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烤肉

第七章 烤肉

第七章

大魏歷代帝王晏駕之後,都是擇吉時入殮,然後停靈七七四十九日,方可安葬。陵墓也是早早開始修繕。一般來說,皇帝從繼位到駕崩有數十年時間,足夠修建一座豪華的寢陵。但元啟登基才三年多,他的陵墓尚未修完,況且他又是暴斃而亡,死得很不體面。這些年來皇家式微,連年打仗導致國庫空虛,朝政又被奸臣把持,各地藩王大將割據嚴重,儼然是土皇帝。現在三個「土皇帝」打進了京城就賴著不走了,可誰也不服誰,連國喪大禮怎麼辦也爭執不休,有的說要停夠四十九日,有的說天氣漸熱恐怕發臭,難不成要買鹹魚來遮味?還有的說不管三七二十一,乾脆先抬進陵寢再說……吵來吵去也沒個定論,一群京官也不敢幹涉這幾位拿刀的殺神,最後乾脆選了個折中的辦法,一致推舉崔晚晚這個挂名貴妃來操持。

崔晚晚倒是沒拒絕這差事,不過轉眼就把庶務都扔給了佛蘭,自己則因為「悲痛欲絕」,所以「一病不起」。

摘星樓內,貴妃寢殿外有個見方的小庭院,花木繁茂,雅緻精巧。

不過此時院子中央卻燃起了一個碳爐,一小縷混雜著油脂焦香的青煙緩緩騰起。

「拓跋泰,好了沒有呀?」

只見「病重」的崔晚晚臉色紅潤、眼神清亮。她身穿素色寢衣,髮髻未梳,只用一根絲帶鬆鬆系著,此刻雙手捧著一隻碗,眼巴巴地望著蹲在爐邊烤肉的拓跋泰。

拓跋泰挽起袖子露出一雙結實小臂,慢條斯理地翻動著爐上烤肉,道:「快了。」

「我都餓了。」崔晚晚可憐兮兮地沖他撒嬌,「不信你聽,肚子在咕咕叫。」怕他不信還拍了拍小腹。

拓跋泰隨著她動作看去,只見纖腰盈盈一握,估計跟他巴掌一樣寬。

「生的吃了會壞肚子,要烤熟。」

拓跋泰一邊安撫她,一邊加快了翻烤,終於等到一小塊肉熟,便拈起來放進她碗里。

崔晚晚迫不及待塞進嘴,燙得她「嚯嚯」的,可仍是不願吐出來,囫圇兩口就咽下肚去。

拓跋泰見她一副小饞貓的模樣輕輕一笑,叮囑道:「慢些吃,還有。」說著又遞給她好幾塊。

崔晚晚只顧吃肉,沒工夫跟他講話,不過從她邊吃邊點頭的樣子來看,對這些烤肉很滿意就是了。

她吃得心滿意足之後,才後知後覺地問拓跋泰:「你不吃嗎?」

拓跋泰搖頭,又重新拿起幾塊生肉放上碳爐。崔晚晚轉了轉眼珠子,突然湊到他耳邊小聲問道:「那你喝不喝酒?」

不等他回答,她「哐」的把碗放下,風一陣跑進房裡東翻西找,不一會兒就抱了個酒罈子出來。

蓋子一掀,酒香撲鼻。她倒了滿滿兩碗,一碗推給拓跋泰,自己則端起另一碗「咕嚕嚕」就喝下肚去。

「肉不許吃,酒也不許喝,難受死了。」

國喪期間不許食葷飲酒,膳房每日送來的東西讓人食不下咽,崔晚晚為此發了好幾次脾氣,佛蘭勸她,她竟還賭氣絕食。好在拓跋泰雖冷臉不語,卻把此事記在心裡,偷偷帶了兩隻兔子進來烤給她吃。

陳釀下肚,很快崔晚晚雙頰飛上桃花,美眸也似蒙上一層霧,不復之前清明。她高興拍著拓跋泰的胳膊,道:「幸好有你,你怎麼什麼都會?」

會打仗,會殺人,會滅鼠,甚至還會塗丹蔻……雖然有點笨手笨腳的,但也算不錯了,沒想到他還烤得一手好肉!

拓跋泰盯著她看了片刻,端起酒輕抿一口,道:「臣出身寒微,自是要親力親為。」

「又騙人。長了一副好臉,嘴裡沒一句實話。」崔晚晚不由分說往他嘴裡塞了塊肉,貼著他咬耳喚道:「元泰——」

拓跋泰猛然一驚,腮幫子鼓起甚至忘記咀嚼,愣愣看著她。

「別這樣看我,不然……」崔晚晚|乾脆雙手捧住他的臉,趁著酒勁壯膽,湊上去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親完她還咂咂嘴,似在回味:「嗯,烤肉味兒。」

拓跋泰剛抬起手,崔晚晚又一把按住,嬌蠻威脅:「你敢擦嘴試試!」

「娘娘誤會了。」拓跋泰輕而易舉掙脫,然後去拿酒碗,低聲道:「我不姓元。」

「元」姓是枷鎖,除了束縛住他,什麼好處也沒有。

「你不想姓元,但你那個義父倒是恨不得改名換姓,認姓元的當祖宗。」崔晚晚醉眼惺忪,什麼話都敢往外說,「這些年你在偽君子的手下,過得不怎麼樣吧?」

拓跋泰沉默不語,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

「說話,啞巴啦!」

他不理人,崔晚晚就踢他,反正他一向「逆來順受」。

誰知今天拓跋泰一反常態,還沒被踢到就逮住了她作惡的腳。

「娘娘須得改一改這動不動就踢人的壞毛病。」他冷臉說道,把她按到圓凳上,隨手解下腕子上綁帶。

崔晚晚掙扎一番,猶如蜉蝣撼樹,根本不起作用。她眼睜睜看他把自己的兩隻腳踝緊緊綁在了一起。

「放開我!你放開我!」

她氣得要命,舉起手就要扇他,又被他擒住了手腕,然後解下另一邊的綁帶捆了起來。

拓跋泰衣袖散開,索性脫掉外衫,然後自顧自烤肉飲酒,好一派怡然自得。

「拓跋泰你混賬!」

自打出娘胎以來,崔晚晚就沒受過這種氣,即便是昏君元啟,被她甩臉色指著鼻子罵,也是先來賠禮求和的。可拓跋泰這廝如此不懂憐香惜玉,竟把她「五花大綁」,最過分的是還在一旁喝酒吃肉,看她笑話。

可任憑她怎麼罵,拓跋泰都巋然不動,甚至還瞥她一眼,道:「貓兒的爪子總要磨磨才好。」

竟把她比作玩寵!

崔晚晚更氣了,但她也深知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轉瞬換上一副嬌滴滴軟綿綿的語氣:「拓跋泰,我手疼——腳也疼——」

「不疼不長記性。」拓跋泰目不斜視,只顧著看碳爐,連餘光也不屑施捨給她。

崔晚晚險些一口氣上不來,忍了忍繼續撒嬌:「我錯了還不行嘛,以後我不踢你了,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我真的知錯了,我以後不敢了……」

「拓跋泰——求你啦!」

「求你了嘛,阿泰。」

「阿泰——」

崔晚晚好話說盡,嗓子都要冒煙兒了,一直無動於衷的拓跋泰終於有了反應。他一掌鉗住崔晚晚的雙頰,指腹上的粗繭刮擦過她細嫩的臉皮,泛起道道紅痕。

崔晚晚與其對視,只覺他一雙眼亮得嚇人。

「聒噪。」

他湊近咬住喋喋不休的紅唇,甚至還不斷侵入其中。崔晚晚動彈不得,除了被迫承受毫無辦法。

直到她胸悶氣短,險些要暈過去,這狂徒才鬆開。

手指抹過唇角,拓跋泰捻了捻指尖的殷紅唇脂,道:「滋味甚美。」轉眼一瞧崔晚晚被欺負狠了,凌亂嬌媚的模樣,又補充道:「臣說的是烤肉。」

「拓跋泰。」崔晚晚掉下來淚來,抽抽噎噎放狠話,「我饒不了你、你給我等、等著!嗚——」

佛蘭回來的時候,院子里只有碳爐和空酒罈,並不見拓跋泰和崔晚晚,她趕緊收拾了殘局,這才進了寢殿,一眼就瞧見了趴在軟枕上的嬌人兒,背脊一起一伏,像是在哭。

「您這是怎麼了?」

崔晚晚聞聲抬起頭來,梨花帶雨:「那混蛋欺負我——」

「誰敢欺負您呀?」佛蘭不相信。

「就拓跋泰那狗東西!」崔晚晚把手和腳伸出來給佛蘭看,告狀道:「他還把我綁起來,疼死我了!」

「綁起來?」佛蘭眨眨眼,一副打探八卦的表情,「然後呢?他把您如何了?有沒有……」說著竟伸手要扯崔晚晚的胸口一探究竟。

崔晚晚雙臂環胸遮住,沒好氣道:「去!你腦子裡想些什麼齷齪東西?」

佛蘭笑道:「稀奇稀奇,您這也算是遇上剋星了吧?也不對,應是一報還一報,整日打雁終被啄了眼——」

「胳膊肘往外拐!」崔晚晚作勢要打她,威脅道,「明兒就把你配給老太監當對食。」

「只要您捨得。」佛蘭才不怕她假模假樣的威脅,笑鬧夠了才說道:「明日法事做完便要出殯,您這位貴妃娘娘是不是也該病好了?」

提起元啟,崔晚晚一臉嫌惡:「我不去。」

「那不成,您得去露個臉。」佛蘭擰來帕子給她敷眼睛,又打趣,「這種以淚洗面的模樣就很好。」

崔晚晚瞪她一眼,拿濕帕子揩著眼角,忽然計上心來。

「去就去。」

靈堂設在清乾殿,皇帝梓宮停放在殿中央,兩邊設置白綾圍幔以及黃龍帳幔,前方一個花梨木寶榻,榻前設置供桌,桌上放著香鼎灶台和花瓶,供桌前再排開三個香幾,中間香幾放著銀縛山爐、香合等,左右香几上是銀燭羊角燈。

已經停靈七日,法事道場也做了四十九場,連梓宮也刷上了四十九道漆,算是周全了元啟生前為帝的體面,於是第八日便要移到壽皇殿,接著再由東華門抬出,正式安葬皇陵。

崔晚晚四更即起,先吃了碗熱食,然後換上喪服,佛蘭給她紅潤的臉唇敷上一層細粉,再蘸取一些青灰抹在眼瞼下,頓時營造出一臉病容。

臨出門,崔晚晚抓了把松仁糖藏在袖中,惹得佛蘭數落:「您也不擔心磕頭時掉出來被人瞧見。」

崔晚晚嘻嘻地笑:「好辦,磕頭前我就給吃了。」

佛蘭沒轍,給她理了理衣裳,深吸兩口氣告誡自己別生氣,這才攙著「弱不禁風的貴妃娘娘」出了摘星樓,往壽皇殿而去。

五更的時候,文武百官已經聚齊在壽皇殿前的廣場上。鎮南王元雍是皇叔,所以執典的禮官由他擔任,只見他內著親王禮服,外穿孝衣,頭上還帶著禮冠。而江肅和房牧山等人因不是皇家子孫,沒有資格穿孝服,便只是在腰間繫上麻繩。

吉時一到,大行皇帝梓宮便要從清乾殿移到壽皇殿,七十二個抬棺人抬著棺槨,伴著禮樂聲浩浩蕩蕩而來,以崔晚晚為首的後宮妃嬪同文武百官一起,俯首跪在兩側迎接。

皇帝的棺木重達萬斤,在正式出殯前,七十二個抬棺人其實已在德勝門外演練數日,即便棺槨上放置滿滿一碗水,走路時也不會灑一滴出來。但偏偏今日突髮狀況,梓宮才抬到廣場中央,為首的抬棺人不知怎的腳下打滑,連累的後面幾人也步伐踉蹌,竟然把棺槨摔落在地。

連棺材蓋兒都摔開了,裡面的陪葬器物滾出來散落一地!甚至還隱約可見明黃龍袍一角!

現場頓時亂作一團,大家什麼規矩大禮也顧不得了,蜂擁而上前去幫忙拾撿。

「有詔書!」

也不知是誰這麼喊了一嗓子,猶如平地一聲驚雷,炸得在場之人七暈八素。

江肅聞言趕緊撥開人群,跟擠上前的鎮南王和房牧山不期而遇,只見一個抬棺人雙膝跪地,雙手顫巍巍奉上一冊明黃捲軸。

「是遺詔。」

崔晚晚緩緩而來,伸手取過捲軸,徐徐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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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的獠牙露出來啦~

也不知道小可愛們覺得這個故事如何?很久不寫文,酒叔心裡有點沒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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