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春風得意馬蹄疾

第四卷 春風得意馬蹄疾

第四卷

春風得意馬蹄疾

第三十四章連城

一年後。

京城這一年內最為熱鬧的莫過於各大茶樓酒肆了,尤其是樓中說書的先生,這幾月來聽眾驟增,每日的賞錢幾乎收到了手軟。特別是遇到了出手闊綽的聽客,那一天的收入足以抵得往日數月的勞苦所得。

這一切自然多虧了敬王齊澈,一年前與漳國對壘,他不僅不戰而勝,還迎回了心愛之人鄭錦瑟,成就了一段佳話奇緣。回京數月後又與原配楚雙璧和離,自那后那位可憐的楚家小姐前往天安觀帶髮修行。後來又不知她使了何樣的手段,坊下又開始流傳著她被皇後接入宮中舉薦為妃的傳聞。這些貴族秘辛皆是民間眾人好奇相探的,不久后那些說書之人便以前朝與上古人物的背景編出了無數段子,引得民間聽客蜂擁而至。

「先生這段說得極妙,無情,還不快快打賞!」萬雲樓的趙姓說書人話音剛落,便聽坐於前端的一位俊秀公子高聲喝彩。坐於他身邊的高大男子聞言,忙遞了一塊碎銀上前。此時座下其餘眾人也忙紛紛掏錢打賞,趁著這一陣熱鬧,那名身著青衣的俊秀公子悄然走出了茶樓。

「無情,我瞧著東街熱鬧非凡,咱們去那裡轉轉!」出了茶樓,那名青衣公子指著不遠處的一條熙熙攘攘的巷子說道。

他也不等後面跟隨的高大男子回答,忙抬腳快步往街頭奔去,瞧他一臉新奇的模樣,倒像是平日足不出戶的苦讀書生一般。

到底是天子腳下、京都盛地,各條街商鋪攤販極多。只是遠觀,便可見街道兩旁酒肆店鋪招客的旗幟迎風招展,商販們的招呼吆喝聲不絕於耳。那名青衣公子一路行來,見著可口的小吃便買,瞧見新奇小玩意兒也要置辦幾樣,出手豪爽大方,引得數名路人紛紛側目相看。

「難得來京城一趟,給天香樓里的姑娘們買幾盒胭脂帶過去。」當他瞧見翠字黑底的「鎖芳齋」的匾額,便自言自語地抬腳走了進去。

店中的老闆見了模樣如此俊秀的公子不由多瞧了兩眼,又見他雖然一身青衣,但相貌舉止皆是不凡,便忙上前熱情地招呼起來。

那名青衣公子倒是豪爽,也不比對甄別,與老闆攀談了幾句便請他包幾盒了店中上好的胭脂水粉,可當他伸手去取繫於腰間的錢袋時,卻發現竟然空無一物。

「可惡的賊子,竟敢偷到了小爺的頭上!」只見他長眉一挑,轉身衝出店鋪對著熙攘的人群叫道,「無情!無情!」

他話音剛落不久,便見一直跟隨其後的那名高大的黑衣男子匆匆奔來,手中還拿著他丟失的錢袋。

「可是將那賊人送官了?」那名青衣公子取過錢袋,放於掌中掂了掂,又交回了他的手中。

那名黑衣男子聽他發問,卻並不做聲,只是接了錢袋向他點了點頭。

青衣公子見他點頭而應,心滿意足地一笑,指著身後的胭脂鋪說道:「那就去跟店家把賬結了,方才我買的那些東西也一併拿著送到南街的天香閣,我且先走一步了!」

位於城南的脂粉街仍如往常那般熱鬧非凡,尤其是今年新花魁敏秀姑娘所在的天香閣,更是人頭攢動。但凡好色、好事之徒,誰都想見見才剛評選而出的花魁,據說她的相貌比當年京城雙姝的鄭氏姐妹還要美艷。

那名青衣公子步履輕快地行到了脂粉街,見著門庭若市的天香閣,不由會心一笑,負手大搖大擺地踏入閣中。

「喲,今兒是吹的什麼風?竟然把公子給吹來了!」閣中的姑娘瞧見他,連忙呼朋引伴地迎上前將他圍了住。

「自然是這街上的香風了!」只見他抬手捏過身邊一位姑娘的秀髮,放於鼻尖聞了聞,隨即一臉陶醉地說道。

「喲,瞧瞧公子這嘴跟抹了蜜似的,可見您今兒心情上佳呀!」身邊的姑娘竟不由得羞紅了臉,拿起雲帕掩口而笑。

這青衣公子見她面露薄紅,越發的輕佻隨便起來,可剛伸出胳膊攬住那位姑娘的肩,卻聽樓上傳來姜雲霄不太愉快的聲音:「奴家道樓下怎會這般熱鬧,原來是公子又不請自來了。話說公子這次遠道而來可是打我們敏秀的主意?」

「哎呦,這不是雲媽媽嗎?多日不見,竟見你又貌美了許多,本公子尋思著不該打敏秀的主意,而應該改為打您的主意!」那名青衣公子她下了樓來,忙撇下眾位姑娘笑著迎了上去。

「既然如此,那公子就隨奴家到樓上慢慢兒聊吧!」雲霄無視他輕佻的笑容,也不顧眾人眼光,伸手拉了他匆匆往樓上去了。

雲霄領著那名青衣公子到了樓上,挑了個僻靜的雅間請他入內。她才剛掩上房間,便一臉嚴肅地轉過身低聲怒斥道:「顧連城,你不在湯城擺弄你的機關,怎麼又跑來這裡調戲我樓中的姑娘了?」

「不就是那二九一十八個關卡嗎?我早於一月前就完成了,在那裡好生憋悶,趁著無事便過來瞧瞧。再者,如今我遂了你的意以『連城公子』的身份出山,若不是到這兒調戲幾個姑娘體會下做男人的感覺,往後怎麼能扮得逼真?若是演得半真半假,那我豈不成了宮裡頭不男不女的太監了?」

顧連城毫不在意姜雲霄一臉的怒意,只見他邊說邊蹺起了二郎腿,拿起手中的摺扇輕搖著,瞧上去好不自在。

「那你的人偶之術呢?到如今仍是不能說太多言語,若要是不能與常人相似,往後怎麼能以假亂真?」姜雲霄見她越發的不成體統,不由蹙眉訓斥起來。

「凡事不必都求得十全十美,月亮都有陰晴圓缺,就不許我的人偶帶一點瑕疵嗎?雲娘你真是越來越古板無趣了,倒不如我師父慈祥和藹又懂幽默。」顧連城斜眼瞧著她,語氣仍是輕鬆調侃,見雲霄的面色越發陰沉,忙改口說道,「雲娘,你猜猜我今日幹什麼去了?」

第三十五章錦瑟

姜雲霄不用想都知她會幹些什麼,她仍是板著一張臉沒好氣地說:「幹什麼去了?定是像沒出息的孩童一般去東南西北大街各逛了一圈吧?」

「哎呦,還是雲娘懂我。想當年我在京城住了也有大半年,卻鮮少有機會上街遛遛。如今這自由之身還不能四處逛逛嗎?而且也不用點穴易容,省卻了好多麻煩。不過有一點我不太明白,為何當初雲娘不將『連城公子』的發跡地點定於京城呢?這樣也省得我來回奔波。」顧連城對於她的安排有些不滿,這次索性親口在她耳邊抱怨。

姜雲霄重重一嘆,像教訓不懂事的孩童一般說道:「這裡是天子腳下,我一介小民哪裡能在這裡置下夠你擺十八道關卡的地方?更何況,我千機門派一向隱於世外,你更不能如此高調在京城發跡,否則難免會惹火上身。」

「那倒也是!」顧連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馬上又轉移了話題,「雲娘,如今京城的茶樓酒肆好生熱鬧,那些說書的人可真能胡亂編排。」

姜雲霄自然也沒少聽那些傳聞,她不屑地輕哼一聲道:「當年若不是某人以人偶使了金蟬脫殼之計,又使那人偶燒了漳營糧草,還致使秦仲因某人的死傷心大病一場,天朝的大軍指不定會落得個全軍覆沒下場!」

「當初我也是急中生智嘛,幸好當初臨行前帶上了那制好的人偶!」顧連城聞言,不由得意而笑,烏亮的雙眸極富神采。如今的她,又彷彿回到了當年在北漠時的風光快活。

「好了,如今你也別在這廢話了,在這兒歇上幾日便趕回湯城吧。用不了多少時候,你便會成為那些茶樓說書人口中最大的談資!」姜雲霄微微閉目,想象著日後『連城公子』被眾人競相追捧敬畏的場面,不由得暗自得意起來。

顧連城瞧著她那副志得意滿的樣子,面上掠過一絲不快,若是可以選擇,她可真不願被推到風口浪尖之上。只是當年被齊澈所棄,她仍覺心有不甘,她自認比起那中看不中用的鄭錦瑟要強之許多,而他當年卻是有眼不識荊山玉,她一定會讓他悔不當初!

半月後,果如姜雲霄所說的那樣,京中各大茶樓酒肆紛紛流傳著千機門派嫡傳弟子『連城公子』的各種傳聞。據說他乃千機掌門最為得意的弟子,不僅精通偃師的機巧之術,對機關、機甲之術也頗有造詣,與出自同門、聞名漳國的秦仲乃是同門師兄弟。又有人說他生性乖張為人倨傲狂狷,自千機門派散后一直隱於湯城,不久前有人慕名前往拜訪,送上厚禮卻未能得見其人。也有人對他的技藝有所質疑,說他不過是位倨傲不通世事的年輕公子,若論起機關機甲之術,定比不上他的師兄秦仲。更何況如今漳王在秦仲的輔佐下已將臨近小國幾乎吞併,當初漳國已覬覦天朝許久,現今羽翼豐滿,將來少不得與天朝一戰。

坊下民間的消息流傳得極快極廣,才不出一月,千機門偃師「連城公子」現身湯城的消息便傳到了齊澈與楚雲的耳中。這個消息對於一直苦苦尋找千機門的他們而言無疑是個驚喜,他們之前一直派人在全國四處探尋,而今卻發現所尋之人竟在離京城不遠的湯城。

一日晚膳之後,楚雲悄然來到敬王府中,他找齊澈商量著當日下朝後所未談完之事。當時齊澈正與側妃鄭錦瑟在書房切磋畫藝,聽說他前來造訪,便忙命人請他入內。

如今鄭錦瑟已不如當初在漳王時憔悴瘦削,但見她絕美的面容明艷照人,比起當年更添一絲成熟的韻致,真真如天女臨凡一般。她見了楚雲前來,便忙要退下,卻被齊澈一把拽了住:「也沒什麼軍機要事,你在此聽聽也無妨!」

鄭錦瑟見他挽留,便輕應了一聲,悄然轉過屏風在後傾聽。她對這些朝政之事向來不感興趣,偶爾聽齊澈談起政事便覺昏昏欲睡。自小她娘親便教導她「女子無才便是德」,再加之受了女四書的熏陶,從小隻略學了些琴棋書畫,養成了乖巧溫馴的性格。

楚雲入房落了座后便直奔主題,他將這幾日搜集來的有關「連城公子」的傳言整理匯總成冊交於了齊澈。先前他也曾找尋到自稱是千機門派弟子的人,誰知不久后才發現是個自傲無知的普通工匠。如今得到這千機門派嫡傳弟子的消息后,他也是將信將疑,可又聽民間將他傳得神乎其神,又得知他是秦仲的師弟,便用盡各種辦法搜集關於他的任何消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若他真如傳聞所說,那麼想請他出山必先要投其所好。

齊澈將他所整理的資料仔細地看了一遍,心中難免驚嘆。想那秦仲也不過是位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公子,而他這位師弟,想必是更為年輕吧?那次在邊境朢丘匆匆一見,他已瞧於丰神俊朗的秦仲並非凡人,沒承想他竟還有個傳言比他更勝一籌的師弟。對於這位被傳得神乎其神的「連城公子」,他難免心生好奇。

「依傳言所說,這位公子雖說技藝高超精妙,除卻機關之術還是位擅長機巧之術的偃師,但傳言他恃才傲物,生性乖張倨傲,若貿然派人請他出山,想必他定是不願。加之有傳言說曾有人備下厚禮請求見其一面,誰知他只命人收了禮物卻將那人趕出門去,稱之不配得見其真容。這樣狂妄自傲的人,到底要如何才能請得動他?」

齊澈翻著手中冊子凝神而思,他實在是沒料到世間還有這般狂傲之人,若不是如今時局不利,他才不願招惹這般人物。

第三十六章盛名

二人商量良久,這才定下由齊澈親自備上厚禮前去湯城拜訪那位恃才傲物的連城公子。想他堂堂當朝王爺屈尊降貴前去邀他出山,他再是倨傲乖張也不應當不買賬吧?

楚雲走後,聽了他們長談的鄭錦瑟轉過了屏風走到了齊澈面前,她原本無心聽二人商談,只是聽到了與漳國有關的事情便起了好奇之心。她心知秦仲技藝超群,就連野心勃勃的漳王梁赭也要敬他三分,可誰料到這天下竟還有個比他更為出色的師弟來,對於這位連城公子,她自然是心存好奇。但聽聞齊澈要親自前去拜訪,心中難免覺得不快。

「王爺真是求賢若渴,不過一介小小偃師,派個朝廷官員前去拜望相請也就罷了,偏偏還要勞煩你親自動身前往!」她立於書桌旁,隨手拿起楚雲整理的冊子來瞧,悶悶不樂地說道。

「古書記載,商周時有文王姬昌訪姜子牙,后得其相助才成就了西周天下,三國時有劉備三顧茅廬請得卧龍出山相助,後來才有了與魏吳兩國三足鼎立的局面。自古來但凡真有才華隱居之人,感求賢者之誠心才願相助,若不懷著十足的敬意與誠心哪能打動所求的賢才?」齊澈朝她柔和一笑,耐心地解釋著。

鄭錦瑟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上前靠於他懷中柔聲問:「那阿澈你準備何時動身?要多久才能回來?」

「湯城離京都不遠,待我準備一番便動身出發,若是順利的話十多日便能返京!」齊澈輕撫著她的後背安慰似的答道,而他著實不知要如何才能請動那位性情古怪的公子。

鄭錦瑟有些不舍,自齊澈將她帶回京城之後,她每日與他相伴,如今卻要與他小別一陣子,難免讓她覺得有些失落。這一年來,這府中除了她再沒有別的女子。她本應覺得欣慰,然而卻時不時地覺著恐慌,他雖然每日與她相伴,可有時候,他的心思並不在她身上。與他像往日那般吟詩作戲時,他常常會失神地望向遠方;與他切磋丹青之藝時,他會盯著繪好一半的小像發獃,須臾之後,上好的宣紙上繪成的女子容貌,卻與她的模樣相差甚遠;更令她心痛擔憂的是,不知有多少個深夜,她窩於他懷中入眠,朦朧中常聽見他口中呢喃著某個名字。雖知他與那位古蓮兒不會再相見,可她還是止不住醋意上涌,想來齊澈與那蓮兒姑娘相處不過半年,竟會讓他一直念念不忘。有時她會想,究竟是他見異思遷還是她魅力不及當年?自打她由漳國返回京都,她也一直被心底的小秘密反覆折磨,她不敢告訴他,她已然失去了為人母的能力。當年漳王聽從了謀臣之言,為了長遠大計考慮,便收買了她身邊的侍從,讓她服下了絕育的湯藥。起初她也曾想坦然告之,孰料相處時日漸多,她越發地失去自信,更害怕會失去他的愛,唯有將這秘密埋藏在心底!

「既然湯城離京都不遠,那臣妾可否一同前去?」暗自思忖了片刻,她仍是覺得心頭空落落,每日不見著他總會覺得心內不安。

齊澈聞言,搭在她肩頭的手上不由自主地滑落,他怔怔地望著她,隔了良久才問:「錦瑟,你說什麼?」

鄭錦瑟不解其意,望著他抬高了聲音說:「我想跟阿澈你一起前去湯城!」

「不可,你要好生待在府中,左右用不了多少時日我便能趕回來。」齊澈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雖然距當年拿古蓮兒與秦仲做交易也有一年之久,但他仍無法抑制內心的愧疚與思戀。

「可是……可是我不想與阿澈分開。」回想起在漳國王宮那些寂寥凄清的日子,鄭錦瑟忙拉住他的袍袖乞求道。

齊澈無法忍受她那令人生憐的眼神,但仍斬釘截鐵地回絕了她。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不再以各種方式回憶起一年前的那段往事。他本以為將古蓮兒交還於秦仲便可皆大歡喜,可誰知後來傳言她得失心瘋,不僅放火燒了漳營糧庫並且當場自焚。雖說後來又有傳聞那人並非是她,可這一年多來他派人四處打探,均未得到關於她的任何消息。

鄭錦瑟見他斷然拒絕,再無轉圜的餘地,便也不再強求。她個性向來如此,溫馴體貼,嬌柔可人,比起她那工於心計的姐姐鄭錦繡來說,簡直是天壤之別。

自姜雲霄打探近日敬王與楚雲要前往湯城拜訪連城公子的消息,她便再也顧不得天香閣中的生意,隨即隻身一人策馬趕往湯城。

正巧近日在湯城無所事事的顧連城覺得憋悶得慌,聽聞她要趕來,心情便好轉了許多。自打上次由京城回來,她便聽從雲娘的安排將那十八道關卡重新修整了一遍。前些日子倒是有人慕名來訪,自然被她無情地拒之門外,不過為了找些樂子,她便命人提出條件,只要有誰願意捨命闖下她所設的十八道關卡,她便願意請他入府見面。誰知那些人膽小如鼠,想也沒想便逃之夭夭,可見並無誠意。

姜雲霄花了不到兩日的時間趕到了湯城,她才在府門前下了馬,就在等小廝前來將馬牽往馬廄那一小會兒功夫,便見有數名錦衣華服的人在府門前探看。她心內好奇,也想得知「連城公子」的名聲已流傳到了何種地步,因此便走上前佯裝問路。

那三兩個人顯然是來頭不少,見她唯唯諾諾地上前詢問,便不耐地答了幾句。姜雲霄才不過三十歲初頭,這些年雖然在外奔波,卻也是保養得當,因此瞧上去就像是花信年華的美貌婦人。問完了路后,她見其中一名藍衣的中年男子多瞟了她幾眼,便好奇地小聲問道:「敢問這是哪位大人的府邸,竟修得如此別緻?」

那名藍衣的中年男子見她容貌秀美,便介面答道:「這位夫人你有所不知,這裡並非是城中官員的府邸,而是自上古流傳至今的千機門派的嫡傳弟子的修行居所。據說這位連城公子擅長機巧之術,其機關機甲之術更是高超精妙,據說比起在漳國聞名遐邇的機關師秦仲還要略勝一籌。」

「機關師秦仲?您說的可是能制出以一敵百的機關之術的那位公子?聽聞他可真是了不得,短短兩年功夫,就為漳王拿下了臨近數國的大半城池。」姜雲霄見他搭了腔,便忙附和地說道。

「正是此人,可若論起技藝,還是這位得到掌門親傳的連城公子修為更高。聽說他僅憑一人之力短短半年內便在府中設了十八道關卡,至今仍未有人能夠通過三關以上,真真是奇人吶!」那中年男子眉飛色舞地說著,完全沉浸於對連城公子的景仰之中。

姜雲霄一聽顧連城已開了關卡放人闖關,不禁柳眉一挑,道了聲告辭便匆匆往府邸後面去了。

第三十七章隱情

這地處偏僻的府邸是姜雲霄自顧連城入住后第一次光臨,如今入府四處瞧了瞧,但見大體未曾改動。只是府內較當初多了些人氣,實際說來,只是多了些人偶之氣。別看如今府內走動的下人們人口眾多,可其中有上十名是連城所制的人偶。自打她當年借製成的第一個人偶從天朝大營脫身後,回來便潛心製作了上十個人偶,每一個都有著獨特的用途。

當她走入連城所在的房內,只見她坐於雕花大窗下的太師椅上,正捧著香茗看著民間的話本,椅下的地上撂著厚厚一堆大大小小看過的書冊,由此看出近日她確實無聊至極。

「連兒,如今還不到你休養生息的時候,我估摸著不出三日京中便會有人前來拜訪,這幾日你可要好生準備了。」在未見她之前,雲霄還有些心疼她一直不辭勞苦地製作各種人偶、機關,可現今看到她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便忍不住開口叮囑。

顧連城自然知曉她口中的京中來訪者是誰,但她卻是充耳不聞,自顧自地翻看著手中的話本,時不時地還笑上幾聲。

「連兒,我知你對當年之事還耿耿於懷,可如今漳國越發囂張得意,現今能壓制住秦仲的,也唯你一人了。」姜雲霄見她無動於衷,不由心急地提醒道。

顧連城見她發急,為免惹她一陣嘮叨,只好不情願地放下手中書卷說道:「雲娘,這些天我想了又想,師兄秦仲叛出師門,千機門弟子雖說不多,但也不未必要由我來與之抗衡吧?這不是還有你這個師叔在嗎?幹嗎非要我出頭?再說了,就算你要我對付他,也未必要依靠天朝吧?外面有那麼多國家,幹嗎非要挑天朝?我瞧著吳國、宋國、姜國都也不錯嘛!」

姜雲霄被她這番話氣得不輕,只聽她冷哼一聲回道:「自古以來天朝便是富庶之地,這萬里錦繡山河豈是別國能比得上的?況且你本計劃在此發跡,良禽擇木而棲,天朝自然是我們最好的選擇。」

「雲娘你先別說,且瞧瞧這些信函!」顧連城不知什麼時候變出數十封信函在手,但見她神色慵懶,微眯的眼眸中卻蘊含了無盡的得意之情。

姜雲霄接過一一拆開看了,不由大為驚訝,她哪裡料得到連城公子的大名已在數月間便傳至天朝之外的國家,甚至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有外國使者修書前來相邀。想來長年在京城使館的各大使臣們皆是深藏不露,可到了這種時候,一個個下手可真是又快又准吶!

「雲娘你瞧見了吧?那遠在西南之角的吳國還說半年內他們的太子必會親自來天朝湯城相請,瞧瞧人家多誠心呀!想那吳國雖小,可有著這般求賢若渴的儲君,往後必會日漸壯大,若是我到了那裡,必能讓其與漳國一般將版圖擴至現今的兩倍以上!」顧連城望著她面上的詫異之色,不禁挑唇而笑。自小長於北漠的她哪裡會料到自己會有如此風光的一天,這一切,還真是要多謝秦仲、齊澈與雲娘等人。

姜雲霄也沒料到「連城公子」已在各國間享有盛名,看來秦仲的機關術對各國的影響果真不小。現今她倒不知要如何決定,只能低頭望著躺於太師椅上閉目養神的顧連城問:「連兒,時至今日,你如何作想?」

「哼,他們這些國君看中的只不過是我身份與技藝而已。俗話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秦仲這些年固然風光無限,但他的機甲術確實令各國恐懼,所以各國派出前去行刺他的殺手也一定不計其數。我們這樣的人一旦被推上了風口浪尖,便再無回頭之路了。沒有未來的道路,要如何才能堅持走下去?」顧連城閉目而言,設想起日後的種種可能,她便覺得身心疲憊。

姜雲霄聽她這番大徹大悟之言,不免覺得有些心酸,她緩緩地走到連城面前,蹲下身撫上她略顯消瘦的面頰,語意中透著難得的慈祥和藹:「連兒,我知你日後會越發的辛苦艱難,只是我們失去了千機門派的庇護,就算是行事低調,終有一天也會被這世俗之事所擾。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並不是我們不想便不會發生。」

「雲娘,這些年,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麼?這一年來我靜下心仔細一想,總覺得你並非只是千機派的門徒。而這些年,千機派無父無母的弟子也不在少數,可是你為何只撫養教導我一人?想來兩年多前千機門因秦仲而遭遇的那場浩劫,消失了多年的你在京城也有所耳聞,可為何不返回北漠重整師門?這些年你一直所謀划的為何是我以『連城公子』發跡的事情?依我想的那般,無論是當秦仲是否叛出師門,你都會想方設法將我推向風口浪尖之上的吧?」顧連城忽然睜開眼睛,緊緊地盯著姜雲霄的烏亮眼眸連聲而問。

「連兒,有些事情你還是不要知曉為好。你只需知道,我這樣安排對你並沒有壞處。雲娘將你拉扯大,名義上我雖然是你師叔,但更像母女一般,天底下沒有哪個母親不巴望著自己兒女好的!」姜雲霄輕輕一嘆,最終還是將藏於心中的那些往事壓在了心底。

顧連城見她面色凝重,心知她定是有許多秘密未向她言說,可是她深知雲娘的脾氣,若是她不願說,問了也只是白問。

「連兒,如今我們的最佳選擇只能是天朝,因此過幾日他前來拜訪,你可以略加刁難,卻不能斷然拒絕!」姜雲霄定了定神,很快便面色如常,方才柔和慈祥的語氣也蕩然無存。

「那可要看他是否有誠心了,這事到時候可要由我說了算!」顧連城也迅速地恢復了往日得意的神色,她若是不趁機耍耍他,她就不叫顧連城!

第三十八章求訪

三日後,齊澈白龍魚服與楚雲領著幾名隨從由京城行至了湯城。因那位連城公子喜靜,他所在的府邸是建在了城效偏僻的山腰之上,府邸四周皆由山中翠竹環繞,遠遠瞧去,就像是名門之家在半山所建的別苑。初看之下,並無奇特之處,只是聽聞府中所設的那些關卡,著實令人驚嘆。

他們一行數人才行至山底,並見有幾位衣著光鮮的人表情失落地由山上而下,甚至還有人指著山腰破口大罵那連城公子傲慢無禮,整日裝神弄鬼耍弄別人。齊澈倒是未曾料每日慕名而來的訪客數量如此眾多,他見那開口大罵的人怒氣沖沖,便上前詢問道:「請問這位公子可是自山上而來?」

那人怒氣未消,口中仍是罵罵咧咧,但見了相貌俊雅、舉止不俗的齊澈便止住了罵,尚算客氣地答道:「想必這位公子也是上山拜訪那位傳聞中的連城公子的吧?若是公子聽得人勸還是不要去為好。我們兄弟幾人已來拜訪不下十次,每次以厚禮相贈,卻被他遣人扔出了府門。今日他更是傲慢無禮,索性將大門緊閉,我們連這府中下人的面也未曾見著。」

「哦?看來今日是不宜拜訪了?可是我們遠道而來,一路奔波勞頓,既然已行到此處便想前去看看。」齊澈聽后,心中暗道不妙,偏偏挑了個閉門謝客的日子前來。

那人見他仍不死心,也不再多勸,只是冷笑一聲回道:「那便祝公子好運了!」

見那群人下了山,楚雲便行至齊澈身邊悄聲道:「今日若不是親眼所見,還真不知天下竟有如此囂張倨傲之人,方才那幾人竟然前來拜訪數十次都未曾得見其容,可見那位連城公子的脾氣真是古怪至極!」

齊澈聽后也是無可奈何一笑:「古來賢人大多如此,看來我們這次要請這位公子出山,是要多費些心力了。」

這一行人到了府邸,但見府門竟是由青竹製成,而且顏色鮮艷,碧色盎然,令人見之稱奇。齊澈等人見了不由暗嘆,到底是奇人所居之處,就連大門也如此奇特。想那被砍下的竹子要如何才能保持鮮活時的翠色?

楚雲指揮隨從將兩大箱行李放置好后便前去敲門,誰知他在外敲了半天也未見有人回應。初春的天氣依舊寒冷,再加之山中蔭蔽,氣候更是比別處要冷。可是不多會兒,便見楚雲的額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心內又急又氣,真想待以後見著了那位乖張倨傲的公子給上他幾拳。

「王爺,我們可否先回去,等他開門見客時再來拜訪?」一行數人在門外等了約莫有半個時辰,楚雲有些按捺不住,便悄聲向齊澈說道。

齊澈搖了搖頭低聲答道:「不必,我們就先在這兒等著,這樣才可顯出我們的誠意。倘若真等他開門見客,只怕來的人會更多,到時候若撞見熟識的人反倒更為麻煩!況且這位連城公子長年隱於北漠,而今卻到了湯城,必是來此地尋明主來了!」

楚雲聽他說得極是在理,便耐住了性子等了下去。約莫又過了一個多時辰,仍未見有人前來應門,楚雲難免急躁起來。他瞧著對面緊閉的青翠欲滴的大門,正要疾步上前去砸門,誰知這時只聽「吱呀」一聲,一名碧衣少女打開了門。待齊澈與楚雲瞧見她的面容時,不由大驚失色,那名少女的面容竟與楚雙璧的相差無幾,若不是知曉她現在已入宮為妃,二人差點兒失聲叫出她的名字。

「今日我家公子閉門謝客,還是請二位先回吧!」那名碧衣女子雙手撐門朝他們嫣然一笑,語音甜美地說道。

「敢問這位姑娘,你家公子何時才會開門見客?而且據我所知,到如今你家公子一位客人也未曾見過吧?」楚雲在外面等了這麼久,難免心浮氣躁,就算面前這位姑娘與她妹妹相貌相似,他仍是不客氣地問道。

「來不來訪是你們的事,見不見客也是我家公子的自由,難不成每天有成千上萬的人前來,我家公子也要抽空都見一見嗎?」那碧衣少女瞟了楚雲一眼,冷哼了一聲沒好氣地回道。

齊澈見她面色不佳,忙上前打起了圓場:「請姑娘息怒,我這位朋友性情直爽,若說了不中聽的話,還請姑娘見諒!在下只是想打聽一下,要如何才能得見你家公子一面?」

剛才他見了這位少女,差點兒將她當成了古蓮兒,可是聽她說話的聲音,卻又不像。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世上怎會有這麼多巧合?到如今他已經見到兩位與楚雙璧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了。

那少女聽后,上下打量了齊澈一番,見他謙遜有禮,面上立即恢復了剛才的笑容:「還是這位公子知書達理,不過要想見我家公子,那得看他的心情如何了。他自北漠來到中原,尚有些不習慣這裡的氣候,因此每日心情煩躁不佳不願見客,等哪日他心情好了,自然就會現身會客了!」

「你……」楚雲聽她這似是而非的回答,不由惱羞成怒,剛要上前找她理論,卻被齊澈一把拽了住。

只見他朝楚雲使了個眼色,隨即朝面前的碧衣女子抱拳一揖:「今日多有打擾,既然你家公子心情欠佳,那我們改日再來拜訪!」

第三十九章疑惑

齊澈一行人告辭之後,姜雲霄望著躺在太師椅看悠哉地翻看著話本的顧連城道:「他們遠道而來,你多少也該給些薄面,即使不讓他們入府也不必讓碧裳說那些話。」

顧連城見雲霄又打開了話匣子,不由放於手中話本無奈一嘆:「雲娘,今日我們不談這些。上次在京中你還道我所制的人偶不能言語,如今我費盡心機制出像碧裳這樣能言善辯的來,你反倒又開始教訓起來。」

姜雲霄倒是一點兒也不覺驚奇,她望著她微微一笑介面道:「倒不是碧裳能言善辯,而是你這個師父教得好。方才我聽她說話的語氣,簡直是跟你如出一轍!」

「她是我制出的人偶,個性當然如我一般!」被雲娘一語道出了其中玄機,顧連城仍是嘴硬地回道。

這一年多來,她潛心鑽研本門留下的殘缺書冊,總算是明白了這人偶自主言語的獨特之處,師尊當年的「復魂術」竟是一門奇異之術,類似於西南神奇的「蠱術」。當年得師父傳授心術之前,她只道是本門是研究的是機甲之術,誰知習得心術之後,才發覺那些不過是些皮毛,而本門之術的真諦竟是這類似傳說中神奇的「仙術」。只要制出與人相像的人偶,取活人之皮毛、心頭血煉製成本門書中所稱的「雲繭」,將這繭放入以木製成心肝脾臟俱全的人偶之中,七七四十九日後,那人偶體內的「雲繭」便如「巫蠱術」一般催動人偶行動,灌輸活人一般的思想。那性格倨傲、能言善辯的碧裳便是顧連城以她的髮膚、心血煉製而成的人偶,雖做成了如楚雙璧一般的容貌,然而個性卻如顧連城如出一轍。

「算了,我也不跟你辯駁,只是你可要留心別太過分,否則放跑了齊澈這條大魚,看我怎麼跟你算總賬!」姜雲霄嘴上雖是嚴厲,但心裡頭卻極為欣慰。想到千機門經歷千年的鑽研,這人偶秘術終於在連城的手中得以復原,她不過一介女流,竟有如此才華,真真是可遇不可求的稀世之才。

顧連城輕哼了一聲,隨即拿起手中話本繼續看了起來,隔了一小會她又補充了句:「想當初姜子牙還是用直鉤釣上了周文王那條大魚呢,而我嘛,自然比不得他,但我也不會拿餌食誘之,我也要求個願者上鉤。想要從我這裡討便宜的人,必先要付出更多!」

姜雲霄揣摩著她話中之意,不由心中一驚,忙開口問:「連兒,你該不會是真的要報復他吧?」

顧連城聽罷,捂著肚皮大笑不止,兀自笑了良久這才止住笑正色道:「雲娘,你覺得他值得我報復嗎?若我真想報復,那麼他與鄭錦瑟也未必能逍遙快活到這個時候!」

姜雲霄聽她說得有理,便也不再追問,她心知當年齊澈的所作所為在她心中留下了一道不可磨滅的傷痕。想當年她在北漠有多風光得意,而後接連遭受數次挫折,一向心高氣傲的她怎麼可能接受得了?

齊澈一行人回到山下客棧時,天色已漸漸暗了下去。山腳的冷風揚起路邊的浮塵,吹得人幾乎睜不開眼,時不時一陣大風將客棧的旗幟吹得獵獵作響。

齊澈用了晚飯後一個人悶在房中沉思良久,白日見到連城公子府中的那名碧衣少女,又令他陷入了愧疚的深淵。楚雙璧、古蓮兒還有那位少女,為何她們三人的相貌如此驚人的相似?這天下的巧合之事竟也都湊巧地發生在他的身邊了嗎?

他正兀自想得出神,這時卻見楚雲擺了張臭臉推門而入。想起今日發生的事情,他自然明白他現在的心情。

楚雲見他指了指對面的桌凳,撩起衣袍坐下來說道:「方才我在房中想了想,若是那位性情古情的連城公子一直不肯露面,那我們該如何是好?」

齊澈想起今日那碧衣少女所說的話,也甚覺頭痛。他當時發問本想從那丫頭的口中套出些連城公子的喜好,可誰知她卻丟給他們一句「看公子的心情」,若是他心情一直不佳,那他們豈不是在要在此耗上許久?

「如今我們有求於他,也只能在此等候消息了。左右還會有慕名而來的訪客,到時候看他們的情況如何!」齊澈想了想,心中暗覺不應輕易放棄,那位連城公子如此高調現身於世,必是要尋得明主才肯罷休。

「只是他不過是名小小偃師,竟敢如此囂張,著實是令人氣不過!古來聖賢良多,卻也沒聽說過像他這般乖張古怪的。」楚雲還有為今日之事生氣,他自小出身名門,從未受過如此委屈,難免覺得憤憤不平。

齊澈笑著安慰了他幾句,猶豫了片刻,還是把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你瞧著今日前來開門的碧衣少女可否有什麼怪異之處?那體態相貌簡直與你妹妹和古蓮兒如出一轍,這天底下哪來這麼多巧合?」

楚雲被他這麼一提,倒真覺得有些可疑之處,先不論她的相貌,聽她說話的倨傲語氣,倒跟古蓮兒有些相似。當然,他心知齊澈自是不會見著她倨傲的一面,所以這疑惑也只能暫且先壓在心底。

「莫非王爺是懷疑那人是古蓮兒?」思量了片刻,他悶聲地反問道。他這話剛說出口,只覺後背竄上一股涼意,一種莫名的恐懼油然而生。

齊澈聞言,心中也犯起了嘀咕,不過今日聽那少女的聲音倒稍顯幼稚,瞧她的年齡也略小些。只是他心中莫名地期盼她真的是古蓮兒,若真是如此,那說明她當年並未葬身於那場大火之中。

「依我看那名女子並非古蓮兒,就算她並沒有葬身火海,也不該在這裡出現,或許,這真的只是個巧合而已。」楚雲左思右想,過了半天總算是理出了些頭緒,說話的語氣也稍稍有了自信。

說完,他仍見齊澈面露疑色,心知他對當年之事一直耿耿於懷。由此可見當初他對古蓮兒的感情並非他想象的那般淺薄,只不過與鄭錦瑟相比,仍是少了幾分深情。

「這兩日一路奔波勞頓,王爺還是早些歇了吧,那些前塵往事該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楚雲瞧見他眼底的兩抹青灰,想來他這幾日都未曾睡過安穩覺,便忙軟語勸慰。

齊澈見他也是面帶疲憊,也便讓他回去歇了,而他自己仍坐在桌邊發起呆來。當年古蓮兒之事怎能讓他不耿耿於懷?原本他以為將她送還於秦仲能使她得到幸福,可誰知她竟落得那般凄慘的下場。後來楚雲派人打探消息,也有傳言說她仍然活著,而他卻是不信,這些不過是楚云為令他心安撒的謊而已。

這些天來,他的腦海中反覆出現古蓮兒純真無邪的笑靨、俏皮可愛的鬼臉、因醉酒而酡紅迷人的面龐還有誓要與他患難與共的鄭重情深。是他負她在先,雖然拿她換回了錦瑟,卻再也換不回與她當初的單純美好,他與錦瑟之間,終究要隔著一個古蓮兒!

第四十章大禮

因近日那位連城公子一直心情不佳,所以齊澈一行人在湯城耽擱了數日。楚雲的怒氣積鬱而發,若不是齊澈命人看住他,只怕他早已上山硬闖而入。齊澈並非不心急,只是他聽得線人來報,說是近日漳國在天朝邊境鬧出了些動靜,朝廷已就近調兵前去增援。當年齊澈與漳國不戰而勝返京之後,他便提議調朝中猛將趙方仕前去駐守聶城,到時就算未必敵得過秦仲的機關術,但也可拖延一些時日。若是此次漳國真的正式向天朝宣戰,那麼現如今請連城公子出山已是迫在眉睫。看來無論用什麼手段,也要打動這位性情古怪的囂張公子了!

又過了兩日,楚雲終於打探到連城公子交於今晚午夜至明日正午開門見客。許是等了這麼久終於有了消息,他倒也沒抱怨這位連城公子所定的時辰太過刁鑽。才未到半個時辰,住於這山腳客棧中慕名來訪的客人也紛紛得知消息,有些等不及到了晚間便抬著禮物匆忙往山上趕去。

齊澈見狀,突然心生一計,命楚雲傳自己的口諭火速趕往湯城官衙。無論那些喬裝改扮的訪客來自哪裡,但凡是在天朝境內,豈能不遵天朝例律?只要官府派了人來,那麼今日午夜前去拜訪的唯有他齊澈一行人。

湯城衙門接到了當朝敬王的口諭后,哪敢有所怠慢,忙差了上百名官差前去聽候差遣。天還沒擦黑,那些訪客們已被帶往府衙接受審查,此時山腳的那些客棧中賓客已寥寥無幾。齊澈對此頗為得意,他原本是不想驚動地方官府,可事到如今,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未及亥定時分,齊澈便悠閑地領著一行人往半山趕去。但見山中的竹林上空一彎明月高懸,四周繁星點點,皎潔的清輝映得周圍的天空幽藍明澈。今夜山道上只有他們一行人,想必大有機會得見連城公子,因此楚雲的心情也好轉了許多。

到了半山連城公子的府邸,但見往日緊閉的大門洞開,翠色的大門兩旁用絳紗製成的明燈高懸,燈紅門翠,瞧上去極為別緻。

楚雲見狀,忙命人抬了兩隻紅木大箱送上前去,頃刻間,原本無人把守的門邊便站了兩位身姿婀娜的少女,一人著紅裳,一人著碧衣。

楚雲定睛一瞧,那位碧衣少女的模樣與他妹妹相同,想必就是前幾日開門的那位,而另一位紅裳女子則抬首而立,雖不如綠衣少女那般精靈古怪,瞧上去卻是莊重典雅。他起初沒仔細瞧,不經意多瞟了兩眼之後,才驚覺這紅衣女子竟與天香閣的挽香姑娘面貌相似。

「這二位公子真是準時,才剛到午夜便前來拜訪,可見是真有誠意的。」那紅裳女子上前一禮,面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只是那笑容瞧上去有些古怪。

「我家公子心懷誠意而來,不知今日可否得見你家公子?」楚雲也禮貌朝她一揖,清俊面龐也有了些笑意。

那紅衣女欠身笑道:「但凡來訪之人皆說自己懷著無比虔誠之心,可這幾月來,我家公子卻是一人未見。至於是否是真心實意,還須得用行動來證明。」

楚雲正要轉身命人打開箱子,此時卻見齊澈親手捧著一隻精緻的紫檀木小箱走上前來。他將手中小箱打開,但見正中的硃色錦緞上有一方美玉製成的印章。

「若是你家公子肯出山相助朝廷,自他踏入京城之時便可得到眾人艷羨的昌遠侯的爵位。早就聽聞你家公子喜靜,在下早在京郊紅葉嶺建了別苑一處,算作是給公子的見面之禮。」齊澈指著箱中印章款款而言,直聽得立於身旁的楚雲驚愕不已。他只知來此前已備下了兩箱大禮,卻不知齊澈還要賜予這位連城公子侯爵之位,這樣的禮遇,真是開朝以來從未有過的。

門邊的青衣少女聽后不禁掩口而笑,銀鈴般的聲音悅耳動聽。但見她笑罷,才一臉不屑地說道:「真是多謝王爺的好意,可是我家公子一向喜愛清閑幽靜的日子,無意參與朝廷紛爭,只怕他是要拂了您這番美意了。」

楚雲見齊澈吃了個閉門羹,便欲上前理論,被他一把拽了住。但見齊澈面色如常,謙遜有禮地說道:「我們一路遠道慕名而來,就算是公子不把這些功名利祿放在眼中,可否請他稍作通融與我們見上一面?」

未及那綠裳女子做聲,卻見紅裳女子介面答道:「二位且先等著,待我等前去稟告,若是公子願意,自然會與你們會面!」

待那二位少女走後,楚雲走上前拉住了齊澈悄聲道:「這連城公子好生古怪,且不說他傲慢囂張的性格,但瞧這府中使女皆是美貌不凡,方才那位紅衣女子我瞧著有幾分眼熟,後來想想,倒像是天香閣的挽香姑娘。」

「或許這就是那位連城公子的奇特之處,你瞧這府上女子皆生得沉魚落雁之貌,不正是反映出這位連城公子的個人偏好嗎?」齊澈雖覺古怪,但似乎也瞧出了其中端倪。

「依王爺之見,這位連城公子雖不愛名利,但卻好美色?」楚雲腦中靈光一閃,大為欣喜地說道。

二人悄然商量著,沒過多久,便見那二位少女聯袂而來。

「我們家公子說了,既然是朝中敬王到訪,多少也要給幾分薄面,就請二位於明晚此刻前來會面吧!」那位紅衣女子只是垂首不語,先發話的卻是那名神情倨傲的綠裳少女。

「那便多謝公子賞臉,明日此時,我們會準時前來拜訪!」齊澈未曾料這位連城公子竟如此乾脆答應見面,不由心中暗喜。他邊說邊將手中的紫檀木小箱交於那紅衣女子:「這方印本就是為你家公子量身打造,既然他喜愛逍遙自在的生活,那我們也不好強求,就將這方印留於公子做個紀念吧!」

那紅衣女了猶豫地接過,朝他躬身一禮竟兀自地轉身去了,只留下那名綠衣少女挑了燈籠準備關門送客。

「二位公子慢走,請恕碧裳不便遠送!」綠衣少女邊說邊將懸於門邊的緋色燈籠挑下,朝他們虛偽一笑,砰的一聲關了大門。

第四十一章重逢

齊澈一行人挑燈順著山路而下,心情格外的舒暢。果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如今聶城戰事一觸即發,好在這位性格古怪的連城公子終於答應現身會面。雖說他未答應要出山相助,可既然答應見上一面,想必他心底已有了打算。這數月來,可是他第一次答應見客。

「王爺,您可覺那名叫碧裳的少女對我們抱有幾分敵意,難不成那個古蓮兒還有個妹妹?」楚雲一路步履輕快,話也較前幾日多了起來。

齊澈也早已感受那女子眉宇間對他濃濃的敵意,只是他真不敢去相信這世上會有這麼多的巧合之事。前日晚上他夢見了古蓮兒,也夢見了漳營的那場大火,夢中他親眼瞧著她渾身燃著熊熊大火,他沖著她感叫,伸手想要拉住她,而她卻跳著笑著奔向了火海之中。原本他覺得她還有生還的希望,可自那日夢后,心中的最後一絲希望也隨之覆滅。

楚雲見他擰眉不答,心知他又想起了往事,便也不再多言。他只道古蓮兒只是他生命中的過客,而今看來,她的死已成為了他的心病。其實他自己也曾後悔,齊澈雖是當朝王爺,但待他如同手足,當初他就不應耍那些手段騙他。如今楚雙璧雖已入宮妃,可有時見著她,仍能讓他想起古蓮兒,甚至有時候,他分不清他的妹妹到底是古蓮兒還是楚雙璧。

當晚,姜雲霄在半山的府邸一直未能入眠,她覺得如今的顧連城比起小時候更為刁鑽古怪。自打她從聶城回來后,性情越發的懶散,也越發的固執任性,就連將她自小拉扯大的自己也不敢在她耳邊多言。就拿今晚來說,顧連城只是讓流朱與碧裳演了場戲,而她自己卻躲在房中呼呼大睡,完全不管門外之事。她的心思本就令人難以捉摸,而今更是變本加厲,沒等到她親口下令,誰也猜不出下一步該怎麼走。想她當初千算萬算,也沒料到連城能入了敬王府,更沒料到她會對齊澈動了真情。如今她姜雲霄設下的局,卻由不得她控制了!

翌日晚間,齊澈與楚雲如約來到了府門前,流朱早已等候多時,看二人前來,便忙將他們領至正廳。

「二位請稍待,我家公子一會兒就來!」流朱說完,朝他們禮貌一笑便轉身而去。

見她走後,齊澈環視著布局普通的正廳,但見正中掛著一張清明垂釣圖,圖中楊柳依湖而植,柔軟的枝條垂於水面,濛濛細雨下,遠望去就像一層碧色的煙霧。不遠處的湖面有一老翁頭帶蓑笠,身著蓑衣坐於小木船中怡然垂釣。這畫乍瞧上去本無特別之處,可是仔細看后,卻令人嘖嘖稱奇。那湖邊的垂柳竟能隨風而舞,而那垂釣的老翁所坐的小船竟也隨著水面左右晃動。

「王爺,您瞧這畫!」楚雲也發現了畫中奧秘,他本想上前細瞧,這時卻聽門帘輕動,竟見一鵝黃衣衫的女子端著茶水款款而入。

「二位公子,請用茶!」那女子將茶盞捧至齊澈面前,抬起一直低垂的頭朝他一笑,頓時驚得他差點打翻了手邊茶盞。

「錦瑟,你……你怎麼在這?」齊澈見了她,不由失驚輕喚。

那鵝黃衣衫的女子仍舊只是望著他笑,旁邊的楚雲見齊澈竟如此失態,也忙抬眼看了過來。當他看清那女子的相貌時,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看這女子的神態相貌舉止與鄭錦瑟絲毫不差,這讓他不由得懷疑起自己的眼睛來。

齊澈怔怔地望著面前的女子,簡直是如墜夢幻。難道是離府多日,他太過想念所致?

二人正望著面前的黃衣女子怔然不語,此時卻聽門外傳來一陣朗笑,緊接著便見一位俊秀公子掀簾而入。

但見他一身內里銀色廣袖衣袍,腰束玉帶,外罩一件薄如蟬翼的雲紗罩衣,頭束銀色線絛,腳蹬同色雲靴,瞧上去丰神俊朗,仿若畫中走出的翩翩公子。

「在下府中的姑娘當數寧黃最為貌美,不知二位覺得如何?」顧連城指著送完茶水侍立於上首座椅旁的黃衫女子笑道。

齊澈與楚雲忙收回心神,起身與他寒暄。雙方自報家門之後,顧連城毫不客氣地揀了上首的椅子坐了。只見她一雙烏眸上下打量著齊澈楚雲二人,過了片刻才笑道:「前些日子因我身子不適,一直閉門不出,直到前兩日才有所好轉,先前若是怠慢了二位大人還請多多包涵!」她邊說邊起身朝齊澈二人俯首抱拳一揖。

齊澈與楚雲見他如此客氣有禮,完全與傳聞中那位乖張倨傲的連城公子判若兩人,心中難免覺得疑惑不解。

「之所以約二位大人夜晚相見,是因為在下不得不避人耳目。若是傳出去我與訪客會面,只怕日後會有人上門糾纏。不知今日二位大人屈尊降貴光臨寒舍有何指教?」顧連城淡淡而笑,墨色的瞳眸直直地望入齊澈的眼中。

他一雙清澈眼眸靈動有神,雖說她面上帶笑,卻掩不住眉宇間那抹倨傲的神情。齊澈與他對視片刻,忙收回目光答道:「早先聽聞公子身懷驚世之技,今日一會,真是榮幸之至。」

他嘴上雖是如此說道,卻仍是心存疑惑。方才他也瞧見了牆上那幅畫的奇特之處,但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面前這位年輕俊秀的公子竟會有傳聞中高超的技藝。剛剛他悄然打量過他,比起秦仲來,他則更為年輕,況且他生得俊秀無雙,細膩白嫩的肌膚瞧上去吹彈可破,若是生得女兒身,必有傾國傾城之貌。對於這樣一位貌美堪比女子的人,他簡直不敢相信他竟有傳言中那麼大的能耐。

顧連城聞言,突然便換了副倨傲的神情答道:「想必王爺此番前來並非只是為了誇讚在下吧?」

第四十二章條件

對於這位連城公子性格的突然轉變,齊澈有些不適,又見他開門見山地發問,索性把話挑明:「本王此番前來是有一事相求,如今漳國有了機關師秦仲相助,越發的猖狂囂張,不僅主動挑起戰亂,吞併臨近各國,如今又對我天朝虎視眈眈。因此為了早日平定漳國之亂,特來請公子出山相助!」

顧連城聽后,頓時陰沉著臉回道:「王爺如此出爾反爾,請恕在下無法奉陪!」

她說完便要拂袖離去,齊澈心內焦急,忙上前一步說道:「公子且莫生氣,昨晚之言只是權宜之計。若非事態緊急,我也不會出此下策。」

顧連城正欲掀簾而出,聽他跟在身後急促地說道,略一思量,終於止住了腳步。她緩緩地轉身,面上仍是一片陰鬱,她斜眼瞧著他道:「當初若不是念王爺誠心一片,在下也不會破例答應見上一面。誰知今日見了,倒令在下失望至極!」

「此先是本王的不對,公子有所不知,這一年多來,朝廷四處尋訪千機派門徒。前不久才費盡周折得知公子在此,便儘快備了厚禮連日趕路前來求見,足可見朝廷求賢若渴的誠心。」齊澈見他並未離去,忙趁機進言。

顧連城卻絲毫不為所動,只見她轉身負手走回了正廳,立於上首俯視著齊澈笑道:「聽了王爺這番誠摯之言,在下若是不答應可就是不識抬舉了。只是在下自由散漫慣了,一直不曾受人抬舉,恐怕要謝絕朝廷的這番美意了。」

她說完,眯眼掃視著座下二人,見他們臉色越發的難看,心裡甚覺快慰,想來他們平生從未受過如此窩囊之氣吧?

「不過呢,此事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只要二位答應我一個條件,在下不要任何功名利祿便會出山相助。」顧連城彷彿不忍令他們灰心失望,隔了半晌說道。

齊澈正不知該如何是好,聽他這麼一說,心內又湧上一絲希望:「不知公子開出的是什麼條件?」

顧連城眼光移向侍立於身旁的寧黃,又頗具深意地看了看他們二人,這才慢悠悠地說:「二位公子覺得寧黃相貌如何?」

齊澈楚雲二人不知他所言何意,只瞟了那位與錦瑟極像的寧黃一眼卻不知該作何評論。今晚他們是見識到了這位連城公子喜怒無常的一面,因此生怕不小心說錯了話惹他不快。

顧連城見他不語,便自顧自地說道:「前幾日二位大人所見的流朱與碧裳二人難道就不覺得眼熟嗎?一個像這位楚公子的妹妹,一個像天香閣往日的花魁挽香姑娘,而這位寧黃長得像誰,我想敬王爺最清楚不過了吧?」

齊澈與楚雲不解其意,二人悄然交換了個眼色便聽齊澈說道:「公子府中的侍女皆生得國色天香之貌,想來她們必是仰慕公子驚世之才。」

顧連城並不在意他避重就輕的回答,但聽她重重一嘆,抬起廣袖指了指寧黃說道:「實不相瞞,在下自小喜愛美色,但凡見著美麗的女子便能記住她們的相貌,之後繪成畫像。後來習得了人偶之術,便再依著畫像一一製成人偶。二位大人所見的那些使女,其實並非真人,而是在下製成的人偶!」

她此言一出,齊澈與楚雲二人頓時驚得目瞪口呆,二個也顧不得禮數,緊緊地盯著一臉嬌羞的寧黃而瞧,看了半天才見楚雲指著她瞠目結舌地問:「依公子之言,這位寧黃姑娘竟是個人偶不成?」

顧連城見他們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樣,不由仰頭而笑,笑罷才款款說道:「依二位大人的博學,應該不會不知西周穆王時期有異域奇人制出相貌與真人一般、能歌善舞的人偶的事迹吧?那史書上所記載的奇人便是我門派的始祖。這人偶之術失傳已久,直到前不久在下才鑽研出製作之法。所以說,如今能製成這般人偶的,千機門派唯有在下一人!」

齊澈二人聽得目瞪口呆,又忍不住多瞧了寧黃幾眼,看著眼前活生生的美人,他們怎麼也沒料想到這竟只是個人偶。

「二位要是不信,可以上前仔細瞧瞧,倘若還是不信,那我就將寧黃大卸八塊讓你們看看人偶的內部構造。」顧連城見他們將信將疑,倒很是坦誠直爽地建議道。

齊澈只道書上記載的是奇人奇事,如今親眼所見,一時倒有些不能接受,更何況製作之人竟是如此年輕俊美。就在他怔忡之時,楚雲一時好奇上前細看,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寧黃的手,只覺指尖傳來一股涼意,可見果真是個死物。

顧連城見他好奇,索性上前拍了寧黃肩側的機關,但見方才還行動自如的她頓時動彈不得。

「二位大人若是想看,我此時便可拆開寧黃,請你們參觀她的心肝脾臟。」她邊說邊動起手來,三兩下便擰下了寧黃的腦袋,正要準備解開衣衫打開身體,卻見楚雲連連擺手說道:「不必麻煩公子了,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公子的超群技藝,實在是令人佩服!」

顧連城聽了又三兩下將寧黃的頭裝好,輕拍下機關,寧黃便又恢復如初。連城見她恢復了行動,便命她退了下去。爾後轉向齊澈二人說道:「方才給二位看這人偶並非有炫耀之意,畢竟這人偶終究是個死物,自然比不得真人。所以,本公子所求,不過是與寧黃相像的真人而已,若是我想請王爺割愛相讓,不知您意下如何?」

她面帶笑意、輕描淡寫地說著,微眯的眼睛像極了狡黠的狐狸。然而齊澈聞言,當下面色大變,擺著一張冷臉回道:「若是公子打本王王妃的主意,那還是免談!」

第四十三章轉圜

聽了齊澈的回答,顧連城不由發出一陣冷笑。但見她俊美的容顏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怒意,輕狂冷峻的笑聲剛落,但聽她緩緩而言:「在下一腔誠意卻遭敬王爺毫不留情的回絕,既然如此,那在下也不必多言,天色已晚,二位大人請回吧!」

顧連城說完,斜眼瞟了驚得目瞪口呆的楚雲一眼便憤然出了正廳大門。她走得迅速決絕,完全不留給齊澈二人挽留的時間。楚雲望著空蕩的大廳,心頭覺得一陣失落,好不容易才尋到千機門派的人,卻是位年少輕狂不通世事的年輕公子,看來這次又白跑一趟了。

「二位大人,天色已晚,奴家奉命送二位出府!」不知何時,一名年紀稍長的女子出現於廳中,她不像府中其他人那般倨傲,秀麗的臉上掛著柔和的微笑。

楚雲有些不甘,也不知她是真人還是人偶,但還是上前說道:「請姑娘轉告你家公子,除了她方才提出的條件,公子所提的其他要求朝廷都會盡量答應。」

那位女子只是望著他笑而不言,忽而手中多了只繡球燈籠,朝著楚雲二人做了個請的姿勢。

二人隨著她走到中庭時,一直沉默的齊澈突然開了口:「姑娘,請你回稟你家公子,明日我們二位還會來訪!」

「我勸二位還是省省力氣吧,我家公子約於今晚相見已是破例。再說了,二位大人果真覺得自己是屈尊降貴嗎?不是奴家多嘴,別國的國君巴巴的派人傳書說要親自來請,可是我家公子瞧不上眼,想也沒想便回絕了。如今我家公子身懷絕技,若真是為了功名利祿,早已像秦公子那般尋個明主為之效力去了。他之所以暫時在湯城落腳,只是為了中原的美人而已。」今晚前來送行的女子有些特別,較之府中其他的女子熱情隨和,而且有問必答。

「可是你們家公子就算是喜歡美色,也不能斗膽與王爺搶吧?」楚雲聞言,憤憤不平地介面說道。

「楚大人竟然說搶?這不過就是個普通交易而已,若非你情我願,大可不必再談。當初秦公子不也是與這位王爺做了交易嗎?他可是把明媒正娶的王妃送給了秦公子,而今他府上那位,不過是側妃而已。而今卻說是捨不得,依我瞧著是沒誠意吧?我家公子哪裡比秦仲差了?想要個側妃來屈就卻偏偏被斷然拒絕,若換作他往日的脾氣,任由你們在這機關重重的府中自生自滅好了!」

「你……你是怎麼知道當年之事的?」楚雲聽完,不由心頭一凜,忙連聲而問。

那名女子倒是輕描淡寫地答道:「我們千機門的人,若真想打聽些什麼,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更何況那秦公子往日還是我家公子的師兄,他們師兄弟之間自然會有所往來。半年多前他要拉著公子一起為漳王效力,可我家公子逍遙快活慣了,自然受不得官場上那些約束。」

齊澈聽了她這番話,只覺後背泛上一股涼意,當初若不是他以古蓮兒換回了鄭錦瑟,只怕秦仲便有機會拿她與這位連城公子做交易了。

楚雲一聽,心中不由犯起了嘀咕,萬一日後有人知曉了這位連城公子的喜好,尋得比鄭錦瑟還要美貌的女子相贈,只怕他們再也沒有機會了。如今他們好不容易才見上他一面,若是放棄了大好的機會,只怕以後腸子都要悔青了。思此及,他清了清嗓子說道:「請問姑娘,不知今日之事還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我家公子脾氣向來如此,別說今天是敬王爺前來,我想就算是當今皇上來了,他也未必不敢開口向他討要楚雙璧與鄭錦繡。江山與美人,就看這二者在各自心中的分量了。世事本如此,又哪得兩全之法?」

「除此之外,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了?」楚雲唯恐失去了這唯一的機會,故意放慢了腳步鍥而不捨地問道。

「倒也不是沒有,我家公子在府中設了十八道關卡,若是誰能闖完十八關活著出來,他便可答應那個人的一個要求。不過至今只有二人膽敢闖關,最為英勇者闖了三關之後便棄權而出,當時我家公子見了那闖關人的慘狀,有些於心不忍,便下令封了關卡。自那后,他再也沒有提及闖關之事。」那名年長女子說話前,朝四周瞧了瞧,發現院中無人,這才悄聲透露。

楚雲聽了這話,頓時心頭又湧出一絲希望,他忙追問道:「那要如何才能闖關?是不是也有什麼條件?」

她很是為難地點點頭說:「這要看公子的心情了,我瞧著你們二人頗有誠意,待我回去跟公子說說。這府中大多是些人偶,但凡能在公子面前說得上話的,也唯有像我這般跟在他身邊服侍多年的下人了。」

「那就有勞姑娘,若是事情有了轉機,我們自然不會虧待於你。」楚雲聽她所言,心中暗喜,極為慶幸今晚前來送行的不是個人偶。

「那二位就請在山腳客棧等奴家的消息吧!」將二人送到門口,那女子爽快地說道:「這府中應有盡有,奴家並非貪圖什麼賞賜報酬,只是希望我家公子能遇上明主,一來能收斂他那輕狂的個性;二來是希望早些天下太平、百姓安定;三來是希望我家公子有朝一日能重振千機門派,僅此而已。」

齊澈與楚雲聽她所言,不由心知佩服,暗想她到底是年長,沒有年輕人的張狂,倒多了些成熟穩重。若是那位連城公子能如她一般,這事也就好辦了。

送走了齊澈二人,那名女子便匆忙趕往後院顧連城的住處。她才剛踏入房門,便見房裡飛出個古董花瓶,隨著一聲刺耳的脆響,瞬間摔得粉碎。

「雲娘,剛才你擅自與他們交談是何用意?」顧連城立於房內,滿面怒意地望著她問道。

第四十四章為難

姜雲霄見她難得地動了怒,心中有些忐忑,但還是硬著頭皮迎上去解釋道:「連兒,我知他負你在先,可是此一事,彼一事,還是不要混為一談。」

顧連城聞言,發出一陣駭人的冷笑,但見她秀美的面頰因惱怒而浮上兩抹薄紅。當年他棄她之事與前來拜訪求她出山雖為兩件事,可瞧著齊澈今晚與當年截然不同的態度,怎教她能不氣?

他為了那個鄭錦瑟什麼事都可以去做,而她在他眼裡,只不過是個道具而已。而如今他卻上門請她出山,若是她就此答應,豈不是天生賤骨?

「雲娘,並非我不想助天朝與漳國抗衡,而是我怕每次見了他會忍不住發狂,到時候不僅幫不了朝廷,反倒會對他們不利,所以我將會另選明君輔佐。」

姜雲霄見他稍稍平息了怒氣,便緩步上前拉住她道:「連兒,事已至此,你不要再說那些任性的話了。你也知如今朝廷與漳國戰火已起,這時若是退出天朝,只怕戰火連綿,再待些時日,想必漳國勢力越來越大,就算你輔了他國君主,也未必有實力與之抗衡了。」

顧連城又是一陣冷笑,笑罷,她定定地望著姜雲霄問道:「如此說來,依雲娘的意思,我是非要輔佐天朝不可了?」

「連兒,天朝將會是你我最好的靠山!」姜雲霄扶上她的肩,語重心長地說道。

顧連城盯著她瞧了片刻后,只見她墨色的瞳眸輕轉,瞬間便換了副柔和的表情說道:「若要我助天朝倒並非不可,只是我有個條件,我要雲娘將瞞我多年的那些事都說個明白。」

姜雲霄見她鬆了口,原來焦急的心情稍有緩和:「到了合適的時機我自會說與你聽,只要你肯再給敬王一次機會。」

「我要先聽雲娘的那些秘密!」顧連城毫不相讓地回答。

「待到你助天朝攻克漳國之時,我定會說與你聽。我姜雲霄可以對天發誓,若是對你有半句虛言,天……」

她話未說完,便被顧連城不耐地打斷:「不必說了,我信你就是了。至於要給那位敬王爺什麼樣的機會,我自有主張。既然雲娘想給他們帶信,那就勞煩你明日親自跑一趟了。為了避免他們生疑,我想那聯絡用的木鴿還是不要再用才好!」

翌日午後,姜雲霄一番喬裝后便匆匆下了山往齊澈他們所在的客棧去了。當時楚雲正心神不寧地在房間來回徘徊,見著姜雲霄尋來,頓時喜出望外,忙領著她前去見齊澈。

姜雲霄見了齊澈,也並不與之寒暄,而是開門見山地將顧連城所提的要求一一說與他聽。

當二人聽到她所說的條件,各自的面色皆是不佳,這次那位連城公子倒是沒要美人,然後卻提出要楚雲府上祖傳的武術秘籍。說起楚家的武藝,除卻江湖屈指可數那幾個赫赫有名的門派,應算得上天朝最為正統的武學,他家數代流傳下的武學心法,也是世人所求之不得的稀罕之物。

「我家公子說了,只要楚大人能奉上秘籍,便可讓二位闖那十八道關卡,想必以二位大人的武術修為應不算是刁難吧?」

楚雲自知那連城公子是有意為難,但為了這江山社稷,為了皇帝與他心愛的妹妹,他願意奉上楚家武學心法,左右這世上能真正領悟這心法的,也唯有他們楚家的人。

「請姑娘前去回稟你家公子,請他擇日開關,我們二人闖關之日便是交付楚家秘籍之時。」這一次,楚雲回答得倒是極為爽快。

「好,那就一言為定!」姜雲霄未料他竟如此爽快,不由心頭暗喜,說完她由袖中取出一卷素帛奉上,「這是我家公子所定的生死狀,但凡有人闖關,必先簽下生死狀,否則便當棄權處置。二位大人雖然身份尊貴、武藝超群,但闖關乃是攸關性命之事,若是二位真心要闖,便請當日帶了這生死狀前去。」

她這番話將齊澈二人說得怔忡無語,他們只道是柳暗花明,可誰知等在後面的卻是生死相搏的境遇。一向自負的楚雲倒是無所畏懼,但見他接過素帛說道:「那就一切按公子所言行事,只是若待我二人闖過關卡,請他要信守承諾!」

「那是自然,二位闖關前我家公子自會寫下諾書,為讓闖關者安心闖關,他會將寫好的承諾書交由二位。」姜雲霄信誓旦旦地保證,說完便不再多言轉身告辭。

待姜雲霄走後,齊澈撫額而嘆,過了半晌才聽他幽幽而說:「那位連城公子好生狠毒,所提條件竟都如此令人為難,今日倒是不求美色,反倒是想要我們的命了。」

楚雲眸光一轉,面色凝重地說道:「王爺可是懷疑他與秦仲勾結對付我朝?」

「也不是沒這個可能,但依我之見,他與秦仲的心性較為相似,二人未必能合得來。只是我想了許久,也想不通他提出這些條件的用意。先前他說要我以錦瑟做交易,被我回絕後又以楚府武學秘籍為條件答應你我二人闖關,據我所知他並不通曉武藝,要這秘籍又有何用?而且聽聞他所設關卡奇巧陰毒,關關致命,就算憑你我二人之力也未能順利闖過。我細細一想,他所做的一切,倒像是有意難為我們似的。若是我們真的就此收手,他倒未必會善罷甘休!」

「那依王爺之見,我們大可不必去硬闖關卡?」楚雲聽他一番分析,倒是更為疑惑了。

「不,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闖上一闖,我倒是想看看他的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齊澈思量片刻,終是下定了決定前去闖關。想如今皇帝並無治國之才,他又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錦繡江山風雨飄搖,而今也只能奮力一搏了。

第四十五章闖關

兩日之後,齊澈楚雲二人如約來到連城公子的府邸,候在門前的卻不是那日前來送信的年長女子,而是一身綠衣的少女碧裳。見了他們二人準備時前來,她笑吟吟地迎了上去:「公子命我在此恭候二位多時了,不知二位可帶了生死狀來?」

楚雲暗想這位連城公子雖然性情乖張古怪,但也算是信守承諾,昨晚他剛派人將楚家的武學秘籍奉上,今日便得到口信請他們前來闖關。

齊澈將已簽好的生死狀交由碧裳,碧裳取過掃了一眼說道:「這些須得給公子過目才成,二位大人請稍候!」

望著漸漸遠去的綠色身影,齊澈心內有些失落,看來那日他將這位連城公子氣得不輕,今日他們冒死前來闖關竟也不見他現身。

過了片刻,便見碧裳捧了個盤子款款而來,她走到齊澈面前將放於盤中的素帛奉上:「敬王爺,這是我家公子立下的諾書,落款處公子用了小印、按了指模,請您小心收好!」

齊澈取那素帛細細一瞧,果然其上寫了他們順利闖關后所給的承諾。看著這素帛上雋秀瀟洒的字跡,他頓時心有所感,想那連城公子雖是傲慢狂狷,但卻是並非陰險狡詐之徒。他將那方素帛小心地收於懷中,掃視了整個前院問道:「不知我們何時可以闖關?」

「二位大人先別急,待碧裳領二位前去中院看過圖引牆再入關也不遲!」碧裳邊說邊引他們穿過右側的月亮門往中院去了。這院中所植樹木皆可隨人的走動而變換位置,齊澈邊走邊留意陣勢的變換,直到他們繞過長長的游廊也未瞧出其中端倪。他心中暗嘆其中玄妙,腦海中不自覺得浮出連城公子那張年輕俊美的面孔。若不是親眼所見,他真不相信如此年輕的公子竟能有此驚世之技,真可謂稀世之才!

「我家公子心地良善,為防客人魯莽行事,特在中庭的院牆上繪製了十八道關卡的地形圖,每位客人看完圖后再決定是否開始闖關。這畢竟是攸關性命的大事,萬不可掉以輕心。」穿過了一道垂花拱門,碧裳指著不遠處那道描繪了地形圖的院牆說道:「公子給了一炷香的時間,二位請細細觀摩,若是可以,最好將地形圖謹記於心,這樣有利於闖關時找准方向。」

齊澈楚雲二人向她道了謝,依次將那地形圖仔細地看了一遍。齊澈雖覺地形並不複雜,但想到來時的路上變幻莫測的草木陣,心中難免忐忑。先前他只道是純粹的憑武藝修為闖關,誰知如今卻還要在搏鬥時找方向拼腦力,著實讓他覺得力不從心。

「看好圖后,二位若是覺得為難,也可以放棄闖關。畢竟闖關事小,性命最大,二位大人可要考慮清楚了!」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原本默默跟隨在二人身後的碧裳上前說道。

齊澈聞言,與楚雲交換了眼色后答道:「我二人已然決定闖關,煩請姑娘前面帶路!」

碧裳淡淡一笑,由袖中掏出兩個竹管似的東西遞到他手中說道:「請二位大人收下這東西,若是在關中遇到危急時刻便可拉動這竹管後部的絲線,到時候機關自會停止,不過用上了這東西,就代表闖關人棄權。我家公子有時雖會刁難人,但從不拿人命開玩笑,因此也請二位大人珍惜性命,該出手時便出手!」

「那就請姑娘代我們謝過你家公子了!」齊澈接過那東西收袖中,心中對於連城公子的怨懟頓時又消散了幾分。

接下來,碧裳領著他穿過中庭前往後院,在後院盡頭的一扇朱漆大門前停了下來。不知她按了什麼機關,但見那大門緩緩打開,一道直通地下的階梯出現於他們眼前。

「走下階梯便是第一道關卡,接下來碧裳不便相送,請二位大人保重!」她話音剛落,便見轟的一聲,兩扇鐵制的生鐵大門迅速地將齊澈二人隔於門內。

就在齊澈與楚雲二人攜手闖關之時,被顧連城拉入書房內下棋的姜雲霄卻是心神不寧。她坐於桌前,時不時抬頭瞄著一臉悠閑的顧連城,完全顧不上眼下的棋局。

「雲娘今日是怎麼了?一向運籌帷幄的您怎麼將這盤棋走得一團糟?想當初連我都身不由己地陷入您設好的局中,而今這不過是普通的對弈而已,而您卻為何如此神思恍惚?莫不是擔心闖關的那二人?若是他們闖不過去,只怕是要毀了您一盤好棋吧?」

姜雲霄聽了她這番尖酸的話,心中有些不大爽快,便直截了當地問道:「連兒你沒在關中做什麼手腳吧?若是他們二人真有個什麼好歹,只怕你我二人會吃不了兜著走!」

「怎麼會呢?就算是他們二人無力闖關,真的丟了性命,那我尚還有許多選擇。憑我這身技藝,各國的君王可是巴巴地求著我前去相助,到時候還怕天朝皇帝派人追殺嗎?」顧連城眼睛盯著棋盤,似笑非笑地說著,將坐於對面的姜雲霄氣得無言以對。

眼見著這棋局勝負已分,姜雲霄索性收子認輸。她現在心思都撲在了正在闖關的齊澈二人身上,哪還顧得上跟連城下棋?方才顧連城似是而非的回答讓她心煩意亂,自打她從聶城脫身之後,性情便越發的令人難以捉摸,較之往日更為的倨傲輕狂起來。

「連兒,你真不會如此狠心吧?」收好的棋盤,姜雲霄忍不住又開口問道。

顧連城挑唇一笑,直視著姜雲霄的眼睛答道:「雲娘您是知道的,我雖然隨性散漫,但若是認真起來,向來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不過現今闖關的二人,並不是我的目的所在,因此您大可放心等著他們順利出關。」

姜雲霄聞言,總算是鬆了口氣,這才笑道:「到底還是連兒有分寸,不枉我將你拉扯這麼大。」

「其實並非我心軟懂分寸,只是他們不值得我對付而已。既然我已落入雲娘設下的局,與其悶悶不樂,倒不如盡情享受,更何況註定有那麼一天我要與秦仲一較高下!」顧連城漫不經心地說著,提及了她的師兄秦仲,她心內更是五味雜陳。到底是為了什麼,他才會變成今日這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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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纖塵言情合集(共4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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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春風得意馬蹄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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