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甩脫盯梢

剛鷹子想了想，毅然作出決定：管它三七二十一，從這裡鑽進蘆葦叢中，甩脫盯梢，尋找爸爸。

但一轉念，他又覺得不行。這半天一夜，沉重的精神打擊，冰涼的秋水浸泡，他那本來就瘦弱的身體，已經沒有了力氣。怎麼能逃得脫施平權的追捕。

他抬頭看一眼天空，火紅的太陽懸挂中天，射出千絲萬縷的金光，洞庭湖上如撒了一層碎金，蘆葦灘上像鍍了一層釉彩，水上，灘上，一片光亮。太陽快落山吧！他盼望夜幕儘快降臨。那時，他才能甩脫盯梢，鑽進蘆葦灘，尋找爸爸。

以往的時光像流水一樣飛快地過去，如今的時光卻如同拉縴一樣緩慢難熬。剛鷹子為了把時光打發得快一些，便抓起浮筒，一手一手地收起水中的刁子網。洞庭湖，是一座富饒的湖。漁網下水不到一個時辰，網眼裡就鑽進了一尾尾閃金亮銀的鯿身刁、硬腦殼刁、船形刁、翹嘴巴刁。

他收完漁網，提上漁船，然後，坐在船頭，摘下一尾尾刁子，和杜伯伯捕上來的魚兒放在一起。

他摘完網上的刁子，太陽還剛剛偏西。不能讓魚兒臭了。他拿起魚刀，擺上砧板，剖完所有的魚兒，用魚籃裝了，洗凈，放進艙里，撒幾把粗鹽，蓋好鎖幅板子。

他又抬頭看天。唉！太陽好像有意和他作對，站立高空，一動不動，還不時眨著眼睛，朝他投來嘲諷的目光，似乎在問：太陽不下山，你就沒有辦法甩脫監督？

「嘎！嘎！嘎！」

遠處，傳來幾聲剛鷹子的鳴叫，嘹亮，清脆，彷彿是為他作出有力的回答。

剛鷹子離開小漁船，走向蘆葦灘，在蘆葦稀疏的灘邊，彎腰拔起一棵棵辣蓼子、牛尾巴草，綁成一把把，擺出一副準備放蝦把的架勢。蝦把漸漸堆高，他彎腰抱起時，順手摺斷幾根蘆葦，放在蝦把一起，抱回漁船。

剛鷹子將蝦把堆放船頭，像一座綠色的雕堡，遮掩了船上的一切。

他抽出那幾根蘆葦，鑽進中艙，挑了一根又長又直的，撕掉葦葉，又撕下另一根蘆葦上的葉子，把蘆葦分成幾片，又拿起魚刀，把其中一片葦條削尖，從那根又長又直的蘆葦頂端插入，小心謹慎地往前推進，削尖的葦條捅開了每個蘆葦節。

他鬆了一口氣，抽出葦條，嘴巴含住捅穿的蘆葦，輕輕吹了一口，氣流暢通無阻。他眉宇間掠過一絲得勝的微笑。

剛鷹子掃視一眼蘆葦灘上，蘆葦沒有顫動，蘆雀子沒有驚飛。

他輕輕悄悄地把通心蘆葦放到艄后，再將身子挪移過去，順著艄尾，迅疾滑進湖水。

他拿起蘆葦，一端含進嘴裡，身子潛入水底，讓蘆葦的另一端露出水面。

一根空心蘆葦，連接兩個世界。剛鷹子左手捏住自己的鼻孔，右手划動湖水，兩腿不斷邁進。

他嘴裡呼一口氣，停一陣，又吐出，再呼一口。

他逆水而上，心裡默默地數著腳步，計算離開小漁船的距離。遠了，遠了，更遠了。

他慶幸沒有被發現，終於甩脫了施平權的監視。他還要往前走，只有離去越遠，被施平權發現的可能性就越小。

此刻，剛鷹子像往日扎水時一樣，好奇地睜開眼睛，湖水浸入眼瞼，有一絲脹疼，眼前一派朦朧，像晨霧繚繞，又如一道尼龍屏風遮攔，對迎面而來的水底動物和植物，隱隱約約，若明若暗。

那一根根水絲草，伸展開枝枝葉葉，好似岸上的一棵棵揚柳，隨風搖曳。那一片片搖片草，飄飄擺擺，逗人喜愛。一群群鯽魚，你追我趕，從水絲草、搖片草中間穿來穿去，發現哪根草上沾有一顆小螺螄，嘴巴一張，吞進肚裡。蝦子見了它們，遠遠地躲開，匍匐黑泥上面，睜大兩隻鮮紅的眼珠，挺起頭上的長矛，時刻準備還擊。鯿魚翩翩起舞，游刁子來往如梭，蚌殼敞開胸懷，向周圍的一切表示友好。

突然間，從一團黑乎乎的東西背後，躥出一條尺把長的鱖魚，張開倒洞似的嘴巴，瞪大猩紅的眼睛，豎起飛尖的脊鰭和腹鰭，尾巴連搖直搖，凶神惡煞地撲向小魚小蝦。

平靜的水底世界，頃刻之間變了，變得渾渾濁濁、模模糊糊。

剛鷹子心裡嘆息道：哎！哪裡有生存競爭，哪裡就有魔鬼逞凶。

他趕緊閉上眼睛，鬆掉嘴裡的蘆葦，雙腳一蹬，兩手一劃，衝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