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為我打開一個莊嚴而神奇的世界

你為我打開一個莊嚴而神奇的世界

——序《中國刑警在邊關》

陳美蘭

也許你還記得，當你在長途電話中提出要我為你的新作《中國刑警在邊關》寫序時，我的回答是相當含糊的。我確實感到為難：一方面，對你的創作新成績我沒有理由不給予支持和關注，因為你曾是珞珈學子，武漢大學作家班的一員；另一方面，我對於刑警及他們活動的世界又是如此的陌生，對「公安文學」也極少涉足，又有什麼資格在這個領域發言呢？

而你毫不含糊的一再「下令」，也就使我不得不認真地去讀你的書稿，這時，我才真正感覺到，你是為我打開一個莊嚴而神奇的世界。

中國歷史的前進，必然要不斷地付出代價。昔日拋開最基本的物質生產去進行「政治大戰」，最後釀成的是國民經濟瀕臨崩潰邊緣的惡果。這種慘重代價的付出才使我們民族重新覺醒，堅決調整了國策，以開放的姿態向現代化邁步。現在，經濟成了我們生活的重心，它的發展促使國家振興、社會繁榮；然而，與此同時也形成了金錢在人們生活中的特殊位置，金錢使人們物質生活發生巨大的變化，但也刺激了一些人的物慾、貪慾的膨脹。這樣，金錢的另一端也就與暴力悄悄地連接上了。有人為了金錢，殺人越貨，鋌而走險，兇殘、詐騙、報復性破壞……種種罪惡行徑，猖獗橫生，這是在社會進步的過程中難以避免的社會現象。為了維護社會歷史的進步，為了給人的生存發展創造安全感，於是，在我們一片祥和、歡樂的生活氛圍中也就必然會出現一個特殊的世界，一個面對兇殘、邪惡、瘋狂勢力作殊死鬥爭的世界，一個既神秘莫測卻又莊嚴無畏的世界。

在你的筆下，刑警們活動的世界的險惡是一般天真善良的人所難以想像的。因為那些逞凶作惡的傢伙，並不像當年的反動軍隊有著番號標誌可識別，也不像昔日那樣僅以「階級成分」或「政治派別」劃線就可一目了然。那些作惡之徒有些雖劣跡顯露早被公安部門所控制，但更多的卻是以普通分子的身份散落在各種生活角落。他們有的是享有「優秀青年企業家」稱號，「紅得發紫」的公司經理；有的是金融行業中「備受信賴」的在職幹部；有的則是以湘江巨富「閨秀」名義進出於豪華賓館的體面人物；有的是混跡於「打工一族」汪洋大海中的「苦力」。他們幾乎所有的惡行，都是在一種現代的「迷你」色彩下進行的。多少善良的人就是在這種「迷你」煙霧下被騙、受害。加上「邊關」外黑勢力的滲透和影響，就更加重了環境的複雜性和險惡性。這正是今天現代社會的一個重要特徵。它是一個很難應付的環境，也是一個最能檢驗人的辨析力和破譯力的環境。這就是你為人們所展示的中國刑警們的活動特殊空間。

在這個特殊的世界中，你為我們描寫了許許多多平凡卻又不平凡的中國刑警形象，是他們的奮鬥、搏擊以至犧牲，使這個險惡的世界透射出一種莊嚴無畏的光輝。我特別注意到，在你筆下的刑警不僅是敢打敢拼的好漢，而且還有著過人的智慧才能，它顯示了中國新一代刑警的風采。確實，今天刑警的對手已不完全是那些草莽英雄、愚頑白痴，這些作惡之徒也有他們的文化、技術和作案經驗，這就更增加了他們的狡獪性。因此，刑警們對付他們，就必然要智高一籌，你對刑警的刻畫很注意突出這一點。這是最吸引人的地方。你寫他們辦案時對罪犯的犯罪心理、作案特點、活動規律的研究，從而尋找一種破案的新思路；寫他們探討對罪犯進行「攻心戰」的策略，以便用精神瓦解來摧毀頑敵；寫他們琢磨模擬畫像的技能，使得潛入茫茫人海的罪犯顯露原形；還寫他們對武器知識的精通，對涉外經濟、政治情況的掌握等等，使人看到今天與邪惡勢力的較量既是血與火的較量，也是一種高智能的較量。你是用自己的切身感受，為我們記下了一代刑警的智慧風采。

當然，你沒有忽略表現中國刑警的那種最根本的素質，這就是對人民的責任和愛。為了這個神聖的目的，新疆石河子刑警大隊長龔興言可以幾十年如一日「踏刀叢，穿火海，出生入死」，毫不動搖；為了這種責任和愛，雲南總隊武警戰士龐如寶，為制服頑敵，可以無畏地獻出自己年僅26歲的生命；同樣為了這種崇高的責任和愛，武警戰士蘇太德在頭部受敵槍擊后，仍向魔窟扔出集束手榴彈，並掙扎著堅持向匪首射出最後一槍才光榮地倒下……這一個個人物所顯示的精神氣概，無法不讓人的心靈不感到強烈的震動，我想，他們的精神之光，將會像天上的星光那樣，永遠閃耀在人們心中。從這些人物身上，不禁使我想到當前文藝界的某些輿論，它們是那麼起勁地聲言要「躲避崇高」、「拒絕崇高」，甚至去褻瀆崇高，可是，他們何曾想過，假如他們自身遇到危難時，他們也拒絕這種崇高精神的保護嗎？

我終於被深深觸動了，我不應再對這個特殊的世界保持陌生感，沒有這些人民衛士的縱橫馳騁、出生入死，我們就很難享受到生活的安靜與平靜。讀完你的書稿，我這樣提醒自己；我應該繼續努力在我的書齋和這個不平凡的世界之間架起一道心靈的橋樑。

作為一部紀實文學作品，你似乎不大著意過多地去雕琢藝術技巧，你對人物內心世界的展示似乎還過於粗略，所以形象的厚重感還不太令人滿足。但你在敘述技巧的運用上卻是靈活自如的。對一個案情的發生與發展，你不是平直地去記錄，而是充分利用時空處置的巧妙安排，使讀者在時空交錯和多線頭的穿梭中領略到案情的曲折變幻和複雜事態，你不故意製造懸念，但敘述中又處處充滿懸念，不斷地激起讀者的閱讀期待。敘述節奏的把握也頗具特色。在快速中有舒緩，又不被冗長的交待而阻隔，爽快利落的行文，顯示了一種辦案人的果斷幹練作風。看來，你在公安戰線的磨礪，已經練就了你的一種特殊文學氣質，這是在書齋里所不能獲得的，你應該珍惜它。

聽說，《中國刑警在邊關》只是你的「中國刑警叢書」中的一本。《中國刑警大掃黑》早已問世，還有《中國刑警在海外》也即將出版，你的藝術雄心不小，願你為創造這個獨特的世界而繼續作出新的努力。

1998年7月於珞珈山

（作者系著名學者、文藝理論家、武漢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茅盾文學獎一、二屆評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