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黑鍋的背法

本來我還想繼續問下去的，但是這頓飯之後，我們又馬不停蹄地去了馬來西亞，處理當地一家博彩業集團的突發事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解決了事件，我們登上了回國的飛機。

飛機起飛不久，我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孫胖子，說道：「大聖，上次你說到醫院見我，後面的事就沒說清楚。要不趁現在沒什麼事，你把後面發生了什麼事情說給我聽聽。後面的事情應該說到我了吧？你不說明白，我晚上都睡不著覺。」

孫胖子看了我一眼，齜牙一笑，說道：「辣子，想起來在醫院裡面守著你那次。我現在都后怕，不是我說，那次我真的以為自己是要交待了……」

從宣胡市趕回來之後，孫胖子基本上就在醫院常駐守著我。怕有什麼事情他一個人應付不了，竟然回到民調局，把尹白也帶過來了。從那天起，我住的那家醫院就出現了一番奇景：在一間特護醫療病房裡，有一個小三百斤的胖子，加上一隻牛哄哄的大白狗，胖子經常跟一個已經昏迷了一年多的病人嘮嘮叨叨地說話。

開始並沒有什麼異常的事情發生，頭幾天二楊也混到醫院陪著孫胖子，後來因為再沒有什麼事情發生，加上民調局又接到了幾個有些棘手的事件。他們倆才來得不那麼頻繁了。

又過了半個多月，一天下午接近傍晚的時候，孫胖子接到了高亮的電話，說是公安部有人在民調局外面等著交接一批文件。高亮在外面有急事回不去，讓孫胖子馬上回局裡處理一下。高亮親自發話，孫胖子沒有理由不回去，當下找了西門鏈哥仨過來替他在我這裡守著。

就在孫胖子交接好文件，等著高亮回來處理的時候，突然接到老莫的電話，說是三分鐘之前，醫院突然無緣無故地停了電，隨後尹白就發了狂，現在已經衝出了病房，跑得無影無蹤了。緊接著他們幾個人的手機都沒有了信號，西門鏈感覺要出事，就打發老莫出了醫院，在外面想辦法聯絡孫胖子。

孫胖子一聽就知道不好，他讓老莫馬上回到醫院跟西門鏈說，局裡馬上派人過去，在局裡的人趕到之前，不允許包括醫生、護士在內的任何人以任何理由靠近我的病房。如果有人要硬闖的話，他授權可以向普通人開槍，出了事他姓孫的兜著。

掛了老莫的電話，孫胖子也不管什麼文件不文件了，把民調局裡的人能帶上的都帶上，大隊人馬殺向醫院。在往醫院趕的時候，他又給醫院附近的公安分局打了電話，讓分局那邊派出警力進駐醫院，但是讓他們不要靠近我的病房區域。

隨後，孫胖子又聯絡了二楊。不管他倆現在在哪裡，無論在辦什麼事情，都要馬上趕往醫院。等他們這群人趕到醫院的時候，醫院已經恢復了供電。我那間病房的大門緊閉，西門鏈哥仨三把手槍，三把椅子圍著我坐在一起。

見孫胖子帶人趕到，這哥仨才算鬆了一口氣。就在老莫打完電話回到醫院的時候，突然發現醫院裡面竟然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老莫看出來不對，馬上就退了出去。他沒有再敢從正門進醫院，而是轉到了病房的樓下，從排水管道爬進了我的病房。

老莫傳達了孫胖子的話之後，三個人如臨大敵，將門關好，將能掏出來的傢伙都掏了出來。六隻眼睛盯著門口，不過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除了尹白長嘯幾聲之外，再沒有發生什麼異常的事情。最緊張的還是剛才孫胖子開門的時候，他們三個差一點就把自己民調局的第二把手幹掉了。

確定了我安全無恙，孫胖子將手下的調查員分成幾組，里裡外外地將醫院搜了個遍，可惜到最後，除了醫院的配電室發現了非人為的短路，鍋爐房裡由於鍋爐工的疏忽蒸汽泄漏之外，就再沒有發現別的什麼事情。

唯一算是有價值的線索，是第二天早上尹白溜溜達達地回到了病房。它走到孫胖子的面前吐出來一塊藏藍色的布頭，能從它嘴裡吐出來的自然不會是什麼普通的東西。孫胖子一眼就認出來，這是警察制服的布料。

孫胖子本來還想著，讓尹白帶著去一趟案發現場，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一點蛛絲馬跡。但是尹白完全沒有那個興緻，它慵懶地趴在我的病床上面，幾個哈欠過後眼皮一耷拉，在孫胖子的面前睡了起來。

無奈之下，孫胖子拿著尹白嘴裡吐出來的布料，將醫院周圍十公里所有的監控錄像都調了出來。幾乎是一幀一幀地查看。查了半天，終於在一家便利店的監控錄像上，發現了一個一晃而過的白影。有了這個線索之後，剩下的就好辦多了。算好了時間，孫胖子把這條線上所有的監控錄像都查了一遍。

果然，一道白影一路向西晃了一下就不見了。順著這條線一路向前捋，終於在五公里之外的一座地下停車場裡面，找到了幾秒鐘的監控錄像。將這「段」視頻一幀一幀地回放，得到了一個近乎快進的畫面。

視頻里的尹白在追趕一個身穿警察制服的男人，尹白把這個男人逼到了停車場的一條死胡同里，眼看就要追上他，繼而將他一舉拿下的時候，這個男人突然做了一個詭異的舉動，他在快速奔跑當中突然跳了起來，朝盡頭一根水泥柱子撞了上去。當他的頭就要撞到水泥柱子的時候，這人身前的空氣突然扭曲了起來，隨後這團扭曲的空氣就像黑洞一樣，瞬間將這個男人吸了進去。

男人被吸進「黑洞」的時候，尹白也向前一躥，跟著跳了起來，一口咬在男人的褲腿上。看樣子它是想把這個男人拽下來，不過這時候男人的大半個身子已經進到了「黑洞」裡面，最後尹白只是咬下了他褲腳上面的一塊碎布。

孫胖子將這段監控視頻以幀為單位，反覆地看了幾遍，還是沒能看清楚男人的相貌。這個人一直在快速移動著，加上他的臉被一層薄薄的霧氣籠罩住，孫胖子想盡了辦法也沒法還原男人的長相，最後只能氣哼哼地放棄：「媽的，不敢見人嗎？臉上還打了馬賽克！」

現在看起來，這個男人是想趁那晚停電的時候對我不利。但是他沒有想到，在我的病房裡面有一隻他也惹不起的尹白。要不是孫胖子事先把尹白放在我病房裡，那時候我恐怕就已經交待了。

當時我已經昏迷了一年多，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我會醒過來。為什麼還會有人連續對我下手？一年多前的那次事件，對當時孫胖子來說還是一個謎。

郝頭救我的那次，孫胖子就想查到底的，但那次事件立刻就被高亮親自接手了。當時孫胖子也沒有懷疑，畢竟事情鬧得太大，高亮親自過問也合情合理。不過高老大接手之後的態度讓孫胖子有些接受不了，孫胖子發現高亮接手之後，沒有任何開始調查的動作。沒有辦法，孫胖子只能私下調查。這時候，他才發現幾乎所有能夠探查線索的途徑都被高亮掐斷了。

孫胖子和高亮的思維方式是一樣的，他並不認為那晚的事情跟高亮有關，反倒是看出來了一點高亮在布局的跡象。孫胖子是精明到了骨子裡的人，他不會再去查高亮布局的事情，於是就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任由高老大繼續擱置那天晚上的事件。

但到了這一次，我的生命再次受到了威脅，孫胖子不打算任由高亮什麼都不做了。第二天一早，二楊幾乎同時到了醫院。孫胖子把我交給了二楊之後，直接回到了民調局，找高亮攤牌。

他將頭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和高亮說了一遍，隨後又將從監控視頻裡面截取的人像畫面和監控視頻一起交給了高亮。

高亮當著孫胖子的面，看了一遍分幀掃描的照片。之後，沉默了半晌，他掏出香煙，也沒讓孫胖子，眼看香煙就要抽完，才向孫胖子問道：「胖子，你是怎麼想的？」

孫胖子嘿嘿一笑，對高亮說道：「我這不是想不通，才來向局領導求助的嗎？老闆，我就納悶了，辣子在床上躺一年多了，怎麼又和人結仇了？不是我說，他這性子真得改改了，幸虧現在還沒醒，要是醒過來那還了得？」

高亮看了孫胖子一眼，說道：「別說那麼多沒用的，民調局裡面除了我和吳仁荻之外，只要給我留足夠應付突發事件的人，剩下的人你想用誰，就自己看著辦吧。如果有什麼大動作，提前和我通通氣，省得上面找我問話，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孫胖子本來準備好和高亮扯皮的，甚至還預先想好了幾個方案，要逼高亮正面處理這件事。他的最低要求是，二楊其中的一人要常駐醫院守著我。沒想到高亮這次這麼痛快，還暗示孫胖子可以有大動作，這讓他多少有點不適應。

孫胖子眨巴眨巴眼睛，看著高亮笑嘻嘻地說道：「老闆，你說的不是反話吧？我這人實誠，可當真話聽了。除了你和吳主任之外，再留下二室的人守著民調局應對突發事件。剩下的人怎麼用，就憑我的心情了，是這個意思吧？」

「實誠——這兩個字和你有一毛錢關係嗎？」高亮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孫胖子，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胖子，你也不用在我這裡絮叨了。你來找我無非就是想探探我的底線，我現在直接把底線告訴你了。」

說到這裡，高亮拿起辦公桌上的裁紙刀，將孫胖子帶來的那張人像照片一分為二。將半張照片遞給孫胖子，說道：「局裡的黑鍋你自己背，外面的黑鍋我替你背。」

孫胖子將半張照片拿在手裡，沖高亮咧嘴一笑，說道：「那我就知道怎麼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