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個被窩（一）
萬學英聽了，破涕為笑：「我也是的！明知道今天是搬家的喜日子，心裡想著不火，可這火還是了；心裡想著今天讓著他，可還是沒讓；心裡想著高興，可這眼淚也抹了。」
「都是我不好！」凌雨忠涎著臉說道。
「哈哈——」凌哲突然笑了起來。
「這孩子，好不好的笑什麼呀？」萬學英嗔怪道。
「真是好笑！」
「有什麼好笑的？」
「我就想不通，我媽你這樣高高挑挑的、白白凈凈的、俊俊巴巴的，當年，怎麼要我爸呀？」
「哪是我看好他的呀！你姥姥說，他忠誠老實，硬要叫嫁給他，說今後不受罪！他呢，一天到晚死皮賴臉的纏著我……」
「這不糟了嗎！在孩子面前說這話幹嘛呀！」凌雨忠慌忙說道。
萬學英說道：「現在好了，他也學會侃空了，不老實了，我是一點兒『就頭』也沒有了！」
「我孬啊？看你說的！」
「你不孬！」萬學英的言外之意是：你哪一點如人哦！
凌雨忠當然能聽出話外音，便說道：「不說了！新家要有新氣象，今天我要好好洗個澡，全部換上乾淨的衣服，從明天開始——奔小康！」
萬學英說道：「不要洗！」
凌雨忠愣了一下：「為什麼啊？」
「身上的魚腥味兒洗沒了，多可惜啊？」
凌雨忠知道她又在諷刺，便憨憨的笑了一下，到衛生間洗澡去了。
「提籃小賣，拾煤渣，擔水哎，劈柴，也靠她，里里，外外一把手……」凌雨忠一高興，又唱了起來。
「老凌啊，又『提籃小賣』了呀？這家裡……」
凌雨忠地方京腔出來了：「娘子，請繼——續——說！」
「家裡新房有了，電腦有了，也有點節餘，養老金和醫院保險不補交了呀？我們造紙廠其他工人，人家一個月也沒少交哦！」
「這新家，還得添點傢俱，明年，哲子上高中，還得花錢，我看等手頭轉一轉再說吧！」
「我想，還是手頭緊一緊，交了安心！」
「弟弟，睡覺！」這是凌靜第三次催促了。
凌哲正在大桌旁看書，見姐姐催促，耐心的指著北邊房間道：「姐，你的房間在北邊，弟弟的在這南邊，你睡你的，你不管弟弟的事，好嗎？」
凌雨忠從衛生間伸出頭來，小聲的問：「剛才，是不是凌靜說話的哎？」
萬學英笑著點了兩下頭。
凌靜再次說道：「弟弟，睡覺！」
「姐啊，弟弟要考秀才啦，你不要打鬧啊！」
「秀才？好！」
「唵！」凌哲笑了笑，心想，姐姐連秀才也懂，還知道「好」！
「秀才好！」凌靜說著，向東邊的卧室走去。
凌雨忠新家在民生花園，七號樓一單元一零一室。
新房建築面積九十一點五平方，是典型的小三室，底層東戶，樓梯在北，進戶門朝西。
南邊兩個卧室，西邊卧室是兩個大人住的，東邊的卧室通陽台，凌哲住在東卧室，凌靜住在客廳北面的卧室，卧室的門朝客廳。
凌哲見姐姐向東邊房間走，便站起身來，拉住她的手說道：「姐啊，你的房間在北面，這是我的房間。」
凌靜聽了，極不願意的向北卧室走去。
十一點，是凌哲每晚睡覺的時間。
他走進卧室，端詳了一下：如果能有張寫字檯，今後，就不用趴在大桌上做作業了。
他朝床上一躺，感覺舒服極了：以前，和姐姐兩人擠在一張小床上，那小床只有一米寬，連翻身都不好翻。
現在，床還是那張床，不過，床裡邊新加一塊床板，床寬了二十厘米，人少了一個。
凌哲剛一上床，就開始迷糊起來。
迷糊之中，他聽到有腳步聲，因為困，他懶得睜眼。
見有人鑽進自己的被窩，他才猛的一驚。
此時，姐姐已經育成熟的胸脯，緊緊的貼在自己身上，頭向自己的頭頂靠去。
「姐啊，你趕快回自己的房間！」凌哲怕把父母吵醒，所以，聲音極低而慌張。
「弟弟，你不動！」凌靜說著，頭又朝凌哲的頭頂靠去。
「姐啊，你想幹什麼？」凌哲真的慌了：姐姐的胸部……
「弟弟，你不動！」凌靜堅持著。
凌哲心想：姐姐是自閉症，還是應該以開導為主。
「姐啊，弟弟和你說話，你聽好了……」
「嗯！姐姐聽！」
「姐姐大了，弟弟也大了，是不能睡在一個被窩的！」
「我懂！」
「姐啊，你懂？你懂還跑我被窩裡幹什麼呀？」
「弟弟，你不動！」凌靜說著，頭又向凌哲的頭頂靠了靠。
這一下，凌哲沒轍了。
他想了一想，說道：「姐啊，你上你卧室去睡覺。弟弟快要考高中了，你在弟弟被窩裡，弟弟睡不著覺，一睡不著覺，考高中就考不上了！姐啊，你想讓弟弟考不上高中嗎？」
「不想！」
「那你聽弟弟的話，你上你自己的房間去睡好嗎？」
「弟，我求你！」
凌靜說這話的目的，明顯是不想走。
凌哲心想：姐姐也怪可憐的，自己和她講道理，一定要耐著性子。
「姐啊，你想想，我們在老家的時候，家裡房子小，只有小兩室，我們沒有辦法，才住一張床的。雖然是一張床，但睡兩個被窩，在兩頭睡覺……」
「弟弟，不說話！」
「姐啊，弟弟要說的……」
「睡覺，不說話！」
「姐啊，是這樣的：你是我姐，是女的；我是你弟，是男的，男的女的，是不能睡一個被窩的！」
「爸男，媽女。」凌靜一邊說著，一邊又向凌哲頭頂靠了靠。
「姐姐，你搞錯了！爸爸是男的，不錯；媽媽是女的，也不錯。可是，爸媽是夫妻，而我們是姐弟呀……」
「電腦里……不是夫妻……」凌靜艱難的說道。
凌哲聽明白了：姐姐的意思是：她在電腦里看到那些男的女的，有的不是夫妻，也在一個被窩睡覺。
他真的沒法向姐姐解釋！
「姐，你再不走，弟弟要生氣了！」
「弟弟，不生氣。」凌靜的話依舊那麼簡潔。
凌哲沒轍了，只好商議：「姐啊，如果你真想和我在一張床睡的話，我們還像在老家一樣，兩個被窩，兩頭睡，你看好不好？」
「老家，一被窩……睡的！」凌靜糾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