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村
夏風炙熱，小灣村衛生院外的老槐樹隨風發出沙沙響動。
掛在門旁的牌匾白邊都已泛黃。
蕭逸塵第一天上班，替村裏的老人量完血壓一一送走後回到座位，眺望那老槐樹，心裏真就像被火球炙烤似的憋悶。
大學畢業后就進了省城醫院，卻因資源、人脈、錢空空如也，在三月前被推出來做了替罪羊，那醫患事件當時可轟動了，報紙、電視都有報道。
丟了工作不說，名聲也被完全搞臭，要不是躲難回到村裏，衛生院的老李頭跟他過世的爺爺關係好，也不會讓他來干這差事。
「夏日炎炎，懷才不遇，何日終是頭……」
正值苦嘆，老李頭佝僂著腰身從外面走了進來，看那佈滿滄桑歲月的臉色就知其心情不爽，一屁股坐到蕭逸塵對面，沙啞著嗓音問：「老了，干不動了，這衛生院，你想干不？」
蕭逸塵稍愣了數秒，如今背上醫患事件再想去外面已不可能混出頭，若說他對這衛生院沒點想法那是假的。
可他有自己的行事準則，哪能奪了老爺子一生心血？
思慮之後便想拒絕，可還不待他開口，卻是從外面跑來一人，赫然正是老李頭的二兒子李東。
這傢伙剛衝進來就指著蕭逸塵質問老李頭，「衛生院憑啥給個外人？我才是你兒子，他算啥？不就是個在外面混不下去的狗傢伙？」
空氣瞬間安靜。
蕭逸塵皺眉打量李東，這傢伙還跟以前那般橫眉豎眼，賊眉鼠眼的樣。
老李頭有倆兒子，大兒子外出謀生活，二兒子不學無術，整日就想把這衛生院佔為己有賺點黑心錢，還不就因為這貨婆娘學過幾年護士，懂些小病小痛的治療。
李老頭對於這個兒子頗為頭疼，前段時間竟然想叫自己把診所交給他好牟私利，沒想到才被自己轟打出去消停一段時間，現在又過來了。
「你把診所交給我，也好過交給他這個外人。」
李東是個唯利小人，見老李頭漸漸變老，心裏盤算著這家診所，打算等老李頭不在了以後把診所給佔為己有，誰知道半路卻殺出了個蕭逸塵。
「就你？」
老李頭看向他，搖了搖頭。
「沒事就別來診所了，省得看得心煩。」
老李頭直接當着蕭逸塵的面，開口趕人。
李東怒指蕭逸塵，「你說說你，好好的大城市不去，在這裏和我搶什麼診所？」
蕭逸塵看着有氣無處發的李東，都懶得搭理他。
真是智障，有本事朝老李頭吼去，在他面前硬氣個什麼？
「沒事就走，走走走！」
老李頭直接上前推搡起李東來，李東只好面色難堪的離開，「姓蕭的，你他碼給老子等著，醫死了人還敢來囂張？老子不信你還能當醫生。」
蕭逸塵黑臉，攥緊了拳頭又鬆開，最終苦笑了兩聲，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逸塵啊，你也看到了我這個兒子……唉……」
老李頭嘆息一聲，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蕭逸塵也不好說什麼。
蕭逸塵脫下白大褂，跟老子也告辭離開衛生院。
家裏沒別人，就只剩嫂子林月獨自一人，大哥早在幾年前便已過世了。
長嫂如母，晚飯時問過他的工作之後，跟他說了桃子成熟的事，一個人忙不來，想讓他明日幫忙弄弄。
蕭逸塵點頭應下，明日找老李頭請個假便是。
飯後回了房間，拿起桌子上的書看了看，這是大哥去世時交給他的，說是什麼傳家之寶，萬萬不可落入外人之手。
書里羅列了很多現在醫學上沒有的知識，包括穴位針扎、接骨、推拿之類的，就連咒禁師的相關醫學都有介紹。
在古時，醫生分為醫師、針師、按摩師、咒禁師四種。
當時因為覺得這些手技，應該用不到，就沒帶去城市，現在正好可以專心研讀起來。
蕭逸塵看着看着睡了過去，翻開的書從他的手中脫落，攤開了咒禁師的頁章。
這天夜裏，蕭逸塵夢見自己給陷害他的領導下了降頭。
看到那位七竅流血而死，變成厲鬼來尋仇，張牙舞爪地撲來……
被噩夢給驚醒，驚魂未定地環顧了下還處於黑暗的房間，摸出手機看了下時間，距離天亮只有一小時左右。
睡是睡不着了，只好翻身起床洗漱。
做了早飯，等嫂子起來已然天亮。
二人吃完飯，備好遮陽的帽子和裝桃的竹筐后，便騎着門外的三輪去了山林路口。
林子很大，整整一個山頭都是桃樹，上面的碩碩果實讓人垂涎不已。
桃林這一忙活，時間匆匆而過。
蕭逸塵隨手摘了個桃，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了口。
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又連連咬了好幾口。
蕭逸塵抬手抹了把汗，間隙看到了林月。
林月雖然身高不算太矮，但還是得踩着凳子才能摘得到高處的甜桃。
「啊。」
林月看着那樣的目光，心嚇一跳，那裏面飽含着什麼，身為過來人的林月不可能不清楚。
她趕忙收回視線，打算繼續收桃時卻因為漫不經心，一下子踩了空，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蕭逸塵趕忙跑過去接住。
凳子被踩翻在地，蕭逸塵將林月抱了個滿懷，心率陡然跳動得頻繁起來。
她慌忙推開他，差點一個釀蹌。
兩人當即鬧了個大紅臉，夏蟬在周圍叫着，他們面對面站着，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打破僵局。
「林月，蕭逸塵，收桃的來了。」
隔壁林區的鄉親從山上走了下來，沒有察覺到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息，挑起扁擔裏面兩大筐桃子從他們旁邊經過時好意提醒。
尷尬氣氛終於被打破，蕭逸塵不自在地咳了咳，開始和林月急急忙忙把摘好的桃子裝框，挑下山去。
馬路上，停了不少私家車，他們剛到的時候，已經有好幾家村民在和別人商量價錢。
蕭逸塵將肩上的擔子卸下，伸手捶了捶肩膀。
「劉哥，你看我這桃子可以不?」
「做了這麼久的回頭客了，你的桃子我放心。」
他們前面還有一家，蕭逸塵無所事事，向一旁說話的男人看去，眉頭一跳，竟然冤家路窄的遇到了。
男人三十歲左右，粗眉大眼，在醫院出事故時，兩人正好打過照面。
對方嘴裏叼著煙，半眯着眼睛看了看稱台的數字，從隨身背着的棕色挎包裏面掏出了一大疊紅色鈔票。
在男人注意到自己的時候，蕭逸塵看見他直接推開了前面擋路的一個村民。
「把你們桃子拿開，別影響別人做生意。」男人眯眼再三確認無誤后，直接不客氣地開口，語氣也有些不耐煩起來。
「憑什麼？！」林月上前叫住正欲轉身和別人稱桃的男人。
男人看向林月，見其模樣清麗，再看了看蕭逸塵不說話的樣子，當他是做賊心虛，冷笑一聲，當即在眾人沒反應過來之際，直接踢翻了他們的筐子。
筐子向旁邊一歪，滾落出來的桃子灑落一地。
「你……」蕭逸塵凌厲的眸子看向男人。
胖男人心裏一抖，下一瞬惱怒起來。
蕭逸塵狠狠瞪了男人一眼后，和林月開始撿起桃子來。
因為桃子酥脆，在地上滾了一圈后，下面一層都都被路上的沙礫戳進了果肉，流出來的果汁在炎熱的天氣不容易散味，變得香氣撲鼻起來，久久不散。
眾人云里霧裏地看着著突發的一幕，不明白為什麼剛剛還好事好商量的劉哥突然踢了人家的筐。
「各位，他是個殺人兇手！」
男人開口解釋，看到那些人眸子裏除了震驚外還有疑惑和好奇。
和林月一起撿桃的蕭逸塵抬頭看了一眼。
「你胡——」
見林月起身，蕭逸塵拉住了她，對她搖了搖頭。
身正不怕影子斜，隨便他怎麼說，不是自己做的，自己也沒必要承認。
「我胡說？！」
蕭逸塵見男人反問起來，眉頭皺了皺，心裏清楚他待會兒會說怎樣的話。
「你自己問問他，他在醫院裏醫死人，被醫院開除是不是我胡說！」
蕭逸塵看見林月突然睜大了眸子，露出一副很難相信的表情看着自己，心裏一痛。
人群里開始議論紛紛起來，怪不得在診所問他關於工作事情的時候，他都三言兩語敷衍過去，原來是到這裏來避難來了。
「妹子，選男人眼光睜大點，我不會介意你曾經和他好過一段時間的。」
蕭逸塵看到男人的目光落在林月的身上，一股怒火漫上心頭，還不等林月生氣大罵那人流氓痞子的時候，拳頭快過大腦的給了他一記勾拳。
「卧槽尼瑪！」
男人吃痛地歪了下頭，他用大拇指碰了碰嘴角，幾下子痛得齜牙咧嘴起來，憤怒地朝他揮起了拳頭。
蕭逸塵伸手捏住他的拳頭，當即一個掃腿從他肚子那裏踹過去。
「她是我嫂子，你給我嘴巴放乾淨點。」
男人被踹倒在地，聽到這反而邪惡的笑了起來，「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嫂子。」這話一出，原本站在他這邊的群眾們當即紛紛倒戈起來，嘴下留德。
「你——」
任何人，誰都不允許污衊他心目中的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