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同門
張奕在天干殿的十名執役弟子中一向排名最末，如今居然有機會結識門派長老的親傳弟子，心中極是振奮，當下等乾豫離開之際，便進了賈易的別院，獻媚道：「弟子拜見師叔，不知師叔這裏還缺什麼用度，我這就去給師叔備齊。今後師叔有什麼事情，也無需客氣，儘管吩咐弟子去做便是！」
賈易吶吶應了一聲，臉色微紅，有些不好意思道：「這裏可有吃飯的地方？」他從被太白子放出來后，一直沒有吃過東西，又爬了通天提，這會早餓得前心貼後背了。
張奕一愣，急忙應道道：「是弟子疏忽了。」說着伸手從自己的百寶囊里，取出一個肥大的鴨梨，遞給賈易。這百寶囊只能算低等的收物法器，只要是碧山弟子，修為過了上清練氣三層的玄關境界，進入外門，便可以獲得一件。又向賈易道，「師叔，這是弟子無意間得的一枚鳳梨，師叔若是饑渴，先用此物墊墊肚子，弟子這就去讓人給您準備飯食。」
賈易從不曾見過這麼大的鴨梨，想來是怕是仙家果子，又見張奕表面雖然捨得，兩眼閃爍，卻是一臉肉痛。他雖然愚鈍，可這些年的乞丐生涯，讓他頗通世故，便推辭道：「此物還是你自己留着吧！我只想用些飯食！」
張奕本就有些不舍，此刻見賈易不接，心中高興，恭聲道：「是。」便匆匆收回鳳梨，眼光朝四周瞄來瞄去，大有央求之意。低聲問了句：「剛才弟子聽說另外五位師叔分別是，乾韻師祖、乾月師祖和乾鴻師祖的弟子，就是不知師叔是那位師祖門下？弟子將來的修行進境，還往師叔多拂照一二。」
「這！」賈易面色尷尬，自己身份特殊，不過也知道，一定不能瞞住這些消息靈通之輩，便早想好說辭，呵呵苦笑一聲道：「我只是僥倖得了件寶物，獻于山門，各位師叔破例，才讓我入了外門修鍊。我還只是個挂名的三代弟子，並沒有拜入那個師傅門下呢！」張奕一臉詫異，原本意為撿到寶，沒想到居然是憊懶貨。賈易見他反應，也臉色微變，淡淡問了句：「張師侄，我那飯食……」
正在這時，張奕忽然做了個很怪的動作，對賈易看也不看一眼，搖搖頭，仰天長嘆一聲，大剌剌的把頭一轉，也不理會賈易，踱著方步走出別院。片刻之間，他像完全變成另外一人，變臉之快，讓賈易都張目結舌，有些不能適應。他清了清嗓子，問道：「我那飯……」
張奕白眼一翻，道：「照例。」丟下這句話，頭也沒回，人便已走出別院。
張奕一走，賈易有些苦笑不得，前倨後恭，這樣的人物他不是沒見過，但像此人如此現實，他還是頭次遇到。心道，看來所謂神仙，也不過如此，也和凡人無甚大異啊！這是賈易見識淺薄，修道貴在修心，像張奕這樣平日就盼著，能傍上一個好師傅，撈些好處，自己不去刻苦修行，早就自絕長生之路，怕是日後金丹都修不成，不過是在天干殿裏，享受一兩百年的富貴罷了！
賈易才到這裏，那懂得天干殿的規矩，乾豫和張奕也都沒說，自然不知道這照例是照的什麼例子。只是覺得這般等下去，也解決不了腹內飢餓，便走出別院。沿着走廊走了一會，想找人問問。他來到後殿一個空地前，見到有人，便急忙過去。
那人見遠遠有人過來，手訣一收，一柄青色光芒便如靈蛇一般，自動飛回，飛入他腰上的劍囊之中，不見蹤跡。
這片宮殿本來是給上清八層歸元期境界的男弟子居住的，好讓他們靜心修鍊，凝結金丹。也會有些特殊門人，被安排在這裏。細看之下，自然不難現，賈易只是個普通人，當然能住到這裏的，那個都非尋常弟子可比。
那人一身青色道袍，頜下卻是三屢長須，遠遠便對賈易稽道：「貧道雲非子，小師弟應該是今日搬來外門的那六人之一吧！不知是那位老師門下？」
賈易初見他練劍時，頗有幾分仙家氣象，他心中還以為遇到一位高人。不料竟開口問起自己師承，他生於金陵世家，又乞討三四年，早看慣了人生百態，當下也不隱瞞，道：「回師兄，我不過是僥倖被收入門牆，並未師承。」
雲非子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笑道：「你怕是見過張奕那貨了。反正我左右無事，可願陪師兄四處散散步，我把這天干殿的地方，順便指給你看，知道路徑，以後你自個兒修鍊，找個人或事物也方便一些。」
有人忽然在旁邊笑道：「雲非子師兄，幹嘛急着跑來練劍，你的修為等十年大比之時，還怕師傅們不賜下乙木金丹嗎？」
雲非子呵呵輕笑一聲，不去理那人，只對賈易道：「小師弟，你可要記好了，這是本門第一財迷，莫要被他騙了錢財。」
原來這人也是碧山三代弟子叫錢不貪，只是碧山一脈，雖然是道門大派，當中有些人愛用道號別名，而另外一些門人則愛用俗家名諱，甚至連衣着也不曾更換。現任掌教乾元真人，並不注重這些虛套，一向不在這件事情上，強迫門下弟子。一般只要肯誠心修道，便不會多做限制，任憑弟子愛好。
錢不貪卻是一身上等絲綢，人生的矮胖。一步三晃，邊走邊搖頭嘆息，故作悲傷，但卻一臉笑意，這表情真滑稽之極。不過也看的出來，絲毫沒把雲非子說自己是第一大財迷的話放在心上，瞥見站在一旁的賈易，忽然兩眼冒着金光，像是看到一堆財寶，對他道：「小師弟，應該是今日搬來外門的那六人之一吧！不知是那位老師門下？」
賈易心中一氣，但見他不似張奕那般，眼中並無惡意，便道：「回師兄，我不過是僥倖被收入門牆，並未師承。」
錢不貪頭一皺，一臉可惜道：「怎麼能如此？」
雲非子怕他的話刺到賈易，道：「師弟，不可胡說！」
錢不貪急道：「師兄，小師弟剛剛入門，還以為他拜了個好師傅，要和他做點生意，大家財，現在看來他這條商路是斷了。」錢不貪說着話，兀自在那裏嘆息不已。
賈易卻是面面相覷，雲非子早知道他那德性，嘿嘿一笑，道：「說的也是，你不是常說，買賣不成仁義在嗎？你和小師弟的次買賣雖然不成，可總要仁義在啊！這見面禮是不能少吧！」
「什麼？」錢不貪一聽這話，噌的一聲便跳了起來，喊道：「鐵樹可以千年開花的，你見過鐵公雞有拔毛的嗎？
雲非子乾笑兩聲，二話不說，拉着賈易，不待他開口詢問，便往另外一處走去。口中對錢不貪道：「錢師弟，你讓師兄我煉製的那一爐丹藥，剛好給這小師弟當見面禮物，你就不用惦記了！」
賈易還一時沒弄明白，便聽到身後錢不貪大叫道：「雲非子師兄，做人可以無恥，但不能無恥到你這地步啊！」
他們匆匆走到一間別院裏，賈易聽到錢不貪在後面跟了過來，心想這雲非子師兄也太霸道了！居然用自己的名義，公然搶劫師弟丹藥，無怪乎，會被人追着罵無恥了？
他心中正想着，忽聽雲非子一聲清喝：「你這憊懶傢伙，就知到你是這副德行，莫非我還真要了你那丹藥不成。再過四年就是外門大比的日子，我、你還有公孫師弟，這次只要不出意外，便能獲得門派賜下的金丹藥引，凝練金丹。你那一爐辟穀丹，對我等已無大用。小師弟不過練氣初期，正是要努力修鍊的時候，那些丹藥對他更為重要的多。」
賈易沒想到雲非子居然真是為了自己，想到剛才對他的非議，心中也有些過意不去，自己和他不過萍水相逢，卻如此幫自己。便不想讓他與同門交惡，道：「師兄，那些東西我用不着的。」
「這位師弟是新來的吧！」從別院裏轉來一個人，笑着一看賈易，搖搖著頭道：「你是不知，錢師弟向來不做虧本買賣。不用理會，遲早他會從你身上賺回去的。不如趁此機會，狠狠敲他一筆，免得日後被他搜刮，這也算少虧一點。」
說話這人卻是一身青衣儒衫，見三人進來，只對雲非子和賈易抱拳拱拱手，居然是俗家禮節，對錢不貪卻不曾理會他。
「公輸不智，我可能是那樣的人么？」錢不貪沒有好氣的反駁一句。
「不可能！」公輸不智和雲非子異口同聲說道。
錢不貪聽他們這麼說，點頭應承，得意無比，兩人緊接着道：「你本來就是那樣的人。」
錢不貪一時氣結，對身旁的賈易，道：「怎麼樣，小師弟，你說句公平話，我是那樣的人嗎？」賈易急忙搖搖頭。
錢不貪大手一拍，喊了一句道：「總算有個明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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