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第 22 章

葉芷將簡單的屋子收拾乾淨,已經是下午時分了。

她拖著疲憊的身子去了王爺的院子。

「常公公,王爺身體怎麼樣了?喝了葯之後見好嗎?」她進屋后便問。

常青愁得直打轉,「可怎麼好,可怎麼好?」

葉芷:「怎麼了?」

王爺闔目躺在床榻上,臉色像紙一樣白。

「王爺中午時喝了葯,身體好了些,人也變得有精神了。可過了不到兩個時辰,王爺好像病得更重了。」

兩個時辰前還沉著冷靜地跟他講話,現在身子虛弱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太醫開的方子不管用?」

「太醫說了,王爺這病頗重,這葯呢,一天至多喝四次,餘下時間得小心照顧著,不能馬虎。」

葉芷有些明白了,她沉著冷靜地指揮常青,「你去燒點兒熱水,我幫王爺敷敷身子。」

「這個管用嗎?」常青沒什麼照顧人的經驗,裴霧身子骨不錯,極少生病,還是這種上趕著找病的情況。

「王爺交由我來照顧,常公公就放心吧。」

「可夫人也病了,這能行嗎?」

葉芷摸摸自己的額頭,「我癥狀較輕,差不多快好了。」

常青拿不定主意,停了會兒,出去端水。

葉芷身體其實還有些疲憊,早膳吃得也不多,飢腸轆轆,但又沒什麼胃口。

她懶得去找墊子墊在膝下,直接跪在了裴霧床前的地磚上。

床榻較矮,她跪著,正好方便照顧裴霧。

她推了推裴霧的胳膊,「王爺?」

裴霧渾身酸疼,聽到喊聲,眼睫勉力撩開了一條縫隙。

葉芷問:「難受嗎?」

裴霧微微點了下頭。

他現在難受得說不出話,外界的聲響動靜他能感知到,但又帶著些微的模糊,彷彿辨識不清何謂真實的,何謂是夢境。

「這裡連個體溫計也沒有,」葉芷犯難,「我該如何知道他有沒有發燒?」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又撤回來,摸了摸自己的,嘀咕:「是挺燙的。」

常青端來了熱水,放到葉芷旁邊。

葉芷要來兩條巾帕,放在盆里打濕了。

一條摺疊起來,輕輕覆到裴霧額頭上。

另一條,她拿在手裡,將被子撩開一角,掀開裴霧的衣裳,將濕毛巾探了進去。

裴霧表情不適地皺了下眉頭。

葉芷瞧見了,說道:「乖,你身上發熱,用毛巾幫你擦擦就好了。」

裴霧緊蹙的眉頭慢慢鬆開了。

葉芷擦完上身、腋下,將毛巾放到盆里稍微洗了下,重新拿出來,擰擰水分,一手伸進被子里,摸到他的褲腰處,往上一撩,另一隻手便把溫熱的毛巾探了進去。

沿著大腿一路擦下去。

裴霧沒有任何錶示。

擦完前身,葉芷拿下覆在裴霧額頭上的毛巾,再次用手試了試他的額頭。

好像燙,又好像不燙。

她手接觸熱水的緣故,對體溫彷彿不夠敏感。

葉芷發愁地怔在那裡。

停了會兒,她眼睛一亮,「有了。」

測試體溫的方法不止用體溫計這一種,她不是還有舌頭嘛。

她傾身上前,在他額頭上輕輕舔了下。

舌頭的溫度是她正常的體溫,覺得熱了,便是發燒。

舔了舔,感覺溫度還是稍微高一些。

她身子縮回去,繼續幫他擦拭。

常青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

幾次想發表點兒見解和看法,可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

讓他說,他好像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光擦前身好像不管用,」葉芷招呼常青,「常公公搭把手,讓王爺側過身子來。」

常青忙上手,托著裴霧的後背,令他側過身來。

葉芷速度飛快地幫裴霧擦拭。

擦拭完一遍,常青將裴霧輕輕放回去。

葉芷道:「水要涼了,常公公再去換一盆來。」

常青趕緊出去了。

葉芷再次傾身上前,舔了舔裴霧的額角。

裴霧眼睛在這一刻,忽然睜開了。

女人傾著身子,白皙豐潤的頸子使勁地抻著,如白天鵝的長頸一般,頸子往上,是弧度圓潤的下巴,那肌膚白潤細膩,再無一絲黑炭的影子。嘴唇則是紅艷艷的,像玫瑰花瓣一般。

裴霧意識模糊,只以為是做了場夢,他使勁閉了下眼睛。

再睜開時,那抹清麗的影子還在,他似乎還聞到了女人口中清甜的氣息。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病糊塗了,連燒火婆子這種糟粕,也能看成如花似玉的妙齡少女。

葉芷光顧著察看他是否發燒,沒察覺病中的男人也在思春。

他的體溫貌似正常了。

她長長吁口氣,身子縮了回去。

「這發燒可不是鬧著玩的,王爺生病,間接保了我的小命。我無論如何也得好生照顧王爺,萬不能讓王爺的身體出現半絲差錯。」

常青又端來了一盆溫水。

裴霧體溫還算正常,葉芷便不幫他擦拭身體,僅用毛巾覆在他的額頭,覺得毛巾變涼了,便重新換一下。

常青很有眼色,趁水要涼之前,已經端來了一盆新的熱水。

天已經暗了下來,常青點上蠟燭。

昏黃燭光下,常青建議:「夫人,要不要先吃晚膳?」

葉芷用手背觸了下裴霧的臉,柔聲喚道:「王爺?」

裴霧其實能聽到她在叫他,但是嘴巴卻怎麼也張不開,身體像不受控制一般。

葉芷嘆口氣,對常青說道:「瞧見沒,王爺病得挺重的,別說吃飯,這會兒讓他喝水都難。這樣吧,常公公下去把葯熬出來,待會兒我餵給他喝。」

常青:「夫人不先吃飯嗎?吃了飯才有力氣照顧王爺。」

「我一點兒胃口也沒有,不吃了。」

常青沒辦法,下去熬藥。

一個時辰之後,濃稠發暗的兩碗中藥端了上來。

葉芷痛快地喝了自己那碗,喝完,把空碗放回了桌上。

常青提醒:「太醫說不能空腹喝葯。」

「一次半次的,死不了人。」葉芷又端起另一碗。

常青驚異,「您這是?」

葉芷道:「你扶著王爺的頭和肩膀,我喂他喝。」

「你,你喂王爺喝葯?」

常青聲音故意高了點兒,眼神卻瞟向床上的王爺。

王爺眉頭果然皺緊了,他是真想睜眼,可憐此刻連睜眼的能耐都使不出來。

葉芷不察,道:「難不成讓常公公喂?病倒一個王爺不算,再把你給病倒了?到時候我能照顧得過來嗎?別皇上皇后沒為難我,你們一個個地卻將我給累死了。」

裴霧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眼睫翕動的頻率越來越快,可就是睜不開眼。

葉芷不以為意,「先試試王爺能不能自己開口喝點兒,若是不能,便由我來喂他吧。」

小時候,她發燒喝不進葯,便是母親口對口,一口一口喂進去的。

常青立在床榻旁,彎腰扶起裴霧的肩膀,半扶起之後,拿過一個枕頭豎在裴霧身後,讓裴霧慢慢靠過去。

他試著叫了聲:「王爺?」

裴霧沒有表示,身子軟綿綿地靠在那裡。

常青用手背試了下裴霧的額頭,奇怪地說道:「好像不燙了。」

「今日王爺體溫一會兒升一會兒降,對他身體損耗很大,他又是個心智有損的,現在意識模糊也在意料之中。我還是趕緊給他喂葯吧。」

她擔心喂得不及時,他真閉上眼睛醒不過來可怎麼辦。

常青鬆開扶裴霧的肩膀,對著他的臉仔細瞧了兩眼。

憑他的判斷,王爺應該有意識才對。

可怎麼就是不睜眼呢?

葉芷心無雜念,含了一口中藥便俯過身去。

對上他的唇,唇齒推送,藥液徐徐流入他的口中。

常青在一旁快看傻了。

葉芷心無雜念,不作他想,但他不是。他從頭至尾都在瞧著王爺那張臉。

他眼見著王爺的臉色愈來愈紅,像火勢蔓延一般,燒紅了整張臉。

心知肚明的他,悄然退了出去。

葉芷專心致志喂葯,連他什麼時候出去的也不知道。

三個人,三種想法。

葉芷就是單純地照顧病人,忙得頭昏腦漲,身心疲乏。喝了中藥之後本身就會犯困,加上一直忙前忙后,她現在身體其實挺弱,只是在硬撐著。

常青以為王爺故意不睜眼,為的是換得女人貼身細緻甚至口對口喂葯的照顧,可憐裴霧,心急如焚,卻支配不了自己的身體。

他一千個一萬個想醒過來,腦海里使了不知多少勁,可偏偏身體全然不受控制。

不受控制也就罷了,偏偏能將葉芷喂葯的過程感知得如此明晰。

雖然不睜眼睛,他也能感受到女人的靠近。

柔軟的唇偎過來,牙關似敲門磚,輕輕一叩,藥液便送了過來。

藥液泛苦的味道,雜夾著女人似蘭花一般的氣息,被他咽進了胃裡。

彷彿他咽下的不僅僅是葯,而是葉芷這個名字。

兩人明明沒有更親密的動作,只不過是將唇齒相依重複再重複。

但裴霧的意識是清醒的。

這個過程對葉芷來說平淡到不值一提。

可對他來說,卻是漫長的,羞澀的,難以用語言描述的。

臉色泛紅是他身體最簡單最直接的表現。

此刻的他,是個病人,情緒不可控,表情不可控,一切,都不可控。

葉芷整整餵了十二口,她沒有數過,但裴霧,一口一口,數得非常清晰。

第十二口中藥,葉芷含進嘴裡,照例偎過來,唇齒相依的那刻,許是她累了,嘴唇忽然一哆嗦,藥液溢出他的唇間。

葉芷怕浪費了,扭頭想做補救。

眼睛不經意間上挑,卻對上了男人如濃墨一般的眼神。

葉芷一下就傻在了當場。

男人的眼神實在是太清明了,熠熠生輝,閃亮有神。

似明珠一般鑲鉗在他的臉上。

兩人唇齒間離著一線的距離,彼此對視。

裴霧是突然睜開了眼睛,自己還在怔愣著,不確定身體是不是真的受他自己所控制。

而葉芷,一番忙碌之後,面對這樣的裴霧,她大腦短暫的一片空白。

兩人傻傻地對視著。

裴霧先醒悟過來,頭往後微微一仰,隔離開兩人間尷尬的距離。

眼眸及時地垂下。

他可還記得,自己是一名傻子。

愣了半天的葉芷,右手忽然撫上自己的腦袋,說了聲:「我要暈了。」

話音剛落,人便朝右一歪。

撲通倒在了地上。

累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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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燒火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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