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入v了!
這話刺耳。
溫慎之恨不得追著延景明,好證明自己其實行得很,可要證明這種事顯然也有些困難,他總不能切身實地地展示給延景明看,好證明他的病並未影響他的能力。
他只能深吸一口氣,同延景明道:「在中原,有很多詞,還有其他意思。」
延景明眨巴眨巴眼睛,滿面謙虛好學,只等溫慎之為他解釋。
「這不行二字,絕對不可以隨意對其他男人說。」溫慎之認真解釋,道,「這是羞辱,不太禮貌。」
延景明很好奇:「為什嗎?」
溫慎之咳嗽一聲,不知該做如何解釋,只好道:「你記著不要胡亂與人說便好。」
延景明乖巧點頭。
他再看看溫慎之,想著自己同溫慎之說了許多遍那句話,不由有些內疚,他皺眉想了片刻,而後認真改口,同溫慎之道:「泥米有不行,泥尊的很行。」
溫慎之:「……」
溫慎之覺得更怪異了。
延景明還要重複,道:「泥是窩見過最行的男人!」
溫慎之:「……」
藍暖站在一旁,實在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又輕咳一聲,跟著延景明誇讚,道:「太子妃說得對。」
溫慎之無言以對。
他發現延景明著實討人喜歡,這才幾天,藍暖已完全向著延景明說話了,時候一長那還了得?可他也喜歡向著延景明,他只能牽著延景明的手,道:「走,我帶你去我皇姐府上瞧一瞧。」
……
永安長公主府,恰好也在平康坊中。
這一回溫慎之可有正當由頭出宮,他帶著延景明乘車到公主府外,儀仗齊全,而永安長公主特令人出門相迎,說是已等不及想見一見太子妃了,讓他二人快些入府去。
溫慎之至此才知道,此番長公主邀了許多人來此賞花,宴席就擺在花間,他們來得算遲,其餘人差不多已到齊了,賓客大多是同長公主交好的小姐夫人,還有太常寺請來的樂人,以歌舞助興,花間美人起舞,樂聲悠揚。
這場面略大,反倒是令延景明更緊張了。
雖說他臉上已不見那污濁的紅痕,可畢竟與他人不同,再說了,哪怕他喜歡極了溫慎之畫在他臉上的花,可是……在西羯,哪有男人臉上帶花的。
他害怕其他人笑話。
溫慎之牽著他的手,見他緊張,還抖開摺扇同他低語,道:「正是少年,才要帶花。」
延景明聽不懂。
他看溫慎之常帶的摺扇是個遮擋面容的好物,便從溫慎之手中將那摺扇拿了過來,將面容藏在摺扇之後,只露出一雙青玉般的眼眸,小心跟著溫慎之入了席。
延景明一邁步踏入席間,卻已覺著數人目光停在他身上,他知道自己的發色眸色均與中原人不同,難免要引人注意,可大盛京中那麼多胡人,他相信若那些人要不了多久便會失去興趣的。
可他還未入席,已聽聞女子低笑,有人開口詢問,道:「慎之,你那寶貝扇子,怎麼到了其他人手中去了?」
溫慎之答:「皇姐,你還不清楚嗎?」
他拉延景明一道入席坐下,一面道:「你這兒的人太多了,孤的太子妃害羞。」
延景明往那處一看,原來那位風華天姿的英氣美人便是永安長公主,他想行禮,可還是緊張,正不知如何是好,長公主已笑吟吟朝他揮了手,道:「你同我客氣什麼。」
延景明:「窩……窩……」
長公主又道:「你將扇子拿下來,讓吾好好看一看。」
她眉眼可親,說話時的氣度有些像是天河大妃,延景明遲疑片刻,還是鬆了手,將手中摺扇緩緩下移,露出臉側牡丹幾瓣,見周圍人紛紛轉眼看向他,他不由又緊張將扇子挪了回去,這一回可將整張臉都擋住了,一顆心砰砰直跳。
「好啊。」永安長公主看得真切,美人眉目有牡丹點綴,是誰的手筆,她再清楚不過,她不由失笑,道,「慎之,這可又是你在胡鬧?」
溫慎之握住延景明置於桌案下的另一隻手,讓他莫要驚慌,延景明方才能再度抬起頭來,小聲想要為溫慎之解釋,道:「是窩把臉弄髒了。」
溫慎之壓下他手中摺扇,輕聲道:「你這麼好看,怎麼能算是髒了。」
延景明:「……」
延景明覺得自己的臉有一些紅了。
溫慎之說話的聲音輕,其餘人或許聽不太清,可長公主坐得離他們近,那柳眉微黛,唇邊卻仍舊帶著笑,故意同溫慎之道:「今日你來遲了,本宮可要罰你。」
她拍一拍手,宮人便取來了筆墨桌案等物,顯是早有準備,而永安長公主令延景明上前,同她坐在一塊,而後方轉向溫慎之,笑道:「就罰你畫畫。」
溫慎之最清楚自己長姊的脾氣,若長公主早有準備,他是絕對躲不過此事的,他只好點頭應過,而後令人鋪就畫幅,提起毛筆,再望向花叢
延景明端坐於百花之中。
他眼裡便再難有花。
……
眾人奉長公主之令,以花為題,吟詩作對,只有延景明,他依舊很緊張。
溫慎之不在他身邊,因而他捏著摺扇,已露出了大半面容,卻又不敢完全將摺扇放下,如今他聽長公主說念詩,還需帶上花字,他便搜腸刮肚,認真思索,卻覺母妃好像並沒有教過他多少與花相關的詩詞!
溫慎之已走到了一旁,延景明失去了自己最強最有文化的外援,只好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寫詩這件事,無論如何不要輪到他。
他想置身事外,卻偏偏不得如意,長公主取了一支牡丹,令樂人奏樂,樂聲停時,牡丹正好停在延景明手中,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了延景明,延景明噌一下舉高摺扇,擋住面容,緊張不已,絞盡腦汁,當場賦詩一首。
「啊,發兒,泥看起來,尊紅!」延景明認真念道,「啊!發兒!泥聞起來,還挺香!」
……
眾人沉默許久,延景明聽見人群中隱隱有壓抑笑聲傳來。
他其實分不清中原詩歌的好劣,他只知道西羯的詩以情感奔放直接為佳,可是他學不好文法,也知道自己不會寫詩,只覺得自己甚為太子妃,突然念了這麼幾句話來……只怕是給溫慎之丟盡了臉。
可溫慎之幾乎立即便接了口,道:「真誠樸摯,不愧是太子妃。」
永安長公主也忍不住笑,道:「比慎之寫得好。」
他二人開了口,宴中其餘人自然只能跟著誇讚,到頭來反倒是令延景明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緊張捏住摺扇,看其餘人一個個妙語連珠出口成章,而長公主湊近他身邊,笑吟吟道:「你不必害怕,此處沒有人敢欺負你的。」
延景明:「……」
延景明緊張點了點頭,長公主又問:「你喜歡烤雞嗎?」
延景明一怔,點頭。
「我聽五皇妹說,你喜歡冰粉,喜歡烤雞,還喜歡粽子。」長公主說道,「你放開了吃,在我這兒,你不用拘謹。」
延景明看向宴中賓客,正見五公主咧了嘴沖他笑。
他用力點頭。
真好。
中原皇宮裡的,果然都是好人呀!
……
延景明吃得正香,溫慎之畫到一半,秦衛征忽而來了。
他有些焦急,像是有要事匯稟,卻只能在一旁等著下人通報,溫慎之看見他,猜測是自己令秦衛徵調查左瞿一事有了眉目,便同長公主說了一聲,引秦衛徵到一旁說話。
他經過延景明桌案一側,見延景明好似還有些拘謹,忍不住沖著延景明招了招手,讓延景明同他一道過去。
延景明蹭地站起了身。
他實在學不了中原人坐得那麼端正的模樣,時間長了他便覺得渾身都不舒服,恨不得立即跟溫慎之出去散一散心,兩人走到秦衛征處,溫慎之還未來得及開口詢問秦衛徵調查結果,那秦衛征已著急開口道:「殿下,京兆府的人將左瞿帶走了。」
溫慎之倒並不覺驚奇,他只想儘快釐清事情脈絡,便問:「所為何事?」
「說是左瞿暗諷朝政,似有異心。」秦衛征止不住焦急,又道,「可屬下清楚左瞿為人,他忠心為國,不可能會有異心。」
溫慎之卻反問:「左瞿是朝廷命官,京兆府有資格拿他?」
秦衛征明白溫慎之想問些什麼,便道:「是忠孝王令,屬下不能阻攔。」
他是真的有些慌了。
左瞿畢竟是他好友,他又極清楚左瞿為人,堅信左瞿絕不會做出京兆尹所說的事情,他擔心左瞿蒙冤,卻又因這是忠孝王的命令而無可奈何,而在他身邊能夠讓他求情幫忙的人,也只有溫慎之了。
只是秦衛征本性正直,不擅求人,他想求溫慎之先將左瞿從京兆府牢中帶出來,以免左瞿多受牢獄之苦,可他又知溫慎之多年來韜光養晦,極力避免與忠孝王溫恭肅直面衝突,他不想給殿下添亂,因而欲言又止,猶豫許久,倒也不知如何開口。
溫慎之倒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直言道:「你放心,宴席結束之後,咱們一道去京兆府看一看。」
延景明看他們終於兩人說完了話,忍不住開口問:「左蛐蛐腫么了?」
溫慎之替他解釋,道:「有人想要堵他的嘴。」
延景明明白了。
「窩母妃嗦過的。」延景明認真道,「防民之口……就……就像發大水。」
溫慎之笑吟吟糾正他,道:「甚於防川。」
延景明雖然聽不懂溫慎之這一句話的意思,卻還是跟著認真重複道:「防民之口,筍於飯串!」
……
溫慎之領著延景明重回花宴。
他的畫還差幾筆未曾畫完,自然只能繼續回到桌案之前,面對他置於桌案上的那幅畫。
若不必精細,那他畫畫速度著實頗快,且他一抬頭,便能看見延景明在看他,顯是覺得無聊極了,巴不得他早些回到身邊,溫慎之的速度不由更快,幾筆添完,他便收了筆,稍稍吹乾,將此畫遞到永安長公主面前。
長公主笑吟吟往畫上一看,便見畫上百花盛開,花叢之中,是一名金髮碧眸的西域美人,那著墨重彩,筆筆精細,倒還令百花遜色。
永安長公主忍不住挑眉,笑斥道:「慎之,我令你畫花,你這畫得是什麼。」
溫慎之倒還理直氣壯回答,道:「皇姐,這不就是花嗎?」
是,那西域美人身側百花圍繞,他的確是畫花了,可在這畫上,百花不過只是陪襯,這酸臭味,永安長公主簡直一眼都不想多看,她笑著令溫慎之將畫拿開,一面挑眉笑罵,道:「你拿回去,這畫我才不要。」
這畫上墨跡還未全乾,溫慎之自然不會將畫捲起,他原想讓人將畫收好,帶回去后再掛起來,可延景明好奇,他往畫上一瞟,一眼便看見了畫上的人。
那怎麼看,好像也都是他。
延景明的雖然漢話不好,可方才永安長公主所說的話,他著實聽得很清楚,永安長公主讓溫慎之畫花,可溫慎之……溫慎之畫的是他。
延景明匆匆轉回目光,面上有些微紅,他覺得這顯然也是中原人喜歡卻內斂的表示,他應該有所回應,只是他們還在花宴之上,人多,又都是中原人,太親近好像不合中原人的規矩,他便只好嚴肅端坐,將心中所想全都強忍下來。
……
溫慎之心中記掛著左瞿之事,他私下同長公主說過,待延景明吃飽了飯,他便立即令秦衛征備了馬車,直朝京兆府去。
而上了馬車,那車簾一放,延景明二話不說吧唧一下甜絲絲親在溫慎之臉上,嚇得溫慎之猛然往後一退,砰地一下撞在馬車車壁上,磕得他後腦勺生疼。
而這動靜太大,秦衛征在馬車外都聽得清清楚楚,他以為是出了什麼事,急匆匆策馬貼近馬車,從馬車車窗內往裡一看延景明正摟著溫慎之的脖頸,睜大了雙眼滿是無辜看著他。
秦衛征:「……」
秦衛征:「屬下打擾了。」
他立即勒住韁繩,令馬兒朝後而去,直到看不見馬車內光景后,方才恢復前行速度。
他果然不該在這裡,他應該回東宮裡。
溫慎之捂著撞得生疼的後腦勺,倒抽幾口涼氣,開口道:「你……你這是怎麼了?」
延景明:「窩看見畫了!」
溫慎之:「……」
延景明摟緊了溫慎之,開開心心道:「蟹蟹泥!」
溫慎之:「……」
溫慎之輕咳一聲,竭力維持面上冷靜,道:「我不太喜歡畫景,我覺得畫人更有意思。」
延景明不住點頭。
溫慎之已抑不住有些面紅了,他覺得西羯人著實坦誠得可愛,只是這情感熱烈奔放,著實遠超他心中所想,而他再一想,延景明的這份熱情,或許並不是只對他一個人的。
他心中不由一滯,隱隱有些不悅,又正見延景明抬首看他,他便開口說道:「你在中原,絕對不可以隨便親其他人。」
延景明認真回答:「泥又不素其他人。」
哪怕他們只相識幾日,延景明卻已覺得溫慎之已算得上是他這輩子最喜歡的人之一,足以同他父王母妃還有阿兄妹妹並列,他想每一天都同溫慎之在一起。
他心中這麼想,嘴上當然也這麼說,卻不想溫慎之臉更紅,還認真同延景明補充,道:「抱也不行。」
延景明眨巴眨巴眼睛,道:「窩們西羯男子漢,素不會隨便抱人的!」
說完,他摟得更緊了一些,認真說道:「可泥不素其他人哇。」
溫慎之:「……」
溫慎之輕咳一聲,扶著馬車車壁坐直身體,腆著臉認真同延景明說道:「只可以抱我。」
延景明當然點頭。
他覺得溫慎之有些奇怪。
他又不喜歡其他人,抱其他人做什麼?
他只要抱溫慎之就夠了!
……
秦衛征心急,這馬車行得也比往日快。
要不了多久,京兆府便到了。
延景明不知溫慎之要做什麼事,便跟在溫慎之身後,一句話也不敢說,而太子親自來此,京兆府府尹恨不得立即出門相迎,他不知是出了何事,因而還難免心中緊張,待將溫慎之迎進了京兆府中,令人沏了茶,方才開口相詢,道:「不知殿下有何事吩咐?」
溫慎之手持茶盞,慢悠悠喝上一口,待那京兆尹緊張得已有些著急了,方才開口道:「孤聽聞府尹大人這幾日在四處拿人。」
京兆尹怔了片刻,方才明白太子此行用意,他便點了頭,急忙稱是,一面道:「王爺下了令,說近來京中有人妖言惑眾,編了童謠戲本來詆毀聖人,令臣徹查此事,一定要將這小賊拿出來。」
溫慎之慢悠悠道:「所以你就去抓朝廷命官?」
溫慎之語氣稍厲,那京兆尹便有些害怕,匆匆開口解釋,道:「殿下,臣沒有這個膽子。」
溫慎之:「那左瞿又是怎麼回事?」
京兆尹這才出言解釋,仔細將整件事同溫慎之說了一遍。
前些時日,京兆尹在京中發覺有人編纂童謠戲本,以此來污衊朝政,將當今聖上寫作那書中昏庸無道一心求仙的昏君,京兆尹便將此事上報,傳到忠孝王溫恭肅耳中,溫恭肅便讓他徹查,勢必要將幕後之人找出來。
而京兆尹查了許多日,並未找出胡言亂語妖言惑眾之人的身份,卻發覺京中有不少讀書人喜議朝政,妄評時事,其中為首的,是一名喚作「蘭台先生」的讀書人,此人才學出眾,天下聞名,有無數人仰慕他,將他稱作是京中文絕之人,他在京中一呼百應,若是懲處了如他這般的幾個人,必然能起到敲山震虎的功效,令其餘人再不敢造次。
於是京兆尹將此事匯稟忠孝王,忠孝王也首肯同意了他的做法,他這才貼了告示,在京中大肆搜捕捉拿。
溫慎之卻覺得京兆尹所言有異。
忠孝王溫恭肅是他的皇叔,又與他共事多年,他很清楚溫恭肅的為人手段,這實在不像是他皇叔會做的事。
那京兆尹見溫慎之沉思,以為溫慎之在思索此事,急忙又搶著往下說,想著炫耀自己的功績,道:「除了蘭台之外,還有一個人,臣覺得他也很可疑。」
溫慎之微微一怔,問:「誰?」
「此人喚作文玄光,專好繪製秘戲圖。」京兆尹認真說道,「臣看過他的畫,那畫中的環境形制,一看就是宮裡,他這是在諷刺宮中啊!」
溫慎之一口茶水險些嗆著,捂著嘴不住咳嗽,京兆尹倒還以為他是氣得,急忙介面跟著怒斥那位「文玄光」,道:「對,殿下,臣也覺得,此人可恨至極,真是該打!」
溫慎之:「……」
溫慎之只得略過此事,還是將事情繞回到蘭台先生身上,道:「可蘭台先生與左瞿又有什麼關係?」
「臣比對過他們的筆跡。」京兆尹道,「一模一樣。」
他擔心自己寥寥幾語難以說服溫慎之,便招手喚來府內小卒,令他將蘭台的文章,與左瞿的筆墨拿上來,呈到溫慎之面前,溫慎之看了幾眼,發覺京兆尹說得不假,這兩人筆跡極其相似,十有八九是出自一人之手。
「臣覺得,這蘭台先生著實可惡。」京兆尹道,「京中歪風不斷,便該殺雞儆猴,若能將這蘭台捉住了,臣想,京中必然」
溫慎之打斷他,問:「是你以為,還是皇叔以為?」
京兆尹訕訕笑了一聲,不知如何回答。
溫慎之便又問道:「皇叔派了何人來督查此事?」
京兆尹難免有些緊張,道:「是……是二殿下。」
溫慎之微微挑眉,只覺果真如此。
前日東宮之宴,溫徽守說從皇叔處得了個新差使,要去京兆府一趟,原來說的就是這件事,這小子頭一回主持大局,根本沒個分寸,又好大喜功,拿著雞毛就當令箭,巴不得早些做出些功績來給父皇看。
可他領的的確是皇叔的命令,溫慎之知自己不便在外直接與忠孝王起衝突,眼見如此,他只能暫時從側想些辦法,他拿著左瞿與蘭台先生的文章,淡淡開口道:「筆跡相同可並非是實證,若是有人誣陷左修撰呢?」
「殿下放心,此事絕不是誤會。」京兆尹討好說道,「左瞿他已認了。」
溫慎之:「……」
此言一出,溫慎之難免有些吃驚,到了此刻,他方才微微側首朝身後看去,便見秦衛征同他一般滿面驚訝,似是已不知如何言語,溫慎之只好再問,道:「左瞿現在何處?孤想見一見他。」
京兆尹卻又面露為難,道:「殿下,二皇子說,忠孝王有令,無論如何,不許他人探視。」
溫慎之:「……」
溫慎之想一想,只覺得這應當又是溫徽守拿著雞毛當令箭的結果,他要是堅持要見左瞿,京兆尹為難過後應當也能同意,可哪怕這是溫徽守的意思,而非皇叔本意,他若是堅持,對外來說,便是刻意忤逆得罪忠孝王,他不想引起皇叔警醒。
溫慎之只得起身,想著去王府一探,問問皇叔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起身要走,京兆尹自然要送他離開,待到了京兆府外,溫慎之方開口問他下一步該要如何做,京兆尹不敢隱瞞,將二皇子轉達王爺「命令」一五一十都告知了溫慎之溫徽守覺得抓幾個打頭的不夠,他要將京中所有收藏這幾人筆墨大作的人一併帶走,不僅要殺雞儆猴,他還要連坐。
早上二皇子方吩咐過此事,京兆尹便立即下令,而今正在城中搜尋,除開已經被捕的蘭台先生外,他覺得自己還把握住了文玄光的消息,方才派人去了極樂樓,要將極樂樓中的賣畫之人抓捕歸案。
溫慎之微微頷首,誇讚他動作迅速,又特意囑託近來聖上通讀經書,覺得朝中牢獄戾氣太勝,有礙國勢,正禁獄中用刑,那妖言惑眾之徒抓便抓了,可還是不要對他們用刑為妙。
京兆尹連聲答應,溫慎之方才離了此處,上了馬車后卻不由憂心,令秦衛徵調轉方向,他要先去極樂樓看一看。
只是他今日出宮,本是去公主府赴宴,他與延景明穿的雖是常服,卻也與尋常百姓有異,他還不想被人認出身份,便令秦衛征先讓人買了兩件尋常衣物,他與延景明在馬車內換上再說。
方才他與京兆尹所談均是正事,延景明聽不太懂,也不敢胡亂插嘴,到了現在方才敢開口說話,還有些緊張詢問,道:「左蛐蛐腫么了?」
溫慎之只能搖頭。
他也不太清楚左瞿現在的境況,更糟糕的是,以他對左瞿的了解,他總覺得此事還有內情,更不信左瞿便是傳聞之中的那位蘭台先生。
溫慎之拜讀過蘭台的文章,此人雖擅評時事,且一針見血,可卻極為內斂鋒芒,而左瞿恰好相反,當初左瞿殿試,溫慎之就在旁傾聽,左瞿從文章到為人均是鋒芒畢露,絕不隱藏,這兩人根本就是兩個極端,哪怕左瞿與蘭台字跡相符,溫慎之也忍不住多慮,總覺得此事應當還有內情。
他讓延景明換衣服,以免待會兒在平康坊引了太多人注意,延景明乖巧點頭,一件件將身上的衣物脫下,再把秦衛征買來的新衣服穿好,而後看向溫慎之,緊張道:「左蛐蛐不會有事吧?」
溫慎之本想回答,可一抬眼,便見延景明扣錯了領口,也扎錯了衣擺,那衣服凌亂,看起來像是胡亂團一團便塞在腰帶里的,他不由一怔,而後想起在東宮時,延景明穿衣多有宮人幫忙,延景明應該根本就不太清楚中原的衣服到底應該要怎麼穿。
溫慎之只好伸出手,替延景明解衣,再為延景明重新將衣服系好。
他畢竟是太子,以往只有他人如此服侍他,他還是頭一回幫人更換衣物,而這衣服一脫一穿,他又想自己好像也是頭一回同延景明如此親密,以往二人躺在同一張床上也都是合衣,他不由心跳微促,只想目不斜視,卻又剋制不住自己的目光。
方才那一通折騰,延景明將自己的中衣都扯亂了,而哪怕溫慎之竭力控制,卻還是瞥見延景明中衣之下,露出一截雪白脖頸,還有半遮半掩的削瘦鎖骨。
他深吸一口氣,提高延景明的衣領,一面認真同延景明講述這衣服究竟該如何去穿,延景明只顧著點頭,顯是什麼都不曾多想,溫慎之看他如此,又覺自己竟心有邪念,實在是有些太齷齪了。
等他為延景明仔細穿好了衣服,他方稍稍鬆了口氣,覺得自己好歹是把持住了,他深吸幾口氣,好令自己稍稍有些微促的心跳緩下去,而後便解開自己身上的衣物,方拉扯開衣帶,猝不防延景明又湊身上前,吧唧一口在他臉側,開心同他道:「蟹蟹!」
溫慎之:「……」
溫慎之還微敞領口,那剛平緩下去的心跳猛地又快了起來,他有些不知該要如何言語,延景明卻看著他若有所思,而後認真開了口。
「中原,素個很有禮貌的國家。」延景明認真回憶母妃的話,有些困難地背出自己記過的句子,「窩母妃說了,來而不往非……非常米有禮貌!」
溫慎之小聲糾正:「來而不往非禮也。」
延景明不住點頭。
「泥嗦得對!」延景明說道,「窩來幫你穿衣服吧!」
溫慎之顯然有些懵。
他不知這話題為何就到了如此地步,延景明忽而要為他穿衣,甚至直接就將手按在了他胸口上。
這一下,他二人距肌膚相親不過只隔了一層薄薄的中衣,這等半遮半掩欲語還休的感覺,反令溫慎之覺得比二人坦誠相見更令人心跳不止。
而延景明對中原衣物的複雜頭疼不已,他還有些四體不勤,自己的衣物都收拾不好,更不用說還要幫溫慎之穿衣。
延景明顯然對那些亂七八糟的衣帶很是頭疼,溫慎之還得認真指教延景明如何整理衣物,而他垂首看著延景明笨拙穿梭於衣帶之間的手指,想起自己好像也是頭一回如此細緻地觀察延景明的手。
小王子在西羯養尊處優,哪怕時常認真習武,可畢竟從來不幹重活,這雙手看起來還是纖長細嫩,而溫慎之本就極擅繪畫,又最喜歡畫美人,他最擅長的,偏偏還是秘戲圖。
如今他看著延景明的手,眼前難以自控般浮現出這雙手交纏於一處的景緻,他不由呼吸微促,原壓下去的心跳又漸漸加快,他幾乎難抑心頭悸動,而偏偏到此刻,延景明要抬手為他整理衣領,那雙手又按在了他胸口,一下便令溫慎之繃緊了脊背,幾乎不可自控一般想要往後退。
延景明不明所以,只是訝然抬首看向溫慎之,皺著眉頭開口問:「泥心跳腫么這麼快?」
溫慎之:「……」
溫慎之想握住延景明的手腕,讓延景明將手鬆開,他自己系好衣帶,可不想延景明先他一步將手收回,又將掌心按在了自己胸口上,像是感覺了一下自己心跳快慢,而後開口小聲念叨,卻是極為不解,道:「窩……窩腫么也這麼快。」
溫慎之:「……」
他這一句話,倒是令溫慎之怔住了。
溫慎之本覺是自己心生褻瀆之念,到底有些可憎,卻不想延景明好似與他相同,那便也就是說,他二人的心意總歸是相通的。
而延景明遲疑片刻,又伸出手去觸碰溫慎之,只覺當自己掌心觸碰到溫慎之時,他心中便有些古怪,他不由皺緊眉頭,還覺得自己這心悸一般的反應也許是什麼怪病,一面又伸出手,正想再摸一摸溫慎之溫慎之卻忽而握住了延景明的手腕。
他以一手撐著延景明身後車壁,俯身上前,直視著延景明雙眸,而後緩緩俯身,正要開口,馬車之外突然傳來秦衛征的聲音,道:「殿下,極樂樓要到了。」
溫慎之動作猛然一頓,匆匆鬆了手,覺得自己此刻的動作著實不恰當極了,甚至他再想一想自己在新婚之夜時同延景明說過的話,更覺自己簡直就是個偽君子,這全都是小人行徑。
他恨不得忘記此事,急忙後退,正要回復秦衛征話語,不想秦衛征恰好勒了韁繩,好令馬車停下,那車廂內便是一抖,溫慎之一時未曾坐穩,直撲上前,猛地壓在了延景明身上,那唇一下蹭過延景明臉側,秦衛征又焦急掀開馬車車簾,道:「殿下」
溫慎之:「……」
延景明:「……」
溫慎之衣衫不整,正將延景明按在馬車角落。
秦衛征:「屬下打擾了。」
他怎麼又忘了!
太子與太子妃方才新婚,自然萬分親密,在這種特殊時候,東宮的每一扇門,他一定都要先敲了再開!
……
溫慎之顯然臉紅了。
他沒想到自己同延景明頭一回如此親近,竟會是因為秦衛征,他雖是京中的秘戲圖大家,可說實話,他並未在這方面有過多少經驗,他僅僅只是喜歡畫美人罷了,如此突如其來一遭,反倒是令他不知該如何才好。
延景明也怔了片刻,而待他回神,他好似忽而恍然大悟,口中喃喃念起了方才溫慎之教給他的那句話,道:「噢,這就素來而不往非禮也啊。」仟韆仦哾
溫慎之:「……」
等等,現在是什麼時候,延景明怎麼還在這兒學起漢話了。
可延景明覺得,既然是要有來有往,那他理應再親一親溫慎之,他還要湊上前,卻被溫慎之抬手抵住了臉,幾乎萬分為難一般同他道:「此處……不行。」
延景明:「?」
溫慎之輕咳一聲,忍著面上泛紅與心中悸動,輕輕將延景明推開,一面道:「今日有要事……」
延景明覺得溫慎之說得都對。
他退後一些,還想幫溫慎之系好衣帶,溫慎之卻已自己動了手,急忙將衣服穿好,匆匆想拉著延景明從馬車離開,延景明卻比他還快一步,已跳下了馬車,好像方才什麼都不曾發生一般,探頭探腦去問秦衛征,道:「窩們要往哪兒走?」
秦衛征一怔,不知如何解釋,溫慎之卻已直入正題,讓秦衛征走到了前頭領路。
秦衛征也換了便裝,他頭一回來這種地方,難免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冷冰冰板著一張臉,對四周美人的曖昧示好視若不見。
而溫慎之一踏入極樂樓,便發覺極樂樓內,有些不對。
樓中桌椅翻倒,不見來往客人,美人也並不嬉笑打鬧,不少人面中還有愁苦神色,似是不知如何是好,而待那些人看到他,有人驚慌失措,似是恨不得避開他,更有人直接上前,匆忙將溫慎之拉到一旁房內,小心關上了門,還要注意是否有人偷聽,隨後才慌亂無措開了口,道:「文先生,您不該來這兒。」
溫慎之心中咯噔一聲,明白他們應當已來晚了一步。
這極樂樓內人人自危的模樣,京兆府也許已將買賣他書畫的所有人都帶走了。
他是無礙,就算京兆尹真知曉了他的身份,也不敢對他下手,可受牽連的其餘人確是慘了,他皺緊眉頭,想著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先回宮中,旁敲側擊問問忠孝王的消息,若能不與忠孝王衝突便將人救出來,自是再好不過,若是不能……只怕就只能想些其他辦法了。
溫慎之謝過那人,轉身出了這屋子,延景明不知為何走快一步,到他身側,小聲湊上前同他說話,道:「他們為什嗎都看著窩啊?」
溫慎之這才注意到周遭之人的目光,極樂樓內不少人都忍不住將目光往延景明臉上瞟,往來客人如此,連樓中人都是如此,京中並不缺胡姬,異族美人也有無數,若只是容貌秀麗,好像也並不足以令人這般盯著打量。
延景明忽而抬手擋臉,緊張嘟囔,道:「窩的臉。」
他臉上還有溫慎之畫的牡丹,方才換衣服時也不知是不是蹭花了,而這麼多人盯著他看,他難免心中緊張,有些無措。
溫慎之也忍不了挑眉,到了此刻,他已開始有些後悔了。
他就不該在延景明臉上畫什麼牡丹。
如今這麼多人盯著延景明看,他心中實在不悅,恨不得自己擋在延景明面前,好將其餘人的目光阻擋在外,可他稍稍一動,便聽那樓下忽而又有喧鬧,有一人正嚷嚷大喊,道:「文玄光在何處?我就是來找他的!」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小天使們支持正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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