一男一女兩位崑崙勝境門人下來說是有要事辦,其中男子便是拿這劍柄。崑崙勝境的人很少出世,一般都是幾十年上百年才難得見
到一個,一旦派人下來行道那便是人間有大事發生,小崑崙掌門率眾長老門人親自迎接,那時候真箇是驚若天人。莫風谷當時只不過是三代弟
子,邊都不曾沾得到,也就不明其中細節。只是後來江津村事發,正巧莫風谷在成都碰上,念在與劍的主人有過一面之緣,收留了柳飛星,柳
飛星小時也是乖巧,什麼都肯做,漸漸莫風谷也樂得行樁善事,也不向師門稟報。
柳飛星心事重重。莫小環見柳飛星又要走,十分不舍,硬是要同去闖蕩江湖。奈何莫風谷怕女兒武藝根基淺薄有甚閃失,弄得莫小環哭哭啼啼
。柳飛星無法,告知來年在泉州與另外兩位歷練的同門會合,知道莫小環的外公代志強定居泉州,到時候可在那處相聚。
出得成都府,一路上柳飛星悶悶不樂,這次成都之行不過短短兩日,卻想起以前諸多事情。終歸自己也無父母也無家,隨處漂泊,好不容易拜
得師門,卻發生那般變故,師門現在恐怕自顧不暇。柳飛星雖然年輕,卻也明白許多利害,對朝廷沒什麼好感。想那佘老太君安排幾人出來歷
練,也是十分深意,是以歷練也不規定時間。紛繁亂世,到時候回者則朝廷為官,效命朝廷,去者自去,隨遇而安。
楊文廣見柳飛星沉思便問道:「柳小子,有什麼打算?」
柳飛星道:「我想去趟武當山找紫鶴真人請教一些事,不知道文廣兄可願意一同前往。」
「柳小子你裝什麼斯文,咱兩兄弟憑地這麼說話,你去哪我便去得!」楊文廣道。
柳飛星微笑不答,指著前方茶寮道:「我們過去休息陣再趕路吧,反正也不急!」
下得馬來,也不拴住,由得馬兒一旁啃嚼青草。二人走進茶寮,隨便挑了位置坐下。除了二人之外也就一位白須老者,另兩個四川漢子一起。
此地往來人也不多,倒也清閑。
小二沏茶上來,便有白須老者叫道:「小二兄弟,煩勞將我筆墨紙硯取來。」
這年輕店小二忙對柳飛星二人抱歉道:「二位客官請自便,這野叟老人家是我們這兒常客,每日便要在此飲茶吟詩,我雖然不識字卻也知道先
生高才得很。」
楊文廣頓時便來了興趣,暗道這山野叟人能吟詩對?卻正要見識見識,也催促小二快去拿。那野叟以茶水碾墨汁,均勻搗弄,稍時準備,便執
筆急書。見神態肅然,揮筆豪邁,倒真似一派出世的高人風範。
待畢,野叟擱筆。楊文廣急不可耐地上前幾步,吟道:「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里。長煙落日孤城閉。濁
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
良久,楊文廣才道:「果然是一首好詞,卻是我朝范仲淹老先生所作。」
柳飛星也笑道:「先生高才,心繫社稷安危,令我等年輕後輩慚愧啊!」
野叟捻了捻白鬍須,品上一口茶笑道:「看二位舉止不凡,必定是出自名門,二位如此年輕,將來必定大有作為,卻不似老兒我枯朽身軀,毫
無作為,有甚用處!」
「但願應了先生吉言,在下天波楊府楊文廣見過先生了。」楊文廣忙道。
柳飛星也忙上前見過。野叟詫異,忙問道:「不知楊延昭和柴郡主是二位什麼人?」
楊文廣道:「老先生所說正是家父母,柳飛星兄弟師從我那已故大伯楊延德。」
「哈哈,如此便是了。不瞞二位,老朽便是范仲淹。」野叟笑道。
「呀!」
楊文廣大驚,趕快拉著柳飛星下拜。柳飛星對范仲淹只是聽聞,知道得甚少。楊文廣道:「難怪先生如此風範,論文韜武略之術,治國安邦之
法,這普天之下也無幾人能與先生比肩了。文廣自小便對先生仰慕不已。」
范仲淹忙扶起二人,道:「如今正直亂世之秋,你二人出生名門世家,又難得有那大志向大抱負。老朽自負還是有幾分學識,你二人可願拜在
我門下學那炎黃堯舜經天緯地之道?」
柳飛星見一旁那店小二也似笑非笑,似乎早已知道,也無半點驚訝神情。暗道:「原來這老頭半天故弄玄虛卻是為了收徒弟為朝廷效命,恐怕
我們不是第一撥兒了!」
楊文廣卻是不存絲毫猶豫,反倒怕范仲淹反悔,又是下拜道:「弟子願追隨先生左右,還望先生成全。」
范仲淹微笑地朝楊文廣點頭,應許了,又望向柳飛星。
今時朝綱混亂,柳飛星不喜與朝廷攪和,況且自己尚有要事待辦。范仲淹為官多年,恐怕與楊家也是舊識,見楊文廣拜師,自己又是不好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