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道師大會（九十九）
非常，非常厭惡的聲音。
厭惡到想把這聲音的主人頭都給擰下來，從心底里，排斥厭惡憎恨著這個聲音。
但是在厭惡之外，又還有一點不起眼的悲憫。
沅靈棲對著那塊浮雕久久說不出話。
說真的看到那個姑娘死了之後，她就沒有什麼看下去的慾望了，之後那個青年跟怪物的打鬥，還有青年以後的爭奪之路，她都沒心情看下去了。
她有想過自己會不會是這個姑娘，所以才這麼憐憫她。
但是內心裡似乎有個聲音在輕輕說——
「不是」。
你不是她，你也不會是她。
她試著去碰觸那些浮雕，上面蒙了一層厚厚的灰，手一碰到浮雕，陰冷的氣息就順著手指竄進身體。
這身體又是個死過了的，那股氣息進來得暢通無阻。
「沅靈棲？」祁言好像發現了異狀，走過來就要把她的手拿開。
沅靈棲則是搖搖頭，「沒事」，她抬頭去看這些已經有些模糊的浮雕，眼裡倒映著微弱的燈火，「我想試一下，給這個浮雕做了手腳的人，有多大本事」。
她從看見這浮雕開始，就相當不爽了，弄清楚這個浮雕背後有什麼東西，要是毀了也沒什麼關係的話……
她很樂意毀了這個瞎扯淡的浮雕。
那股陰冷氣息遊走在她身軀里，就要侵入心臟的時候，被淺金色的氣息一下子吞噬了，接著淺金色的那股溫暖氣息流轉全身，步步緊逼，直到把那股氣息逼至在指尖。
她鬆開手，低頭去看，指尖漸漸凝成一股黑氣，似乎還很兇，就要朝她襲來，被絲線馬上包住，然後一點點縮起來。
祁言看見她沒事，微不可見鬆了口氣，也去看那個被絲線團成球的東西。
絲線越纏越緊，縮得越來越小，那股黑氣好像溢出了一聲細細的呻吟，像是小孩子的哭聲。
在這個空蕩的過道里聽起來，格外瘮人，那哭聲還越來越大，浮雕好像都震了震。
「用嬰孩的血做成顏料，用枉死之人的骨粉撒在上面，殺過百人的刀來做刻刀……這個浮雕怨氣還挺大的」，祁言看著她手心那一團發光的絲線，還在一點點縮緊，哭聲越發凄厲。
漸漸過道里有悉悉索索的聲響，在過道里形成迴音，開始只是一點點，後來就如同雨點一般，越來越大，就好像響在耳邊。
他們之前走過的過道，粗陋的壁畫那裡，顏料似乎在動來動去，細細看就會發現那都是小蟲子，而佛像也似乎動了動，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沅靈棲掃了一眼身後，那些聲音如同蚊蟲一般嗡嗡嗡地響，還越來越密集。
祁言倒是沒說什麼，淡定站在一邊，「沒事，就算過來也應付得來」。
面對祁言這個明顯安撫的話語，沅靈棲本來冷凝的面色一下子就破了，變得有些……古怪。
手上絲線散開，那團黑氣先是不安地縮在那裡，發覺絲線真的徹底撤開了之後，就直衝沅靈棲而來，祁言一驚，就要伸手去抓。
但是沅靈棲面色不變，只不過是眨了眨眼，眼底流轉過淺金色的光，那團黑氣就發出尖銳的一聲叫喊，接著就消散了。
祁言手剛剛碰到她的臉，飛快收回。
沅靈棲眼睛很快就恢復過來，然後慢半拍反應過來剛剛碰到自己臉的是什麼……
她裝作什麼都沒發現一樣，語氣如常地問祁言：「你那一邊看見了什麼？」
祁言還在小心看她神色，發覺她沒什麼反應，緊繃的臉放鬆下來，「說的是各種邪術，納西邪術的起源，還有那個人學習邪術的過程」。
「哦？」沅靈棲好奇地去看了一眼，「那豈不是，照著這張牆，就能修邪術了？」
「不會，它只是描繪那個場景，具體需要的東西，還有時間這些條件，都是要精確的，如果真的有人要學，就貿然照著上面的樣子去做，說不定邪術沒煉成，自己先沒了」。
「邪術還這麼講究啊……」沅靈棲嘖嘖感嘆，「看來沒個什麼邪法大典，練邪術也不輕鬆呢……但是煉屍怎麼會那麼多？」
祁言一愣，「多？」
「多得很呢，而且一年比一年多，我在外面的時候，都能感覺到不少煉屍，心裡膈應死了」，沅靈棲皺著眉頭，「真不知道煉屍有什麼好弄的……練起來也就是個傀儡……就算是我們那裡的……」話說到一半，她才驚覺自己說漏嘴，忙停住。
祁言沒說什麼，沅靈棲瞅了瞅他的臉色，是真的很平靜，好像不管沅靈棲說不說，他都沒關係。
「奇怪啊……換做平常，你肯定就會問我了」，沅靈棲抱胸，歪著頭打量了一下祁言，「怎麼，進來一趟，好奇心都沒了？而且還是有關煉屍的事情，你應該會想問的……」
祁言在大衣下的身體一僵，藏在口袋裡的手也一下攥緊，但面上什麼都沒顯出來，淡淡反問：「你不是不喜歡我過多逼問你嗎？你如果想說，自己會說的」。
「我是這樣說過沒錯……」沅靈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一手摩挲自己下巴，「但是我覺得，你也不是那麼簡單就會放棄的人啊，就算你聽進去了，我感覺，也還是會問一遍，只是不會非的要個結果了……」她驀地轉頭看向祁言，盯著他眼睛看。
祁言輕嘆，「你懷疑我？」
沅靈棲點頭，「自從你在那個小巷裡出來之後，就一直挺反常的」。
祁言合上眼睛，伸出手，攤開。
沅靈棲往後挪了點，「幹嘛？」
「你應該有你自己能判斷我是不是本人的辦法吧？」祁言將手遞過去，「你試吧」。
沅靈棲很驚奇地看他，「你不怕，我是假的嗎？」
「你是沅靈棲」，祁言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很平靜，但是沅靈棲莫名砸吧出一種，很溫柔的感覺。
她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
「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鬆警惕啊」，沅靈棲指尖輕點在他的手上。
祁言手溫熱，她手略涼，沅靈棲在祁言手上畫著什麼。
祁言很安靜地站在她，隨她動作，只是偶爾抬起眼來看她，眼神會很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