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清晨八點。

史塔克國際大廈，後院。

「這兩天我什麼方法都試過了，針灸、電療、MECT，我還請了兩位心理醫生，可他們都被嚇跑了，我沒辦法只能繼續找……傑羅姆，現在情況很不樂觀。」

紅髮少年左耳和肩膀間夾著電話，他皺起眉，從煙盒裡摸出支煙來，啪嗒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心情稍微平復了些。

「或許，哈利，你不該繼續下去了。」他將電話用左手握著，單手夾煙，「他已經廢了，你懂嗎？」

「……我以為你打電話過來起碼是為了鼓勵我。」對方的聲音忽然陰沉起來。

「醒醒吧哈利，我是你的朋友，所以只有我才願意告訴你真相！」

「真相就是，」哈利.奧斯本的聲音也陡然拔高，「我終於把我爸從那個鬼地方帶出來了，他現在就在我身邊，而我可以拯救他！」

「拯救他，然後呢？」傑羅姆頭疼起來，「如果他一直沒好轉，你要這輩子都當他的保姆嗎？如果他清醒過來了又如何，你還不是繼續活在他的陰影下，然後親眼看著他把奧式一把手傳給那個叫卡爾頓.德雷克的傢伙？」

「閉嘴，傑羅姆！我不想聽那個名字。」

「既然你想贏了他，為什麼你自己不做出選擇？哈利，明明現在選擇權就擺在你那裡啊。」

「可他是我的父親，你要我該怎麼做！」

「我和你是一類人，所以別擔心，我們遲早都要邁出這一步。」傑羅姆聲音變得循循善誘，「如果你需要幫助，我一定竭我所能——」

「邁出哪一步？殺了自己的親生父母嗎，這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嗎？」哈利不耐煩地打斷他，「如果你把這種事稱為幫助，那還要拜託你離我遠一點。」

「什麼？」傑羅姆愕然地瞪大他那雙芝綠色的眼睛。

「我從來沒要求你為我做任何事，所以，請收起你的好意，我不需要。」

紅髮少年嘴唇顫了兩下，五指將手機捏緊了些，說出了句難聽的話。

「我以為經歷了這麼多事，你的腦子起碼會清醒，沒想到是我誤會你了——你跟你那糊塗蛋老爸一樣無可救藥。」

「對，你真他媽看錯我了。」

兩人一起掛掉了電話。

傑羅姆站在原地盯著自己的鞋尖，呼吸粗重大腦一片漿糊。不知過了多久，香煙燃盡，火星燙到他的指尖。他這才回過神，小聲罵了一句，將煙頭扔在地上使勁用腳碾滅，又泄憤似的狠狠踹了幾腳身旁的垃圾箱。

他沒想到事情會照著這樣的走勢發展，他以為自己很聰明，可事實上他卻做出了件蠢事。

「媽的。」他無措地捂住額頭，小聲嗚咽起來，可沒過多久，那嗚咽便成了陣陣從嗓子里鑽出來的毛骨悚然的笑聲，「哈哈哈哈，小丑竟是我自己哈哈哈哈哈！」

「我的天，瓦、瓦勒斯卡大人？！」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女聲打斷了傑羅姆的自我表演，他不大樂意地收起笑容扭過頭，接著整個人愣在原地——

他難以置信地揉了揉雙眼：怎麼回事，他是被氣出幻覺了嗎？為什麼他看到景末正歡天喜地地朝他奔來？

「瓦勒斯卡大人！我好想你啊！」女孩撲過來，一把摟住他的脖子，甜甜軟軟地撒起嬌來。

傑羅姆飛快眨了眨眼，鼻尖一下子充盈著她身上濃郁的香水味，讓他幾乎喘不過氣。於是他急忙扯開她的兩隻胳膊，打了個大噴嚏。

「你……」他眯起眼，從頭到腳將景末打量一遍，這才忽然意識到問題的關鍵所在，「你剛才叫我什麼？」

他在阿卡姆的時候有一幫煩得要命的追隨者，每天把他當成耶穌基督捧著不說，還給他起了個世界上最傻逼的稱號——沒錯就是剛才她說的那個。

「瓦勒斯卡大人！」女孩眼睛閃閃發亮，像追星者看到了生命里最重要的那束光，仔細一看眼角還有淚花閃動，「自從你越獄之後，我就以為我再也看不見你了，沒想到你竟然也會來這裡，這到底是怎樣的緣分啊……」

傑羅姆擰著眉毛：「你是，艾……可？」

「對啊對啊！」艾可流下兩行熱淚，看到傑羅姆那身尼龍料保潔服后，抱著他的胳膊開始痛哭，「您這些日子過得肯定很艱難吧，史塔克是什麼不知好歹的公司啊竟然還得讓您來親自打掃衛生，不過瓦勒斯卡大人請不要擔心，我現在可出息了，以後就由我來賺錢養您……」

「大可不必！」

傑羅姆本想把她推開，可看著景末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實在太好玩了，他也就難得好脾氣地讓她摟著胳膊。

「還是先給我講講你為什麼變成這個樣子吧。」

*

艾可花了大概十分鐘給傑羅姆講述事情的來龍去脈，而這次，一向以混亂為樂子的傑羅姆竟破天荒沒笑出聲。

哪怕是他也覺得這太過於瘋狂。

「怎麼了，瓦勒斯卡大人？」女孩小心翼翼戳了戳他的肩膀，「你看上去好像不太高興……」

「所以，你和MJ互換了位置嗎？」

「是呀，不過說真的，她也太可憐了。」艾可比比畫畫地說著，有時她肢體語言甚至比說出的話還要豐富，「你也知道，因為衛生條件實在有限，女士們在阿卡姆不能留過長的頭髮，可那姑娘的頭髮正好又長又多，就跟瀑布似的——」

艾可邊說邊低頭用指尖繞著一縷髮絲打著捲兒，「哎，要女孩子頭髮長這麼長可是需要很多年的！可是呢，她剛被抓進去的那天，甚至還沒睡醒，頭髮就被獄警給咔嚓了。那臭直男毫無審美，最後出來的那效果就像狗啃的！」

「她該不會哭鼻子了吧？」

「那我倒是沒看見，不過如果換做是我，肯定難過得要死。」艾可攤了攤手，女人更容易理解女人，她對這件事表達了深深的不滿和同情。

傑羅姆沒說話。不知為何，今天的傑羅姆.瓦勒斯卡似乎沒什麼交談欲，她說了一大堆路上的見聞，可往日好比活力炸彈的他卻一直興緻缺缺。

基本上都是艾可一個人在說。

「瓦勒斯卡大人你知道嗎？我昨晚接到一個電話，好像是原主的老師什麼的，她竟然邀請我去波士頓讀大學！那學校好像叫……嗯，MIT？」

「所以你答應了嗎？」

「怎麼可能，我自打從娘胎出來就沒幹過學習那麼無聊的事兒，哈哈哈哈……」艾可說著說著沒忍住大聲笑了起來，可這次傑羅姆卻無動於衷。

他忽然回想起很久、或許也不算太久之前，在布朗克斯的時候跟景末的一段對話——

「不是所有人都有底氣像你一樣遊手好閒，我之所以兢兢業業，是因為我還只是個又沒底氣又寒酸的窮學生，是因為我需要史塔克企業的工作證明來作大學敲門磚，是因為我還需要錢來填飽肚子！」

想到這兒，他姜紅色的眉毛忽然擰了起來。

她怎麼那麼倒霉，從她踏入史塔克國際的那天開始，她的好運就全被他坑沒了。

「……瓦勒斯卡大人？」

傑羅姆回過神來：「怎麼了？」

「您剛才眼睛一眨不眨，在想什麼呢？」

「哈，我在想……」紅髮少年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捏了捏女孩柔軟的臉蛋，「你剛剛笑的樣子不對，再笑一次給我看看？」

「啊，不對嗎？」女孩的臉頰以肉眼可見之勢泛起一片紅暈。

從他的角度看，這時的她瞳孔放大，嘴角不自覺地翹起來，露出兩隻可愛的酒窩，小虎牙若隱若現。

「對了，就是這樣。」傑羅姆雙手捧起她的臉，「她笑起來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你要我模仿她嗎，瓦勒斯卡大人？」

「是啊，既然你如今要成為她，就得儘力去模仿她，不要在其他人面前露出破綻。」

「我明白，瓦勒斯卡大人。」女孩篤定地點點頭，「我絕對不會讓您失望的。」

「Good.That』smygirl.」小丑滿意地笑起來。

她望著他漂亮的雙眼，徹底陷了進去。

傑羅姆眼底的綠是她所見過的最美好的色彩，與夏日裡此刻頭頂那片枝葉扶蘇交相輝映。他是哥譚人談之色變的夢靨，那雙觸摸她的手曾沾了不知多少人的鮮血，可於她，他是這個既混亂又荒唐的世界里唯一一點青蔥的希望，簡單純粹，張揚濃郁，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她心中的森林裡燃起瘋狂的火災。

傑羅姆此刻捏著她的下巴，他們交換給彼此一個吻。

「別讓我失望，艾可。」

*

他親了我一下，他居然親了我一下！

和傑羅姆告別，往大廳里走的時候，艾可的腦袋還是暈乎乎的，穿高跟鞋的雙腳就像踩在雲端一樣不真實。

若是得到所愛之人吻一下，巴黎鐵塔也會塌。她想，自己的世界何止是鐵塔塌了這麼簡單呢，此刻她的整個世界彷彿都顛倒了個兒，天空綻滿五顏六色的煙花。

艾可呀，你要裝得像一些，直到自己成為她之前，都不許被其他人看出任何端倪。艾可呀，他那麼信任你，你千萬不要讓他失望。艾可，他是那麼高不可攀的人，然而他卻給了你一個吻呀！

「MJ！」

少年嗓音忽然從她身後響起，這打斷了艾可的思緒，她頓時緊張地回過頭，一個套著白色廚師服的年輕男子正沖她笑容燦爛地招手。

很顯然，這是她的同事，所以他叫什麼名字來著……

艾可在腦里搜刮著先前瀏覽過好幾遍的原主的電話簿和簡訊記錄，在對方走到她面前之前，先一步反應過來。她友好地沖青年點點頭，笑容明媚，「早呀，小寬。」

「早，你昨天怎麼沒來上班啊。」青年眼珠滴溜一轉，笑嘻嘻地湊近她，「該不會是生日派對玩嗨了，一下子睡過頭了吧？」

「你呀你！」艾可佯嗔著照著他的腦袋拍了一下，「你是往我家安監控攝像頭了嗎！」

「唉，畢竟我也是過來人，十八歲生日誰不是通宵達旦呢。」說到這，他忽然皺了皺鼻，在她四周嗅了嗅，「……迪奧真我？你換香水了？」

艾可心一緊，這廚子的嗅覺怎麼比狗都靈敏！可原主以前到底噴什麼調的香水，她又連一丁點兒概念都沒有。

她的舌頭瞬間打結了。

「而且你今天妝容也不一樣了，怎麼突然變這麼精緻……」小寬眯起雙眼，開始細細打量她，「誒？穿搭也變了，還穿高跟鞋來了？」

「我，那個……」

我想死，真的。放過我吧，求你。

「哦我知道了！」還沒等她解釋，小寬倒自己先把話給補全了，「十八歲要做出改變，嘗試一些之前從沒體驗過的東西，是不是？」

「對呀！小寬你真聰明！」艾可連忙拍手稱妙，「香水化妝品鞋子什麼的，都是朋友們送我的禮物，老娘如今長大成人了，以後決定換一種風格！」

「等等，老……娘？你以前從來不這麼說話的。」

「哈哈，這個嘛……」艾可訕訕地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其實我，我之前也偶爾……」

「不過這個稱呼很有個性！」小寬笑呵呵地沖她豎起大拇指，「我喜歡！」

艾可：……

敢情不管我說什麼，你都能給我找個台階下呀。

下次要想演雙簧拜託自己玩去，別拽上我，心都要叫你嚇飛。

她默默翻了個白眼。

不過被小寬這麼一嚇，她倒是抓住了紐約人說話無腦吹的一個特性，估計原主的其他朋友也跟這位一樣好忽悠吧。

艾可美滋滋地打著小算盤，絲毫沒料到真正的危險此刻正像幽靈一般無聲無息飄到他們二人身後。

「希望你能為昨天曠工找一個合理的借口，MJ小姐。」

柯博先生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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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羅姆：沒有人相信我，全世界都不愛我，嗚嗚嗚嗚

艾可：（喊破音）我相信你！我愛你！

傑羅姆：誰在說話？

在《哥譚》里也是一樣，艾可為了傑羅麥不惜改變自己，可後者卻只把她當成一枚棋子而已。「喜歡」是可以裝出來的，傑羅麥施捨給艾可一丁點喜歡，傻姑娘就心甘情願為之赴湯蹈火了。

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是：艾可死之前本來恐懼到手足無措，可傑羅麥對她說出「MysweetEcco,nolongermyecho」這句甜蜜的話后，可以很明顯看到她笑了，而且笑得很開心地被他一槍崩死。

小丑從來只在乎他想要的，對於他已經擁有的東西，如果他沒感覺，是不會放在眼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