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深宮往事（13）

次日，吃過早飯後，十八名孩子穿著一身新裝，在田夫人、胡云之、向迪、湯彪以及十二名庄丁的帶領下去內務府驗凈。

小半個時辰后，大家便到了內務府大門外的長街上。只見街上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排到最後面的甚至已經排到了另一條小巷子里，連內務府的大門口也看不見。

而在這長長的隊伍旁邊，還排了一個較散的長隊，從其神色和年紀看來，這一隊人不是自宮者，而是他們的親屬或者牙行中人物。

楊帆雖然已經聽說過自願凈身備選的行情，但親眼見到這樣壯觀的隊伍，還是不禁暗暗咋舌。

本來，依慣例皇宮選太監一般都在春天，但這一年不知何故，定在了夏初。此時正是六月天氣，雖是上午，日頭也甚毒。孩子們暴露在大太陽下，滋味可想可知。幸好沿途街道上種有一些樹木可以遮陰，才不致將兩條「長蛇」晒成蛇干。

內務府的官員和司凈太監似乎也怕有人中暑，驗看較快，所以隊伍前進速度比想象的要快一些。但饒是如此，楊帆等人從隊尾排到府門，還是用了近一個時辰。

進院子后，大家才發現院里的人並不比排在大街上的人少，兩列隊伍跟著長方形的大院繞了兩圈，才能排到大堂下面的台階下面。

一名會計司的太監手裡拿著一本名冊，站在大堂外階上，專門負責點名叫人。

大堂門內又有一名掌禮司的太監守候著。會計司的太監點到一個人的名字后，這人便應聲出列，拾階步入大堂，由那名掌禮司太監引到堂上去驗缺。

楊帆等人剛進院子里，便聽見一名少年被點名叫上堂去，但只進去片刻工夫，便又出來了，看他那垂頭喪氣的熊樣，結果不問可知。

魏芝彭小完們雖然事先已吃過定心丸，但見到那少年那樣快就一副霉相地出來，臉上均有不安之色。

楊帆雖不想進宮，但見到院子里立著許多手持兵器的軍士，擔心自己萬一闖過第一關，便要敗露未凈身的秘密，心裡更是惴惴。

不知是因為看見前面十個有九個都是垂頭喪氣地出來，還是因為院里有許多軍士，或者因為別的原因，院子里雖然人數多達五百餘人，卻鴉雀無聞。一個個都像要上斷頭台似的，板著臉孔徐徐前移。

幸好院中四面都有松樹可以遮日，很少有人直接暴露在烈日下，所以大家雖感緊張，卻不至如剛才在大街上那樣汗流浹背。

楊帆站在彭小完後面，跟著隊伍緩緩前行，大約過了兩個時辰，才終於站到了大堂的階下。雖然他和別人心境有別，但緊張之情卻比別人更劇。聽見那名會計司的太監點到站在最前面的張小毛名字后，他緊張得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張小毛進去后，和別人不一樣，時間耽擱得比較長久，站在台階下最前邊的魏芝等了一盞茶工夫，他才出來。

楊帆雖感恐懼，但畢竟也關心朝夕相處許久的夥伴們的命運，所以還是抬起頭來觀察他的臉色。只見張小毛正輕快地小跑下台階，臉上有一種難於掩飾的激動和歡喜。

他一邊下台階，一邊用眼鼓勵緊張得小臉緋紅的魏芝，似在用眼睛無聲地告訴他：「別怕，一定能通過的！」

魏芝聽見自己名字后，顫聲答應一聲，他本來說話就有些女孩腔，自被凈身後，聲音更變得像個女孩子了——很多人從凈身第二天開始聲音便會改變，但也有人終身不變嗓音，若非如此，楊帆早被人識破了。

魏芝進大堂后，張小毛正不知自己該退出去還是留下來看他的結果，忽有一名軍士過來，將他帶走。

楊帆微感吃驚，低聲問前面的彭小完道：「他們去哪兒？不會現在就直接進皇宮裡去吧？」

彭小完道：「我也不知道。」

兩人不安地目送張小毛和那軍士走入左首一道小園門裡后，才終於見到魏芝也出來。

和張小毛一樣，他的臉上也是一付歡喜不盡之色。他與彭小完相視一笑后，便也被一名軍士帶進了那個小園門裡。

等到彭小完也一臉喜色地出來后，院子里便有許多人開始交頭接耳起來，顯然大家對於他們連續交好運感到懷疑。

「楊帆！」那名會計司的太監並不把大家的懷疑當一回事，還是用公鴨嗓子尖聲尖氣地點叫被驗者的名字。

楊帆答應一聲，跌跌撞撞地拾階而上。結果因為太過緊張和心虛，上台階時竟失足摔倒，從台階上滾了下來！

院子里頓時響起一片驚呼聲，楊帆紅著臉站起來，狼狽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然後一瘸一拐地向上走去。他本來早已打定主意，要讓人家嫌棄他行路瘸腿的樣子，這一跤倒甚及時，現在不用裝了！

進門后，那名守在門后的掌禮司的太監見他褲子上還有些灰塵，忙小聲提醒：「快把灰塵拍乾淨。」

楊帆假裝沒聽見，徑直向前行去。

那名掌禮司太監輕嘆一聲，只得跟隨上前。

到了堂上，只見正前方大案後面正襟危坐著兩名官員。不問可知，這二人一個是會計司的司官，一個是掌禮司的司官。

分立左右的幾名屬官見楊帆灰頭土臉地走進大堂，都暗暗皺眉。

兩名司官互視一眼，左邊那名司官便沉聲說道：「把灰塵拍去。」

楊帆雖然一心只求選不中，但也不敢在公堂上過於放肆，聽了那名司官的話，便拍去了褲子上的灰塵。

右邊那名司官用眼上下看了楊帆一遍，低聲說道：「我看可以，剛才可能是太緊張了。」

左邊那名司官點點頭，吩咐掌禮司太監：「帶他進後面去驗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