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二月初一，新生正式進入學院上課。從這天早上開始，駱鋮也同時要求駱顯每日早晚各練一刻鐘的扎馬步和半個時辰掌法。至於聞尺素，則想練就練，不想練也無所謂。

只是沒想到晨練時被早起過來找駱鋮的小壯壯看到后，硬是纏著說他也要學。無奈，駱鋮便讓駱顯每天除了給小不點教寫字之外，再根據他自身的情況看著教他扎馬步——畢竟太小了，一點力氣都沒有，所以掌法什麼的，還是等他扎夠半年馬步時再說吧。

而柳靜姝這邊卻是央求到凌雲木教她繪畫了，因為她一直都很喜歡刺繡，但可惜自己並不懂如何畫花樣，以前繡的東西也都是滿大街都可以見到的樣式，從來都沒有自己創作過，所以她才會想著去學繪畫，學會了就可以畫自己喜歡的綉樣了。聞尺素知道后，也趁著每天中午飯點過後人少一些的時候，過去跟著一起學，只不過他學的以山水風景為主。

二月初五，學院貼出告示，說知府有意在書院選五人，限在一個月的時間內出版一本可以讓普通老百姓簡單識字通意的書，最終選定的書冊可以由官辦書閣面向全郡百姓出版發印，有意者皆可報名，初八考試。

並且考試錄取通過後的五個人，無論所著最終選沒選中，當月都會發放二兩紋銀和三十斤新米的報酬。而最終被選中的那個人，則將擢升為助教，以後每月都會有二兩紋銀和新米三十斤的報酬。

駱鋮雖然不差錢，但對編撰書冊卻還是很感興趣的。

尤其是這所謂的——讓普通老百姓可以簡單識字並通曉其意的——書，不就是後世的字典么。

「我以為你不會對這件事情上心的。」報名后，雲吟隨駱鋮一起坐馬車前往葯膳坊吃飯——昨天季劭聰已經從京城回來了，但因為回來的時間太晚，葯膳坊的吃食已經賣光都打算關門了，所以季大少爺死活嚷嚷著要把今天幾人新年後的第一次聚會安排到葯膳坊才行——不然他會活活饞死的。於是今天下學后，雲吟便也沒有留在書院，而是和駱鋮一起回葯膳坊了。

「因為我本來就有著書的打算。」駱鋮坐在他對面回道：「只不過之前想的不是這個類型而已，但寫寫也無妨，就當提前練筆了。」

雲吟聽完眼神幽幽的覷著他，「你這話要是被別人聽見，晚上被套麻袋時我是一定不會幫忙的。」太氣人了。

其他報名者都還在絞盡腦汁的想這本書該怎麼寫時，駱·起死人不償命·鋮竟然能說出這不過是用來讓他練筆的這樣的話？

聽聽，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么？要他說套麻袋都輕了，應該是套完麻袋后再關柴房餓上三天方才能解心頭之恨。

駱鋮垂眸，勾起嘴角輕輕笑了一下。

等吃飯時季劭聰也知道了這件事後，便鄭重的放下筷子神情嚴肅的握住了駱鋮的雙手：

「阿鋮，看在我們是同穿一條褲子的親兄弟的份上，請你以後在見到我的家人時，一定！一定！一定要裝作你不會讀書的樣子！不然大哥我會被打死的——活活打死的那種打死的！」季劭聰悲壯的囑託道。

駱鋮淡定的使了點巧勁將手抽了回來，拿出聞尺素為他繡的青竹天青色絲帕，一邊擦拭雙手一邊眼都不抬的回道：

「我只跟我夫郎會穿同一條褲子。」

季劭聰：……

季劭聰：「這是重點嗎？」

駱鋮：「嗯。」說完怕對方不相信似的又點了點頭，補充道：「這才是重點。」

季劭聰：……

雲吟：……再一次將臉埋在了胳膊里，趴在桌子上笑的桌子都跟著一起抖了。

季劭聰：*&#@&*#*&#

這日子就是這麼沒法過了！

氣死少爺了！

*

初八這天，上完當天的課程后，書院安排報名考試的學子們中午都稍作休息一會兒，申時起，聘用考試才正式開始。

這次監考的除了兩名分發試卷和注意考場火盆的教諭之外，還有山長古弘知和知府陳賜。

聽雲吟說，這次考試的試題也是知府出的。

等拿到試卷后，駱鋮打開一看，只見整張紙上只有一題：

——論「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之利弊。

駱鋮微微眯了下雙眼，不著痕迹的看了一眼坐在上首正中的知府大人——不知在這位大人心中，到底是覺得「明民」好？還是「愚民」好？

不過……

算了，反正大不了就是這次編著選不中而已，總是不會讓他這個受後世教育的精英少校去選擇「愚民」的選項就是了。

於是駱鋮凝下心神，在心中潤色了一會兒說辭之後，便提筆開始行雲流水的作答了。

……

這次考試一共報名了六十七人，人數不算很多但也不少，卻沒想到試后第二天書院孔廟前的告示牌上就貼出了告示，寫了被選中的五個人都是誰。駱鋮被選中了，名字再一次的掛在了第一名的位置上。

「阿鋮你真的是太厲害了吧！」旁邊圍觀的其他學子看到后，都不由的對駱鋮讚歎了起來。

沒辦法，實在是駱鋮實力強勁到讓他們想嫉妒都嫉妒不起來啊。

以第一名的成績進入書院，上課不過才八天時間，卻能把教習每天布置的除了詩詞之外的各科課後作業也都做到第一名。即便是詩詞，那也不過是跟每天的辯論課一樣，從未掉出過前三名之外的。現在又連編書的考試也是第一名，所以他們要是天天都忍不住嫉妒的話，估計駱鋮還沒被嫉妒死，他們自己就先把自己給嘔死了。

「過獎，僥倖而已。」駱鋮神色平靜的回道。

「這還叫僥倖啊？那我也想要這樣的僥倖砸死我吧。」坐在他后桌的那個學子聽他這樣說后，當即大聲哀嚎道。

其他人也跟著起鬨，甚至讓駱鋮請他們吃菜夾餅以彌補他們受傷的小心靈——開玩笑，現在誰不知道駱鋮就是府城最紅的那間葯膳坊的老闆啊，他們雖沒有臉大到讓對方請葯膳坊那些貴的吃食，但只是讓請個菜夾餅的話，應該還是沒問題的……吧？

眾人心中突然都不太確定了起來，我看看你、你看看我的，誰都不敢保證接下來駱鋮會回他們一句什麼。畢竟平時在書院里，駱同年雖然看起來性格溫和與誰都沒有鬧過矛盾，但同時也除了跟雲教諭看起來關係比較好之外，好像跟誰也都其實沒那麼熟絡的。

但此時的駱鋮並不知道他們的心中所想，所以在聽到讓其請客后，也只是稍作思考了一下便回道：

「好。那大家明天早上就都先別吃早飯了，我給你們帶。」

眾人一聽頓時高興了——哎呀，原來駱同年真如雲教諭說的那樣，只是面冷而已，並不是不好相處嘛，看來是我們想多了。

真好，那可是葯膳坊的早飯哪！明早他們可有口福了，嘖嘖！

於是眾人又圍著選中的那幾人，討論起了他們這次考試答題的思路……

遠處，站在孔廟二樓藏書閣的知府大人和山長，一起靜靜的看著這群聽到有好吃的就能高興的開懷大笑的還沒長大的孩子們，神情也跟著露出了笑意。

「這個駱鋮，後生可畏啊。」知府大人看著人群中一直都不卑不亢，神色平淡的駱鋮，搖頭感嘆了起來。

「嗯，是個做大事的苗子。」古山長也縷著下巴上的山羊鬍，溫和的笑著點頭認同道。

「何止是個苗子……」知府大人斜眼看向山長，似笑非笑的調侃道：「怎麼，山長該不會是怕我搶人吧。」

古山長沒理他的試探，直接回絕道：

「就算你想，也要人家願意才行。」說著便轉身從書架上將駱鋮的入學考試試卷拿了過來，遞給了他，「此子胸懷天下，且有天縱之才，前途未來不可估量，又豈是你我就能左右其方向的。」

古山長睨了知府一眼，意思是就咱們這蒼耳郡，想要留住人家，也得是人家自己願意。否則，呵。

知府聽他這話，再看他如此態度，心下不由一驚，抬眸厲眼直視對方，連拿著試卷的手都不自覺的攥緊了一些。

古山長是什麼人？那可是被府城上至權貴下至百姓，甚至是讓整個天晟朝的文人都得雅稱一聲「博古先生」的人，能得他如此之高評價的人，知府心想，至少自己與他相交的則這十餘載，還是第一次啊。

於是他收回目光看向手中的卷子，越看，神情便越發的鄭重了起來。

而這一切，還在告示牌前與諸位同年就此次選人考試的試題進行辯論的駱鋮，卻是一無所知。

*

當晚，駱鋮就將自己打算根據後世字典改編的這本書籍，命名為《蒙學識字》。

但他沒有立即開始著寫，而是為了更好的了解這個朝代對於初學者的書籍編撰內容，決定趁後日——也就是初十旬假的那天，去府城的那幾家書肆轉轉，看看自己想寫的「字典」有沒有什麼需要根據當下改進的地方。只是沒想到，在最大的那家書肆里碰上了另外一位選中的同年，卻不想對方竟然因為他打算撰寫的書籍太過簡單而與之產生了分歧。

「駱同年，我不能認同你的做法。」這位名叫彭鈺年的同年有些激動的反駁道：「你想著寫的這種書籍太過簡單，完全背離了我讀書人探索學問之深奧的準則。若是普通學子著寫這樣的書籍也就罷了，可你是「澹雅書院」的學子，還是此次新生中的佼佼者，怎麼可以去做如此有辱書院嚴謹學風的事情呢？」

駱鋮神色淡然的看著他，並沒有因為對方有些激烈的語氣和與自己不同的思想觀點而有所變化。

「學問無大小，知識無貴賤，」他平靜的看著對方，回復了他的疑問，「彭兄既然在此次考試作答中也更加的偏向了「明民」這個觀點，那麼就應該明白，這次大人親自監督選擇的這本書籍面世后，更多的不是面向讀書人，而是剛要蒙學的垂髻小兒和需要掃盲的普通百姓的。所以，如果我們真為了成就所謂讀書人的面子而把書冊著寫的晦澀難懂，那又怎麼可能會是一本「可以讓普通老百姓都能簡單識字通意的書」呢？」

彭鈺年猶如當頭棒喝，直直的愣在了那裡。

是啊！他只想著寫的太過簡單有辱讀書人的臉面，會被其他同年們所嗤笑，卻忘了大多數老百姓都不是讀書人，哪裡懂什麼之乎者也的高深句式啊？

想明白過來的彭鈺年臉色青一陣紅一陣，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好讓自己離開現在這被人圍觀和指指點點的尷尬境地。

「不過彭兄不是說稍等我們回書院相互交換閱讀一下對方的大綱嗎？那不知彭兄現在是否有空，不若此刻就去吧，可好？」就在彭鈺年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卻不想駱鋮突然再次開口，說了句讓他感到茫然莫名的話。

不過好在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這是駱鋮在給他台階下，好讓自己能有個正當理由即快速又不至於太過丟臉的離開這裡。

「哦、哦，好，」他連忙點頭，抱著已經選好的書籍快步走到了駱鋮跟前，「有空，有空的，我們現在就走吧。」

於是兩人相互做了個請的姿勢，便一同離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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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鈺年：駱同年真是個好人（感動）！感謝在2021-05-0619:42:02~2021-05-1018:02:3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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