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 第六章 趁年少

迷途 第六章 趁年少

這倒是句實話,記得以前叫堂哥一起看個《神探狄仁傑》他都不敢看,更別說其他的恐怖片了。「他還是和以前一樣!他是我的堂哥楊許!」我在心裡又一次無比確信地告訴自己。

這個答案終於讓我的內心在不安的時光中感到了一絲暖意。他不僅怕鬼,好像還怕狗。下一刻又有內心深處的記憶幫我作補充。讓少年人的心,更加地舒緩。

老爹看到楊許那副模樣,也是忍不住善意地笑了笑,順帶著幫他解釋「要換成是你,你也鑽不進去,你是不知道,這個傻子還把那裡面好好生生地鋪了一遍,吃的喝的一應俱全!」

「呦呵!意思說要是沒找到你,你還準備打持久戰?」楊許一聽,倒是又來了興緻,脫口發問。

見老爹這次不僅到處找親戚求助,還把我那些惡行大肆宣揚,反而讓我有點難為情。

「總得先隨便藏上那麼幾天的吧。」我極力地給自己的行為解釋著,卻沒辦法給他們說明,為什麼要隨便藏上那麼幾天。甚至此時要是不靜下心來想想,我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那你要是想洗澡、上廁所了怎麼辦?」楊許這個王八蛋雖然沒繼續糾結我之前的行為,卻是又一次地哪壺不開提起了哪壺。

「那有什麼辦法,等沒人了再出來唄。」想了想自己就差往棺材里鑽的大膽舉動,和自己先前那些諸如白天出來補給的種種驚心動魄的設想。現在在腦海裡面回想起來還是可以感覺到其中的心驚肉跳。等現在發覺所有的那些設想都不用付出實際行動時,我心裡反而感到無比的輕鬆。

又繼續陪著他們東一路西一句地扯了一陣,楊許這才把話題扯回了正軌:「想好了嗎?真的不去讀書了?」

我只稍稍遲疑了一下就是又一次拚命地拒絕。老爹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堂哥打斷:「二伯,不用勸了,這樣吧,讓邪風去我那,先讓他在我們那住上幾天,好好地想想。」我們兩家隔了四公里左右,堂哥楊許也只是二十歲左右,印象中他比我大了將近六歲,比我姐楊沁稍小。

「也好,去你嬸娘家住兩天吧。」老爹臉上泛著笑,無比地柔和。

「不去。」我搖了搖頭習慣性地拒絕,在少年人內心深處,那份莫名的安全感、依賴感以及那種生活中的憑仗,總還是來源於周旁這些熟悉的環境。這些年和堂哥家走得少了,就感覺在那另一處自己可以憑藉的東西少了好多好多。雖然他還是像以前一樣,又有那麼一點不像。

「走吧,不想讀書,跟我去玩兩天還不要啊?」楊許循循善誘。我沒注意到的是,他眼裡閃過的那抹狡黠,像極了一個即將談成了一筆生意的奸商。

我猶豫地看了一眼老爹,在他眼裡我看到的是一種認同的滋味。「他們不是無意提起,他希望我去。」想著現在這種情況在家待著也是和老爹大眼瞪小眼,還不如去嬸娘家躲兩天清凈。遲疑了好一會兒,我才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既然定下了,老爹也不多說什麼。直接叫來老媽和她一起商量著幫我收拾行李,迅速地就把這件事板上釘釘。

期間,他們又出去和楊許商量著什麼。我悄悄地停下了動作,使勁地用耳朵接收著房間外的聲音:「你們最近有沒有打他,或者說他什麼?要不然仔細想想有沒有發生別的什麼事。」這聲音是堂哥的。

「沒有啊,又沒對他怎麼樣,就突然間,就這樣了。」老媽的聲音也從外面隱隱約約地傳進來。像是在解釋,更像是一種找不到解決辦法的焦急。

「我們決定出去在外省開個餐飲店,我有個兄弟在那邊發展得很好,生意紅火。」等老爹真的冷靜下來后,心裡一下子就清晰了,仔細地想了想,一語中的!

「嗯,我知道了,二伯你們不要著急,先讓邪風跟我去住兩天,剩下的交給我想辦法。」心裡大概有了個底,楊許安慰著保證。

「他真是個小機靈鬼。」見著藏在自己心底的心事一下子被楊許引出了近一半,我忍不住地在心裡狠狠地「誇讚」了他一下。

甩乾淨身後那兩雙目光中的期盼,我提著一袋行李坐上了副駕。可是車身右側的反光鏡卻在這一刻沒來由地和我較上了勁。它直直地看著我,裡面還有兩雙充滿慈愛的眼睛,兩道身影依偎著。

隨著發動機的響起,我心裡的「棉花」又一次被牽動了。直到很多年後我依舊沒搞明白,到底是我在看鏡子,還是鏡子在看我。

車提上了速,慢慢地把身後那潤潤的燈火從我的目光中取出,藏進了腦海,直到模糊。

見我狀態不太好,楊許一邊開車一邊關心道:「怎麼,有點累了?」

我不想隨便暴露此時心中的煩躁,只好苦笑著無奈地說出了半個原因:「走了差不多兩個小時,肯定累啊!為了趕時間跑都跑了好遠。」

「你倒是運氣好,走了那麼遠都沒被人發現,然後告訴二伯把你直接抓回來。」楊許忍不住又是一句調囧。

「哪有那麼容易抓住我,我今天回來的時候大路都沒怎麼走,專門選著一些沒人走的小路。因為太久沒走了嘛,怕繞錯了地方一下子回不來。昨天我還一條路一條路地去摸了一遍。」我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帶著點宣揚自己戰績的意味解釋。我發現和楊許在一起時,自己的心裡反而不會藏得那麼深。

「你還去踩過點?哦,這些東西也是你提前準備好的?」他指著我沒捨得拋下的那些零食,忍不住地感慨「嘖嘖,老天,像我換成你這樣大的時候哪會去想這麼多。」

也是,就楊許以前那個混社會的莽夫相,逃個學,翻個牆什麼的,還需要去考慮那麼多嗎?

談著談著我也就來了興緻,把一路上的計劃和遇到的一些細節全當成一些趣事繪聲繪色地給他說了出來。事情已經過去,沒什麼值得隱藏。對於少年人來說,既然面前擺了一個表現自己,還大概率不會有什麼害處的機會,自然也很難再去真正地做到寵辱不驚。哈哈哈,而且我當時還不知道這麼個詞。

楊許倒是越聽表現得越驚奇:「這要換我去想這些,這麼多東西怕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只是可惜,這麼聰明的一個腦袋瓜怎麼就不用在讀書上呢?」

誇讚和那麼一絲諷刺一同向我湧來,我只是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並不為所動。

「咦,對了,你不怕你還沒到家就被老師發現,然後二伯他們就開始叫人找你嗎?到時候回都回不來,看你往哪藏!」楊許對著今天的這點「趣事」仔細品了品,意猶未盡地說。

「我是四點半左右往家裡走的,學校的上課時間是六點二十。說真的在這之前回來時間上是有點急。但是平時遲到個幾分鐘的人也不是一個沒有。等老師到了班裡再檢查人數,再等到最後決定好打電話聯繫家長,這個時間段又可以往後放一放。要是班主任碰上點事沒有來,把事情交給班長,可能時間還能延後。而且六點二十那節其實只是一節新聞課,平時沒事只是讓我們在教室里看新聞,不算是任何老師的課。只是總有一些老師吃飽了沒事做,總想著對我們好一點,多教一點。如果這節課老師沒來,存在一些請假的情況班長也不會了解太多。再說了,我平時那麼老實的一個人,就算我沒即時到班裡,也沒有人會覺得我會是去逃學了。」說到這,我又露出了一臉的狡黠,對著堂哥笑了笑。只是為了不讓他們對張浩有什麼誤解,我全程忽略了他的名字。

「你老實!要是你這種都算老實,那……不過話說回來,我以前一直覺得你挺聽話的啊,怎麼,青春期到了開始學著叛逆了?」楊許聽我最後兩句說著整個眼地泛著白,可是仔細想了一下什麼,又是一臉的疑惑與無奈。

哈哈哈哈,我去學著叛逆,誰配嗎?要不是在學校混不下去了,誰想著沒事出來玩玩負重越野,在墳頭看著夕陽吹冷風!楊許說的話,彷彿是我這個自負的小子這幾天,聽過最搞笑的笑話。但是楊許這話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去答,直到車內悄悄地沉寂了一會兒,我也沒有去答的必要了。

楊許倒是沒有在意這些,相反他的談性很濃,又繼續關注起了下一個問題:「在學校打架嗎?有沒有被人打過。」

我泛著笑意去看了一眼自己的堂哥,卻沒把握他那副同樣的笑臉下,言語之外還有沒有別的意思。萬一他只是為父母過來套我的話,我是真的傷不起。我在心裡悄悄斟酌了一下,只好趕著目光那一刻的停頓時機還沒散盡之前回答:「呵呵!我是好學生。」這像是在諷刺自己,又像是在諷刺別人。

這可能是我這輩子頭一回學會玩世不恭,頭一回學會用臉上的微笑去防禦著什麼。雖然離堂哥家的距離沒剩下多少,但我還是把副駕的車窗調了上來。

車外的風吹進來,有點冷了。

所幸我的那點小心思沒被楊許察覺,又或許他察覺到了卻並不以為意。還繼續保持著自己的談性:「我以前可不像你,一天到晚都是打架惹事,光是學校都換了好幾個。你叔成天看著我就火大,不過現在在外面混久了,其實發現在學校那段日子也還是挺有意思的。」他說著又是不經意地瞥了我一眼,見我沒有任何反應,又去從別的地方試圖提起我的興緻:「記得有一次,我差不多也像你這麼大,當時剛換的學校,就是你現在這個。我剛開始進去的時候和他們還不熟,沒有幾個自己人,我還喜歡惹事。有一次星期五放學,我就直接從學校門口沖了出去,那時候是你叔來接我的。但是他去街上買菜了,沒來校門口。十幾個人在後面追著我打,拿著個棍子,扯了個掃把什麼的,哼哼,硬是追著我跑了好幾條街。」

「然後呢?」見楊許稍微停頓了一下,我也適時地表達了一下自己的興緻。

「然後,我好不容易看到了你叔的車,就直接跳上去了,還一個勁地喊『快跑!快跑!』」我能感覺到楊許此刻心裡的緊張與刺激。彷彿這一刻他又回到了從前。

「是叔看著他們追你的?他當時沒想著扒你一層皮?是我,我肯定回去要踩死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情緒被楊許帶動了起來,玩笑著回問。可是這一刻我卻突然發現,我竟然特別羨慕堂哥的這種無法無天。從小老爹管的嚴,沒有他這種一輩子不知道怕是什麼的氣魄。哦,他好像也知道……

「回去吃一頓竹筍炒肉肯定是少不了的了。不過話說回來,平時都是我欺負別人,像這樣被人家追著打是真的少有。」這個大男孩又一次在自己堂弟面前炫耀起了自己當年的「輝煌」戰績。

突然一陣電話鈴聲響起,打破了我心中的這一刻寧靜。電話是老姐楊沁打過來的,我看著那電話響了好一會,這才按下了接通鍵。

「喂?」我先一步發出了動靜,算是給對面一個提示音。

我用目光跟楊許對了一眼,恰巧看到了他臉上的幸災樂禍,心裡立刻就有了一點不祥的預感。還沒等我做好心理準備,電話里就是一陣噪耳的聲音轟來:「楊邪風!你想死嗎!明天我就買票回去收拾你!快點給老子滾回學校去,聽到沒有!」

我皺著眉頭把手機從耳邊拿開,眼睛和手直接去找屏幕上的紅色按鍵。「嘶,嘖嘖,嚇死我了……」既然爸媽那邊都還沒來壓力,你楊沁又憑什麼來這樣吼我?我打算先把這個瘋女人的話暫時放到一邊,至於她接下來還想說些什麼,我也懶得聽了。

無奈地看了眼幸災樂禍的楊許,雖然我竭力地想讓自己表面看起來若無其事,可內心深處還是有無盡的煩悶充斥著,就好像我今天無論怎麼使勁都無法擺脫它。

見證過老爹臉上的那種柔和,此刻再聽見楊沁口中的怒吼與不耐煩……「咦!」我使勁地搖著腦袋吐槽「太殘暴了!」一面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一面努力讓自己現在的情緒展現給楊許時顯得自然。

楊沁以前自己學習成績也不好,現在也不過是專科畢業,就她初中的水準來說,差了現在的我不止一點半點。就是現在的這個稍微好一點的專科,也是高中最後一年努力提了一百分,勉強考上的。最後還是以二三十分之差與一個本科學校失之交臂。這時的我是真的想不明白,就是像楊沁這樣的一個學渣,為什麼還把自己老弟的學習看得這麼重,為什麼?

「哼,這下有好戲看了,看楊沁姐姐回來的時候怎麼收拾你。」楊許臉上的幸災樂禍還在,不過這一次我卻彷彿聽到了什麼笑話,第一次真正地不以為意。

這一刻我腦海浮現出的不是楊沁大老遠趕回來如何如何地收拾我,而是一個關於楊許的傳說——當時楊許只有六歲左右,被我姐還有大伯家的那位大堂姐欺負得哭呀呀地從我們家走了回去,而且有的現在就是我們現在的這條路。

「什麼是哭呀呀?你想想你自己小時候就知道了。嘿嘿,那叫一個造孽啊,可憐的喲!」記得老爹提起楊許的小時候,臉上的那種幸災樂禍,和楊許現在竟別無二致。想起老爹臉上那種對於孩童時期楊許的莞爾,我突然心底又有一縷暖意湧上心頭。

人總是這麼奇怪,在心裡想到什麼就是什麼。也容易多愁善感,有時輕易就會為身邊的小事動容。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懦弱或者別的什麼,只知道現在的自己很享受這一刻。

一想著楊許這麼一個壯漢,以前還要被老姐她們兩個欺負得走了這長的路回去告狀,然後又要在之後什麼脾氣都沒有和老姐她們重歸於好。我也是大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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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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