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真沒病
翠香樓、燕春樓、蘭香苑、百花樓、柳風館……
原來這裏是一條妓院街，紙醉金迷之後，荒涼無處不在，店家招攬生意的七彩紙片像放過的煙花爆竹一樣遍地開花，夾雜着幾片枯黃的落葉在一陣呼嘯而過的冽風中狂舞。
那幾個宿醉的男人面部浮腫，臉色青黑，看起來身體虛弱，不堪一擊，他們一邊往家的方向奔走，一邊回望二樓的窗戶，期盼能看到幾雙目送他們的丹鳳俏眼。
還好，店家要到下午後再開業，傍晚到凌晨是他們生意的高峰時段，而旭日東升的清晨是這裏最清靜的時候。
花顏搖搖頭，快速通過了這條街，以免沾染上這裏的污濁之氣。
拐彎之後，一座雄偉壯觀的廟宇出現在她的眼前，香火煙霧裊裊升騰而上，響徹雲霄的晨鐘喚醒了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陳年紅松牌匾上行雲流水書寫着「金明寺」三個沉穩豪氣的大字，牌匾下一個削瘦小僧正在清掃角落裏頑皮孩童隨手丟棄的果殼。
花顏看看金明寺，又轉頭望一望三層的翠香樓，不禁啞然。
這西陵城的人還真是雙重性格，一邊燒香拜佛，轉身便進了暗夜風流之所，或許他們以為功過可以相抵，所以無所畏懼地恣情縱慾。
這座城的領導班子倒是豁達，虔誠向佛的同時也不取締黃色場所。
「哼哼！」花顏冷哼幾聲離開了這一片黑白無常。
右轉彎，再左轉再右轉，花顏來到了一條寬闊乾淨的街道，兩邊鬱鬱蔥蔥的櫸樹高大魁梧，像忠心耿耿的護衛守護著這條長街。
街上空蕩蕩的，偶爾飄來茉莉清香，壁沿上隨處可見像葡萄一樣成串的紫藤。
嗯，住在這樣的環境裏倒是不錯。
花顏以前還想過要在家鄉風景最美的區域給父母買下獨棟別墅，讓他們頤養天年，現在這份孝心只能放在心裏了。
這裏是居民區，每一棟樓都氣勢磅礴，雕樑畫棟，金碧輝煌，其奢靡程度只略遜於王府。家家戶戶的大門緊閉，花顏一眼望去從街頭到街尾，估計有1公里長，卻只有寥寥二三十戶。
有錢人！他們應該都是宮中的一品二品大員吧，盡知道消耗民脂民膏，嘖嘖嘖，這門楣得花多少錢啊？我的媽呀，那密密麻麻雕刻的都是啥？祥花、祥獸、祥鳥，雕這些花獸鳥就要幾十個雕工花上大半年吧？
那兩尊看門獅子過分了，用漢白玉就算了，它們的嘴為什麼要塗成金色？不知道刮一刮能不能弄點下來。如果是在我生活的那個年代，這獅子不是被收破爛的扒皮了，就是被詐騙團伙扛走了。
以詐騙團伙的高智商要撬動這兩尊獅子簡直易如反掌，與他們巧舌如簧誘人上當的本事相比不值一提，躺賺！
屋檐也不像話，那鎮瓦獸的嘴裏怎麼還有晶瑩剔透的明珠？這一顆要值多少錢？比起慈禧太后的夜明珠應該不差，晚上閃閃發亮，不會招賊嗎？
呃……這裏的人估計都沒膽做賊，要麼就是他們的職業里沒有賊這一項分工。
「哐當！」花顏身後的一扇朱漆大門轟然敞開。
花顏轉頭看見隔壁一棟房屋裏走出一個老婢，滿臉倦容，動作遲緩，手上挎著菜籃。
這棟房子也有格局，不過顯得陳舊，所以花顏沒有多做停留，而是在它隔壁的一棟屋子前如醉如痴的欣賞著。
「姑娘，你看什麼呢？」老婢看起來麻木不仁，但對周圍的人卻不會視而不見。
「哦……沒看什麼，我就是……經過。」花顏莫名緊張，用手將遮面巾往上提了提。
「你遮著臉幹什麼？」老婢走下階梯，向花顏走近了一步。
「哦，沒什麼，沒什麼……」花顏想着要找什麼借口搪塞女人，她可不想引起太大的動靜，萬一女人以為她是賊，大喊起來該如何是好？
「呃……」花顏撓著脖子，雪白的脖子被她撓出一道道紅印。
老婢凌厲的神色忽然變得百般憐惜：「哎呦，姑娘，你是出疹子了吧？別撓別撓，越撓越嚴重，我們府上有葯，姑娘隨我進去取吧？」
「哦，謝謝婆婆，不用不用了，我已經敷過葯了，過幾天就能好！」花顏感覺身上冷熱交織，一方面擔驚受怕，另一方面愧疚難當。
「阿蘭，你在和誰說話呢？還不趕緊去買菜，太陽都出來了，等一下你又要嫌熱了！」門裏又走出一個人來，比老婢老的多，應該是老婢年輕時就服侍的主子。
花顏渾身一顫，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昨日她在拱橋上偶遇的婆婆。
「婆……」花顏本能的要向她問好，忽然察覺臉上照着面巾，恐怕老人多想，便及時止住了話。
「老夫人，我在和一個丫頭說話，她可能出了疹子，我請她到我們府里用藥。」老婢恭恭敬敬的回答老夫人的問題。
「哦？出了疹子？」老夫人的目光在花顏臉上身上四處打量，最後停在那一套淺藍色棉麻粗布衣服上。
花顏心裏打起了鼓，老夫人是不是還記得昨天她也穿了這套衣服？糟糕，如果被老夫人認出來，我要怎麼和她解釋呢？
花顏着重考慮兩個問題：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我的臉為什麼罩着面巾？
「小姑娘，你把面巾扯下來，讓老身看一看你臉上的疹子！」老夫人慈祥又嚴肅，像一個寶刀未老的郎中。
「哦……不用了，婆婆！」花顏故意捏著嗓子說話，「我沒事，我沒事……」
「小姑娘，你怎麼可能沒事呢？你看你的聲音都變了，一定病的不輕！」
「啊，不不不，婆婆，我真沒病，真沒病，我本來就是這副小雞嗓子……」
「過來，你一早來到我家門口，不就是為了讓老身幫你治病嗎？」老夫人胸有成竹，彷彿這一條街上的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噢……我只是經過……」花顏臉頰發燙，脊背發涼，在一個好心婆婆面前撒謊比考研難上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