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傳說中的李三歲

第005章 傳說中的李三歲

而此時,還被人守着吃那一桌菜的章繆已是苦不堪言,吃到最後只好去摳吐,又再繼續接着吃,好在,每碟子裏的份量並不多。

第二次去廁間吐時,就又碰上了辭鏡。

只是這回,辭鏡眼裏的醉意已有五分,笑意就有些凌亂:「被折騰了?」

章繆未理他,胃裏撐得太難受,他只顧摳著喉嚨將食物吐出。

「聽說你去伺候她了,你也不是第一個這樣。」辭鏡站在他身後,就那麼半點噁心也無地看着他。

這話讓章繆心裏的僥倖,就落了兩分。

「你也不必奇怪,她每次都這樣。」辭鏡酒意上涌,愈發口無遮攔,「她只吃鮮貨,像你這樣兒的,每回折騰完,就讓人吃東西,又把人打發出去,呵,你知道這叫什麼?」

辭鏡已經靠近了他身後,章繆心裏有些煩亂,吐完起身,直接撞開了辭鏡,走到盥洗台前,開始漱口凈面。

辭鏡卻哈哈笑了起來,聲音浪蕩又妖媚:「吃獨食,知道么?她以為她是誰呢?只許她一人用而已?呵呵……一個跌下神壇失了寵還二嫁的公主……呵呵,怎好意思這般招搖,不可一世。」

「她沒那麼不堪。」章繆心裏有氣,不知為何就多了一句嘴。

辭鏡的笑意更加肆無忌憚:「哦?和她銷魂一次,你就丟了心?醒醒吧新人,她外表有多光鮮,內里便有多骯髒……呵呵呵……她的男人加起來,只怕再給你添幾雙手腳都數不過來……呵呵呵,她與我們有何不同?」

章繆手中的帕子甩進盆中,轉身就走。

又回到那桌前,還有幾碟子他就完成任務了,辭鏡卻尾隨入內坐在了他身旁。

章繆有些惱:「你到底想做什麼?」

辭鏡微笑,坐下捻起空杯給自己倒了杯酒:「不做什麼,累了休息休息,還有後半夜呢。」

章繆無語,端起一隻碟子放到面前,就開始吃。

辭鏡抿著酒,又絮絮叨叨自顧自話地說起李綏綏的事情。

章繆一聲不吭,他實在無胃口,食如嚼蠟,難以下咽。聽他說話也當轉移注意力。

其實李綏綏這個人,滿京都的誰人不知?

李綏綏還有個名字,叫李三歲。是官家親賜,說是,李綏綏小時候,就長得軟糯可愛,討喜又膽大,不費吹灰之力就成為了官家一眾子女里最受寵愛的一個。

官家尤疼愛,聽聞每日必抱她一次,連生個小病,都要親自去喂葯。且不說對她的賞賜,才三歲就賜了她永樂殿。官家大約覺得那時她最為可愛,希望她一直停留在那樣的年紀,便賜了三歲之名,封永樂公主。

那是一段佳話,許有誇大,但滿京都無不稱頌官家父愛如山,是位慈父,仁父。

李綏綏也是爭氣,四歲入學,和皇子們接受同等教育,並得官家親自指點,甚至朝會也屢屢帶她。

皇家子女,琴棋書畫是樣樣都要精通的,聽聞她還善騎射和馬球,更有傳聞她九歲就開始寫策論,聰明如她,好像對每件事都興緻勃勃,甚至還學了波斯和西夏的語言,傳聞在一次宴會上以西夏語辯贏了來使。

在官家的顧佑下,在滿京都人的關注下,李綏綏更為發奮,只是這發奮不知是因為她本天才,還是應了那句欲帶皇冠,必承其重。

一如所有人對她的期待,她成為了京都少女、學子的標榜。

至少在他年幼,常聞大人們訓誡子女,都會帶上一句,你看看人家李三歲,如何聰慧好學,如何才情出眾,如何能文善武……

再後來,李綏綏十歲了,他好像聽到更多的是,永樂公主李綏綏如何美艷,如何驚為天人……

再往後,她的才華就鮮為人提及,一個天才的沒落,似乎也沒有讓人感到意外,此後,她整個人都淡出世人的視野,除了偶爾提及美人,會話上她一句。

直到她十三歲嫁人,又一次轟動京都,不為別的,只因她的駙馬當夜就死了。

再后,她十七歲二嫁,這兩年隨之而來的,是她如何流連於煙花風月間,李綏綏,十九了,活成了京都里盪/婦的模樣,讓人唏噓扼腕,當然這都是坊間談資,章繆一直覺得流言可畏,那樣傳奇般聰慧的女子,再不濟也不至於此。

可章繆今日見到了,那樣放浪形骸風華絕貌的她,恥於在某一瞬,竟也想做她裙下之臣。

辭鏡後面的話愈發難聽,章繆思緒紛亂,幾乎都未入耳,強忍胃中不適,飛快將剩下的菜一掃而空,抓起桌上的荷包就走。

家中需要銀錢,他還要快快趕回去。

——

李綏綏的車馬停在秦府門口。

秦恪先於下車,遞過手去將她扶下。兩人無話,並肩向里走去。

已然半夜,府內燈火通明,院道里石燈幢與宮燈錯落,廊沿下密密成串的紅燈籠與亭閣間彩繪紗燈交映。

五光徘徊,十色陸離。

映襯得李綏綏略微蒼白的臉上,光影瀲灧,尤為動人。

「你幾時出門的,有沒有去祠堂給二哥上柱香?」秦恪忽然開口。

李綏綏沒吭聲,只聞那木屐踩在石板上發出的喀嗒聲,不急不緩。

秦恪被那聲音惱得眉頭一皺,聲音還算柔和:「你是不是該收斂一點。」

李綏綏呵笑一聲,順手從石台上扯來一朵蘭花,嗅了一下,捏在指尖輕旋,腳步節奏一絲未亂。

秦恪於是薄唇緊抿,目光更冷。

後方又傳來腳步聲,步履沉沉。

「公主與三哥兒也才回?」

秦恪牽住李綏綏的手,駐足回身,迎面而來的是老大秦楷,秦楷而立之年,臉頰輪廓分明一絲贅肉也無,身形也高大挺拔。

這秦府乃當朝計相秦仕廉府邸,秦相有一妻兩妾。

正房夫人曹氏,乃太傅曹仲勤嫡長女,門當戶對,其膝下有一雙兒女——長子秦楷,長女秦甯筠(已出嫁)。

二房夫人江氏,乃萊國公江世安嫡次女,因着家世同樣顯貴,此貴妾被尊稱一聲二夫人,膝下除了秦恪,還曾孕過一子,已早夭。

小三房湯氏,家中老父曾為奉正大夫,如今已告老,比之前兩位夫人,娘家就入不得眼,且膝下僅有秦邈一子,且此子已逝。

秦家三弟兄,外貌形體都完美繼承了秦相秦仕廉,性格么,大抵都隨母親。

三人見了禮,一道往後院走去。秦恪才言:「大哥也忙至此時,可見辛苦。」

秦楷不置可否,看向他們交纏在一處的十指,又道:「嗯,忙時還聽聞今夜公主去砸了你舅舅的場,公主好雅興。」

「大哥如此忙碌,還關心此事,倒是有心了,再說這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綏綏玩心重,舅舅也不會在意。」秦恪唇角都是寵溺的笑。

「這點,你倒是隨了你舅舅。」秦楷看着秦恪,話里促狹味十足,「不過,聽聞你舅舅心悅月溶不少日子了,只怕未必不在意吧。」

「賭場風雲變幻,勝負本難定論。贏了對他來說,不過蠅頭小利不足掛齒。」秦恪笑意未改,目光看向李綏綏,又道,「便是輸了,也無足輕重,不過一場消遣。就說那陳建舟吧,螻蟻何以撼象?不過是某些人妄想太過。」

李綏綏心間冷笑,抿嘴啟唇:「也是,你舅舅的風采可不輸秦相。不過,蟻穴雖小,潰之千里啊。」說完,身子往秦恪身上一靠,粲然道,「當然,秦家江家,怎同尋常,便是堤也是金石之堤,千錘也不爛,何況小小螻蟻。」

兩兄弟臉色都幾不可聞得變了變,卻很快恢復如初。

秦楷眸子越發深沉:「公主此話張大其辭,做人么總得低調不是?捧得太過,必然摔得越慘。」

李綏綏駐足,看了他一眼:「大哥這是諷刺我?」

「自然不敢,大哥在說那金石之堤。」秦楷神色輕鬆下來,氣定神閑道,「公主聰慧,又是大哥的弟妹,這一家人,自當關愛有加,何談諷刺之言。」

「大哥說得極是。」李綏綏笑言,「聽聞大嫂又在過問大夫人,問我們何時搬出府。」

秦楷面色未變,目中冷意卻深了兩分。

「這樹大還分枝,何況人呢?」李綏綏帶着一絲遺憾,又對秦恪道:「夫君啊,看樣子,這是想我們快些出府呢,如何是好?」

秦恪默了默,秦楷已經接過了話:「公主這就見外了,你大嫂關心則亂,又是個不善言辭之人,那話雖不中聽,但必然是好意,就說原先那處都尉府幾年前就準備好的了,三哥兒怕公主睹物思人,又重新選址再建,也有兩載,聽聞已經裝置齊全,你大嫂問那話,是擔心公主又不……」

「大哥!」秦恪出聲截斷他的話,語氣暗有不爽。

秦楷意味深長一笑,只看着李綏綏不再多言。

李綏綏從來不嫌事大,神色極為認真地道:「大哥這頂高帽,綏綏可不敢接,綏綏連這秦府都住得下來,何況那所還未住過的舊都尉府?欸……」說着輕聲長嘆,「連大哥都這般說道,不知外人還怎看,恐怕要笑我新人換舊人,連這都尉府也……」

「綏綏,你累了。」秦恪臉上掛着笑,眸子卻半眯起來。

李綏綏咧嘴一笑,指尖一松,那已經焉了吧唧的蘭花就落了地,木屐一腳踏之,鬆開了秦恪的手,往前走了幾步,也不過幾步,喀嗒聲又止,李綏綏回頭對着秦楷又是一笑:「哦,敢把自己捧得高,自然不怕摔得慘。大哥可別憂心了。」

說完,再不語。徑直往前走去。

秦楷看着李綏綏的背影一陣無語,又看向面無表情的秦恪,道:「她這嘴可饒過誰?呵,三哥兒也是辛苦。」

秦恪面色已恢復如常,淺笑猶在:「這女人善變,見人說人話而已。大哥,不送了。」已到他的木香園院門,秦恪一拱手,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

秦楷臉都黑了,意思他是鬼了?這三哥兒的嘴又饒過了誰?他當大哥的也極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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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亂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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