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妖物何在

第十二章 妖物何在

郝新暈倒后一直昏昏沉沉。一會好似體內都在火爐中烘焙,汗出如雨下,口乾舌燥,一會又像墜入了冰窖,全身血液都似凝固成冰。

如此熱而復寒,寒而復熱。腦海中時時幌過後廚眾人身影,大家對他噓寒問暖,關心之極,時而又出現各種各樣身穿長袍人影,有丑的俊的,高的矮的,冷嘲熱諷,紛至沓來,這些人忽然不住對他拳打腳踢,口中怒罵小乞丐臭要飯,不配待在崇仙派。

郝新只想大聲叫喊,偏又說不出半點聲音。只能拚命地跑,不知跑了多久。突地面前又出現個婀娜多姿的少女,恍恍惚惚之間,這少女貌似趙冉,一張秀麗美艷的臉龐,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凝視着自己,緩緩道:「採藥這麼久都不回,是遇到什麼危險?快點回來,我等着你。」語音中充滿了關心之情。

郝新心中一動想要拉住少女的手,想告訴她,我就去找你,眼看就要握住對方白嫩如玉的手,瞬間那少女消失不見。

如此胡裏胡塗的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朦朦朧朧眼前感覺有時光亮,有時黑暗,似乎有人經常喂他喝湯飲水,湯水有時香甜可口,有時辛辣刺鼻,卻不知是什麼。

一日額頭上忽然感覺到一陣絲絲涼意,鼻中又聞到好似米粥香氣,慢慢睜開眼睛。看到一位鬚眉全白,精神飽滿,雙目爍爍的慈祥老者。左手端著熱氣騰騰大米粥,右手拿着湯勺,正要準備喂他吃粥。

老者見郝新醒來也不說話,只是一直微笑。

郝新端詳好久終於認出老者:「老伯是你。」正是帶郝新到崇仙派的常子興。

常子興從小生長在崇仙派,對於采露珠和採藥過程,熟悉不過。他也經常會去採取露珠,用於釀酒煉藥之用。這次出門走在半路看有人倒在路邊,走近仔細觀瞧原是一年半前領到門派的小乞丐,急忙搭起脈搏探鼻息,此時郝新已是氣若遊絲,救人要緊,常子興顧不上再去採藥,急忙把郝新背了回來。

常子興問道:「好點沒有?」

郝新慢慢從木板床下來,剛站起身子,雙腿邁步只是稍稍一動,四肢內臟中便似鋼刺猛紮下,痛楚難當。忍不住「啊」地一聲叫了出來,咕咚!人又倒在了床上。

常子興白眉皺起,輕嘆一聲,說道:「你昏迷了四天,我每天都給你傳輸內力,原以為就此能好,沒想到,沒想到啊!」

郝新聽到自己已經昏迷了四天,不敢相信,問道:「老伯我到底得了什麼病?之前採藥時還好好的。怎麼會一下子昏倒了?」

常子興反問:「是不是吃了什麼補氣增生的藥物?還喝了大量露水?」

郝新心下奇怪我是吃了顆何首烏,可並沒有喝露水。猛然間想起那天倒地后,口乾舌燥迷迷糊糊隨手拿起喝的水,帶有絲絲甜意,還特別清涼與平時所喝的水不太一樣。難道喝的是露水?當下把這些情況告知。

常子興聞言驚嘆道:「大半袋的露水?」郝新點點頭。

「怪不得體內氣息如此凌亂。」常子興解釋:「釀酒一缸,才放一滴露水。煉製丹藥每二十顆放五滴。而你把它當做涼水,一口氣喝了大半袋居然還能活着,我活這麼大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喝了半袋之多可怎麼是好,郝新急忙問道:「老伯,我體內有種將要爆炸感覺,是不是喝太多露水緣故。」

常子興說,露水形成於草藥葉或樹葉之上,聚集了所附植物的特效,又匯聚山中精華,具有很大能量。配酒煉丹,可助提升內功。前提是服用的人自身具有一定內力,才可控制藥量。只因內功高深之人奇經八脈已打通,露水藥力可在身內融會貫通。反之內力平常,藥力便會衝破體內。

「啊呀!我不會內功,豈不是——」郝新想到自己肚破腸爛慘景,驚懼地叫出聲。

「你小子運氣好,我已傳於你小部分內力,內力的作用抵擋藥力在你體內到處亂竄,放心,死不了。」常子興笑嘻嘻地繼續說道:「你服用露水藥性太大,需多養時日,往後我再教你吐納換氣之法。可利用內氣完全控制藥力,最後達到兩者融匯貫通。」

郝新聽的明白,深知自己從鬼門關走了一遭,渾身衣衫已被汗水打透,趕忙道:「多謝老伯相救。大恩大德不知如何報答,望告知姓名,我回去供奉長生牌,天天祈禱你長命百歲。」

常子興哈哈大笑,自己半輩子殺人無數,所救的人也是多不勝數。難得還有這麼個小丐能記住自己的好:「報恩不必。踏實待着,身體好轉再回不遲。」

郝新見老者不願說出姓名,也就不在追問上,踏實養了數日,常子興照舊每天給他熬粥。郝新認為年老者伺候自己這個小輩,頗覺過意不去,搶著干雜活。

又過幾天郝新自覺身體好轉。心情也隨之大好,與常子興閑聊。將這一年多崇仙派的經歷說與常子興聽,郝新不善言語,但畢竟親身經歷,講到后廚眾人對自己照顧時,他是淚水涌動,感恩連連。進到遭遇欺負時他破口大罵,毫不含糊。

常子興聽完,猛地拍著桌面,白須飄動,朗聲道:「看不出小子也是性情中人,大丈夫就該愛憎分明。你合老夫脾氣,可惜有傷在身不能喝酒,不然咱倆不醉不罷休。」

郝新氣血翻湧,老伯說的對。隨後又講了遇到仙鶴之事。

常子興哈哈大笑:「那不是仙鶴而是朱雀,上古時期的異獸。只因未到百年修鍊之期,所以外表看來是鶴的模樣。你這小子真是恰逢奇緣啊!我也得解心中疑惑。」

「什麼疑惑?」

「你體內露水藥力實在太高,我一直不得其解,現在明白了。朱雀帶你採取的露水比以往採的露水藥力高出數倍不止。」

我遇到的實乃奇緣,郝新心說。

「你回去后,不能對任何人說起你喝了露水,還有遇到我。」常子興語重心長地叮囑。

「為什麼?我多日不歸,該怎麼回復掌門?」郝新滿臉不解。

常子興一臉凝重地思索片刻,說:「編慌說迷路了。你想想,露水在崇仙派專供練武弟子喝,掌門知道你私自喝下,肯定罰你。」郝新點頭,是這道理。

「至於我,實在不想讓崇仙派知道我的存在。」常子興說完,沉默不語,抬頭看着窗外,眼中充滿故事。

傍晚常子興教他內功修鍊吐納方法。口訣倒也不難就幾句。

「煉虛合道,致篤虛,

守中和,行界分明,

粉碎虛空,凝氣丹田,

息游內府,身若凌虛而超飛雲,氣如沖霄而撼罡辰。」

郝新天資倒不蠢,聽了用心記憶,練到不明之處便提出詢問。常子興也不藏私,全心教導。久而久之郝新覺體內有股熱氣緩緩遊走,之前肚脹欲裂感覺漸消。身體更不在時冷時熱,他明白內力和藥力在慢慢交融。

郝新之所以恢復迅速,仰仗常子興深厚內力的傳輸和崇仙派的玄門正宗內功修鍊之法。加之渾渾噩噩,於世務全然不知,心中無雜念,就算偶爾夢到美貌少女,也全是仰慕愛美純情之誼,無半分情色想法。若是換作旁人,必定數年之久才尚可恢復。

這日郝新修習完畢,常子興帶他走出房門來到院中。這是半個多月第一次踏出屋外。

兩人坐到院中石凳上,中間一塊大石當做桌子。郝新環顧四周,院牆不過是用籬笆和矮枝搭建而成,共有三建草屋,除自己住的外,另外兩間是常子興所住和廚房。

整個院落房舍簡單至極。此時臨近傍晚,院落旁邊沒有高樹密林遮擋,郝新伸伸懶腰沐浴在暮光之中,感覺全身暖洋洋地極為舒服。突然想起一事問道:「老伯,有事不明,露水具有提升內力功效。豈不是修鍊武學的人都可憑藉藥力增功。」

常子興緩緩道:「問的好。露水藥力對中低高手用處較大,武學造詣達到某種程度,露水效用甚微。」

郝新頓悟,管不得兩位掌門喝的少,全分給了門下弟子。

常子興接着說道:「你現在身體已然恢復如初,可以回去了。剛好後天我去鎮上採購,順道帶你回去。」

郝新即將與常子興分開內心非常不舍,心想能在崇仙派幫廚吃飽了飯,全是老伯功勞,這次又救了我的性命,傳於內力和修習之法,更不嫌棄地悉心照顧大半個月,恩同再造。想到此急忙跪地,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常子興笑着扶起他道:「不可行此俗禮。」

郝新大聲回答:「大恩大德,我畢生不忘,他日老伯用的着我的地方,刀山火海在所不辭。」語氣慷慨激昂。

常子興淡然回道:「舉手之勞,不必勞費記掛着。往後你發達了,不忘盡綿薄之力,急人之難便可。」

這話讓郝新深深佩服。救人不圖報,時刻想着去幫助別人。此刻常子興在郝新心中形象頓時高大。

次日卯時晨露未乾,到處一片清氣,常子興起個大早快步來到五裏外平時練功的樹林。

站定后,深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將出來,突然間左掌向前一探,右掌倏地拍出,身隨掌行,在二十餘株大樹間穿插回移,越奔越快,身影如梭如電。雙掌猛地揮擊,只聽得「轟」地聲響,將七米開外一個山石打出個大坑。

常子興打出的掌法為降魔掌,當猛則猛,當柔則柔,攻時藉助內氣發出力量,內勁到時擊碎堅石。練到極處當真是無堅不摧、無固不破。

常子興隨着腳下放慢而出手也漸慢,但掌勢舒而不減狠辣,招招體現出武功中的上乘境界。打到興發,驀地里一聲清嘯,兩掌揮出的氣波在空中劃出兩道圓融弧線,倏然在前,倏然在後,擊在大樹榦上,跟着便聽得簌簌聲響,樹葉緩緩而落,好似雨下。

他展開雙掌,將成千成萬片樹葉凌空托住又反擊上天。

嘩啦!葉子不斷落下,他的掌風像是從地面升起的大風鼓吹着樹葉始終不讓葉子落到地上。

樹葉雖輕能受風,但不易撲捉卻深深控制在掌風下,接着他身體快速飛轉一圈,左手再次劃出掌力竟以氣波帶得周圍碎石跟隨樹葉隨風而舞,樹葉石塊一輕一沉彰顯出常子興內力有形有質,凝聚隨性。

但見千千萬萬樹葉碎石化成一團灰綠色之影,有時密有時鬆散,將他一個盤旋飛舞的人影裹在其中。

常子興要試試自己數年來所勤修苦練的降魔掌到了何等境界,不住催動掌力,將樹葉石塊越帶越快,然後又擴大揮舞圈子,不斷向外推移。

隨着呼呼風響,周圍碎石雜枝漸漸被掌力帶到圈邊,圈子一大,內力照應有所不足,最外圈的雜物便紛紛墜落。

他吸一口氣,腰腹驟然發力掌氣疾吐,下墜之物不再增多。心下甚喜,不住催運掌力,但覺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適暢快,意興神會,漸漸到了物我兩忘之境。

過了良久,常子興自覺體內積蓄的內力垂盡,再運下去恐怕對身體有損,當下掌力漸收,碎石等重物下落勢猛,把地面柔軟之處砸出大小不一的坑窪。緊接着樹葉,雜枝紛紛落下,在他身周堆積成一個二尺高的青灰色的圓圈。

常子興哈哈長笑,甚覺愜意,突然之間臉色大變,不知打從何時起始,七八米之外,前後左右竟團團圍着四個黑衣蒙面人,一言不發的望着他。

以常子興武功,旁人別說欺近身來,即是遠在幾里之遙,即已逃不出他耳目,只有剛才全神貫注練功之時,心無旁鶩,於身外之物,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別說有人來到身旁,即使敲鑼打鼓,他也未必能夠察覺。

常子興盯這四人,發現他們身上均附帶兵刃,雖矇著面,從呼吸中能聽出絕非泛泛之輩,自己所住之處外人從不知道,更不會有人到來,而這四個蒙面黑衣人突然冒出必是來者不善,頓時心中冒起寒意,當下做好應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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