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大雪依舊紛飛的讓人早已感覺不到它的美感，反而是日日夜夜的都在祈禱這漫天的飛雪季節能夠儘快的過去。

不過這一切，對於有著大量物資的駱鋮來說，倒還不是最愁的。相反他有些擔憂的是，雪災之後如果真的來旱災了，那他有空間的事情，到時估計也就瞞不過家裡的人了。

「嗯？」聞尺素雙頰鼓鼓的吃著一個小籠包，有點想不明白的看向給他吹雞湯的駱鋮：「為什麼旱災時就會藏不住空間了啊？」

同樣都是災，那為什麼雪災就可以藏得住的？——少年小小的腦袋上冒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有點兒想不通。

駱鋮被他那睜大眼睛鼓著小臉的模樣給可愛的不行，傾身上前吻了吻少年豬肉白菜包子味的唇角后，才開口為他解惑：

「因為雪災時我本就屯了物資，所以之後無論拿出什麼來，哪怕是家裡庫房沒有的東西，大家也都只會覺得是我提前準備好放在了別處而已。」說著將已經吹到溫度正好的雞湯給少年遞了過去，「而旱災卻不一樣，旱災最缺的不是食物，是水。所以到時候若是家裡沒水了的話……」

他沒將話講完，可少年卻立馬反應了過來，連忙點頭說道：

「是啊是啊。其他東西還可以說是提前屯的，可在大旱時到處的水源都在慢慢的蒸發掉時，你又怎麼可能會有囤積的沒有蒸發掉的水呢？」少年輕輕的揉了揉剛剛胎動了一下的肚子，歪著腦袋繼續道：

「就算說是從外地運過來的也不現實，都那麼熱的天了，離這裡近的地方肯定也都沒水了，而有水的地方又怎麼可能會這麼遠的距離一路走來水竟然都還能不被熱掉的？」少年皺了皺鼻頭，有點愁苦：

「到時你若不拿出水來，那我們一家人就要遭殃，可你若是拿出水來，那這水又是從哪兒來的？怎麼向家裡解釋？」少年搖搖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總結道：

「——難辦哪。」

駱鋮看著分析的頭頭是道的少年，眼眸亮起，帶著絲毫不掩飾的讚賞說道：

「原來我家小尺已經如此厲害了？聰慧！」

聞尺素聞言不好意思了起來，有點害羞又有點高興的扭捏著說道：

「才、才沒有呢，這些不過都是基礎的、很容易就會被想到的東西而已嘛。」

確實，這些對於從小就讀書並善於思考的讀書人來說，的確是很容易就能想到的事情。

可少年不是這些人。

他是個在每天收錢、記賬、做菜、採購、統籌、照顧長輩、關心僱員、友愛鄰里等等的一應大小事宜里，硬是擠著時間每晚都跟著駱鋮練字、讀書，偶爾看到個喜歡的遊記之類的書籍后，還能小小的寫個讀後感來勉勵一下自己的——不過才從無到有的學了一年多時間中途還懷了個寶寶的勤奮人而已。

所以，對於一個本就在思想落後的地方還又為了家庭如此操勞的人來說，現在能有如此的思考能力，就當然是算得上聰慧的了。

駱鋮伸手用大拇指輕輕的蹭了幾下少年的眼尾，淺笑著鼓勵道：

「不，就是因為我家小尺厲害，所以才會這麼輕易的就想到了事情的關竅。」

少年聽著他的肯定，感受著臉上被蹭著的溫暖，終於眼睛亮晶晶的點了點頭，給自己了一個肯定的「嗯」后，眉眼彎彎的笑著看他，滿眼都是細碎的星辰。

駱鋮被他誘惑的就要傾身去親吻，卻不想剛還雙頰緋紅眼帶星光的少年突然伸手狠狠的抓住了他的手腕，滿眼倉皇臉色蒼白的大叫了一聲：

「啊——！」

嚇得駱鋮當即就一個激靈，快速的伸手把差點從椅子上歪跌下來的少年給扶住，焦急的問道：

「怎麼了？肚子疼了么？」

「阿、阿鋮哥……」

不過才短短十幾秒的時間，少年就竟是已經被疼的說不出話來，只是本能的呼喊了兩聲他心中最大的依賴后就再次忍不住的叫喊出聲。

「小尺不怕！不怕！」駱鋮看他這樣當即一把將人打橫抱了起來，平穩又快步的向卧室走去，「我在呢，我在身邊呢，不怕！」

其實他看著突然就被疼的已經開始抽抽了的少年，心裡也是有點兒慌了神了。但常年的冷靜與理智還是在第一時間提醒了他——少年此刻要比他更慌更害怕，所以無論自己的心裡有多麼的恐慌和焦躁，此時都不能讓對方感受到一絲一毫。

思緒翻飛時他已快速的將聞尺素抱進卧室放在了柔軟的床鋪上，之後才大聲的向外喊了聲：

「來人！」

很快，陸願第一個趕了過來，之後是魏遠、還有陳豹夫婦。

「陳叔，你架上馬車快速的去店裡通知我娘他們，讓馬上關店回家。」

駱鋮快速的向幾人吩咐道：

「陳嬸，你快去廚房燒水，燒的越多越好。順便再熬鍋雞湯，放在爐子上一直溫著，並煮一些瘦肉粥，熬得軟爛些。」

「陸願你也架一輛馬車，快速的去西街將於穩公接來，順便把魏遠捎上一段。」

「魏遠你去『德濟堂』找余掌柜來，之前我已與他說好，所以你去只需說是小尺要生產了他便明白，是我要他過來坐鎮以防……」駱鋮突然頓了一下，不想說出接下來的那兩個字眼，只抬眸嚴厲的向兩人看去：

「快去！」

幾人在聽了他的吩咐后都第一時間就忙了起來，這期間，駱鋮都一直讓少年死死的抓著自己的手，哪怕少年因為太過疼痛而導致靈台不清明到將他的手背都掐爛了，他也絲毫都沒有放鬆力道的握著那雙顫抖的手。

「小尺乖，不怕，夫君在呢。」

他一遍又一遍的親吻著少年的手背，虔誠而又擔憂的不斷出聲哄著他、喚著他。

但此時的聞尺素其實已經沒什麼意識了，整個身體給他傳來的感知就都只有一個，那就是

——疼！好疼啊!

疼的他都已經忘了自己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遭受如此痛苦？好半晌后又不知是什麼原因，腦子裡「突」的響了一下后，就又突然想了起來——自己這是懷孕了，這麼疼應該是快要生寶寶了。

密集的疼痛蜂擁而來時，他的腦子裡竟然不合時宜的閃過了前些日子駱鋮才對他說過的那句「你是我的大寶貝，是其他所有小寶貝加起來都沒一個你重要的寶貝。」的話，不知為何，想到此後他似乎突然覺得好像疼痛也沒有之前的那般厲害了。

——是啊，現在的他也被人當寶貝了呢。

「小尺不怕，阿鋮哥在呢，乖~！」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了駱鋮從遙遠天際縹緲而來的聲音，一聲又一聲的，慢慢的將那肆虐的疼痛給稍微緩和了一些，手上也終於感知到了一股堅定而有力的溫暖。

「夫君——」他聲音極度疲憊的喊了一聲，暗啞又乾澀。

駱鋮聽到后驚喜的站了起來，彎下腰身湊上去，幾乎臉貼臉的看著他喊道：

「小尺。」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容忽視的顫抖，「現在感覺怎麼樣？還疼的厲害嗎？」

他感覺自己問的是廢話，可眼前的情況，貌似也只有這些廢話能夠緩和一下此時他心中的惶急了。

「可、以些、了……」

雖然聞尺素連說話都費力，但還是能夠看得出來比剛才好了很多，至少人的意識已經清醒了，所以還是稍稍的安慰了一下駱鋮。

就在這時陳李氏突然在門外敲門喊道：

「老爺，水已經燒好了，我先端了一盆過來，現在需要嗎？」

「要。」駱鋮連忙回道，「端進來吧。」

陳李氏聞言快速的進來將門關上，剛要進卧室時就聽到駱鋮又說了一句：

「陳嬸你先不要進來，將水放在門口我取，你等身上的寒氣褪去些了再進吧。」

陳李氏當即一個激靈——是啊，孕夫生產時最忌風寒，可她卻只想到了將門窗關緊不要讓風進來，卻忘了自己此時也是從外邊滴水成冰的天氣里走來的，身上怎麼可能不帶有寒氣？這要是剛剛老爺不提醒她直接就進去的話，萬一寒氣過繼到了郎君的身上，那後果可就不敢想象了！

於是陳李氏連忙應聲，將蓋了蓋子的木盆放在了卧室的門口后，就又快速的回廚房去看雞湯和粥去了，以免將寒氣帶到駱鋮身上。

駱鋮端了水盆進去后，不顧溫度太燙，直接浸了手巾就去給少年擦臉和脖頸。

——因為剛剛疼痛來的太過肆虐，所以此刻的少年就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全身上下都完全的給濕透了，連頭髮都已經濕成了一縷一縷的貼在了額前和臉側。

所以駱鋮將手巾稍稍放涼了一些后，就輕輕的為少年擦拭起了手臉，溫柔的對他放了一個炸.彈：

「我已經讓陳嬸去熬粥了，應該快要好了，稍等你吃一點兒好有力氣，不怕，夫君給你親自接生，乖~！」

少年本來還有點兒渙散的眼神聽到後面這句話后頓時聚焦到了一起，睜圓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你、你說什、么？」依舊氣弱的聲音里，竟是愣生生的聽出了幾分頑強的氣勢，哪怕這個氣勢是因為太過恐懼造成的。

不是之前已經說好了穩公的嗎？怎、怎麼就……

聞尺素覺得一定是自己剛剛疼的太過，所以出現幻聽了。

但駱鋮轉身去重新浸濕手巾，像是不用看都知道少年在想什麼似的，在轉回來邊將手伸到衣襟下給他擦拭身體時，邊就向他肯定的再次說道：

「你沒聽錯，我給你接生！」

然後快速的上前親了下少年將欲說話的嘴，接著向他保證：

「我已向余掌柜和穩公問了很多遍有關麟兒生產的所有細節，也從書肆里看了不下百本的涉及到麟兒的身體構造和生產護理的書籍，等你生產時也會讓穩公在一旁協助，所以，」他目光堅定而深情的看著少年，永遠從容淡定的眼睛裡帶著無法忽視的擔憂和祈求說道：

「讓我給你接生吧。否則不管是把你交給誰，我都無法放心在外面等著的。」

聞尺素此時雖然偶爾還會給疼的抽抽一下，但確實已經比剛才好很多了，因此在聽完駱鋮的話后也就能立刻清晰的意識到，如果是對方給自己接生的話，那就一定會看到自己這一生最不堪、也最醜陋的那一面的。

所以他本能的就想拒絕。

但是，當看到眼前這個因為太過疼愛自己而已經做了那麼多的準備工作，此時更是早已心疼到雙眼都通紅了的男人的目光時，那已經到了嘴邊的拒絕的話，卻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幾息后，他忍著肚子上像電流一樣密密麻麻的痛楚，抬起床邊依舊還感到無力的手，撫摸在了對方的臉上，溫柔的向他笑了一下，說：

「好。」

只要對方願意，那就什麼都是好的。

而駱鋮也因為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少年，所以硬是將在看到少年的笑容后眼中不由自主泛起的酸楚給硬生生的憋了回去，這就導致他本就已經通紅的雙眼此刻卻是連著眼眶都充了血。

他將少年放在自己臉上的手按的更緊了一些，顫著聲音的對他露出了個深情的笑容，說：

「放心，不會醜陋難堪的。」像是聽到了少年的心音一般，所以直接就安撫到了對方此時內心最大的惶恐上，「因為我的小尺，無論遇到何種境況，都會在我的心裡是最美的、最不可替代的寶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