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婆家

第8章 婆家

飯後,嚴深同眾人告辭,說要帶秦九黎回家去見爹娘。眾人好酒好肉相送,於是嚴深提了老大一籃子的東西下山。

秦九黎拉著小不點兒的手走著,一路緘默,直到遠離了半山腰,她才放慢步子,被衣袖掩蓋的指縫間夾上一根細針,淡聲道:「你要帶我們回你家?」

嚴深道:「自然。」

秦九黎問:「你家都還有什麼人?」

嚴深道:「爹娘、二弟、三妹、四弟。」

竟有這麼多人?

秦九黎暗自詫異,再問:「那他們平日里都做些什麼?」

嚴深平日走路快,這會兒慢下來,就一腳一腳踩趴下小路旁支出來擋腳的東西,待秦九黎和小不點兒走的時候,就平坦了許多。

秦九黎聽見他道:「我每日上山打獵,二弟務農種田,三妹是女孩子,平日綉繡花,幫著我娘打理一下家中事物,至於我四弟……」

他聲音愉悅起來,「四弟現在在琅嬛書院求學,還不到書院放假的時候,你今天看不到他了。」

琅嬛書院?

秦九黎又有些驚詫了,那琅嬛書院位於安陵縣上,收學生收得極為嚴格,且大多是有錢人家子弟,譬如那個被秦秀稀罕得不得了的這十里八里唯一的秀才劉文,就是在琅嬛書院求學。這人的弟弟竟也是在那處嗎?

她不過是多想了這麼一茬,待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失了下手的最佳機會,藏在袖子里的針只能往回收了收,繼續同他說話,降低警戒。

她道:「你不是個壞人。」

嚴深回過頭來沖著她笑,「原來娘子竟以為我是壞人。」

他側臉的時候還好,這一正臉對上她,右邊臉頰上那道難看的疤痕就顯露了出來,再那麼一笑,實在有點兒嚇人。

秦九黎胸口憋了一口氣,半晌才忽視掉那道疤,沒好氣道:「我不認為一個會強取豪奪的人是好人。」

「強娶?」嚴深嘴角上彎的弧度更大了,「這個我確實有,但是豪奪的事情我可沒有做,昨天晚上,娘子睡得那樣沉,我實在沒辦法豪奪。」

秦九黎皺著眉,正想他這說的都是什麼有的沒的,結果腦子裡突然一道光閃過,倏地明白過來。

嚴深只見面前的女子臉一下子漲成豬肝色,眉頭一挑,愉悅道:「看來娘子是知道我說的什麼。」

秦九黎氣得渾身發抖,對上那張笑嘻嘻的醜臉,厲聲喝罵:「下流!無恥!」

「不對媳婦兒下流的丈夫不是好丈夫。」嚴深幽幽回道。

秦九黎氣得完全不想等合適的機會了,指尖一翻就露出了小針,當下朝嚴深肩頭的穴道扎去。

嚴深眼疾手快一擋,就把那針給掃落了,「你的針扎不到我,別白費力氣了。」

秦九黎被掃落的針誤扎到手指尖上,眉頭頓時一蹙,口中「嘶」了一聲。

「扎到手了?」

嚴深上前一步就要抓她的手,秦九黎忙往後退開,黑著臉甩下手冷喝:「你看我扎不扎得到你!」

嚴深的目光落在她那隻捏成拳頭忍痛的手上,眼中有幾分歉意,哀哀嘆了口氣道:「別玩兒了,再玩兒下去,我怕我會忍不住搜身,把娘子身上有危險的東西通通都拿掉。」

他說著,目光往她身上打量了一圈兒。明明是很緊張的氣氛,卻硬是被他的話說出了幾分曖昧。秦九黎又氣又急,臉色一陣兒紅一陣兒青,好半晌那團怒氣才壓下去幾分,目光凜冽地喝問:「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嚴深道:「不想怎麼樣呀,只是帶娘子回家見見父母和家人而已,我先前不是說過了。」

他越是氣定神閑,秦九黎就越不能冷靜,心頭的火苗一層一層地往上長著,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點燃。

「我也說過了,我不答應。」

嚴深眉頭一挑,「那你能打得過我嗎?」

秦九黎氣得咬牙。

嚴深道:「或許你可以用小計謀,可你能保證和你弟弟毫髮無損的離開嗎?」

秦九黎牙都要咬碎了。

嚴深雙手一攤,表情頗有些惋惜無奈,「所以你看,你除了好好聽我的話,暫時還沒有別的路走不是嗎?」

秦九黎一口氣憋在胸口,好半晌,才咬牙切齒的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這麼說來,你是要明搶?」

嚴深點頭,毫不掩飾地承認:「確實是這樣。」

秦九黎:「……」

這到底是個什麼人啊!

蓮花山是一座綿延十幾里的大山。

提及此地,周遭百姓第一個反應就是:賊窩!恐懼加厭惡讓他們對蓮花山下村子的村民也分外排斥,這就造成了山腳下的好幾個村子不能與外互通有無,窮困異常。嚴家所在的東村亦是如此。

秦九黎被嚴深挾持到村裡頭的時候正是正午用飯的時間,好些人都歇了活,蹲在土裡或者田坎上吃飯。個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手中捧著的那隻碗里,青油油的全是野菜,米粒都很少見得。

一路走過去,幾乎遇到的所有村民都是如此,秦九黎忍不住面有凄色。

她不是不知道民生維艱,在秦家的那幾天也想著這世上定然有比這更辛苦的,只是知道和看到的感觸全然不同。

親眼所見,心中那悲憫的情緒會被放大到極致,這一刻,她突然想有很多錢,大庇天下苦弱無依者,讓這山河表裡,皆是良辰,再無烽煙。

「你在想什麼?」嚴深突然轉頭問。

秦九黎眼睫微動,淺淺吸了口氣垂眸冷聲道:「沒想什麼。」

「你在悲憫世人?」

這是一個問句,卻被用肯定的語氣說出來。

秦九黎心尖一顫,抬眸嗤笑著看他一眼,「我自己都還需要人憐憫,你覺得我還有那功夫去管別人!」

嚴深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然後從喉嚨里發出一聲悶笑,「說得也是,是我看錯了。娘子是土生土長的十里坡人。」

秦九黎心跳驟停了一下,不動聲色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土生土長的十里坡人?」

嚴深挑眉,「難道不是?」

秦九黎輕哼一聲,「我小時候不是……」

說到這裡,她驀地收聲,像發覺自己說錯了什麼似的,臉色變了變,然後氣惱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你別跟我說話,除非是放我們走!」

她的聲音有些大,正趴在嚴深肩頭睡覺的秦小狸不安地動了動,嚴深便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小聲些,弟弟要被吵醒了。」

秦九黎本來是要收聲兒的,聽到他一句「弟弟」,又忍不住惱怒,「誰是你弟弟?」

嚴深渾不在意她橫眉冷豎的生氣模樣,還煞有其事地解釋道:「你是我娘子,娘子的弟弟當然也是我的弟弟。」

秦九黎完全不想跟這個裝腔作勢的人說話了,懷著滿腹疑雲埋頭走去了前頭。

心想:一個山野村夫,一身功夫能打死猛虎,一身怪病卻若無其事,一雙慧眼能頃刻看透人心,一身氣度……當真是奇!

而在她身後,嚴深亦望著這個背影,狹長的眼瞳里綻放出一道凌厲的光芒。

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秦九黎正捉摸著嚴深這人,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聲叫喊:「娘子,你走錯路了,我們家在這邊。」

秦九黎倏地停步,回頭便見那人惡劣地一笑,然後抱著小不點兒走了相反的一條路。

秦九黎:「……」

她有點想要打人。可是,打不過。

……

嚴家的房子是石頭和木頭蓋的,很大,比有些家底的秦家還要大上兩分,在這個到處都是低矮茅草屋的村子里,實在是很惹眼。

秦九黎跟著走到門前的時候,嚴深已經抱著小不點兒進去了屋裡頭,下一刻就有個咋咋呼呼的聲音響起。

「大哥,怎麼有個小娃?你抱的是誰家的孩子?」

嚴深道:「我家的。」

另外那個聲音頓時驚叫道:「你什麼時候有個娃娃了?快給我看看!娘——大哥生娃娃了。」

秦九黎站在門外,完全不想進去。

不過片刻,嚴家人就齊齊圍到嚴深跟前兒,嚴母硬是愣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瞪圓了眼睛驚詫道:「阿深,這哪兒來的孩子?真是你的?!」

秦小狸被吵醒,睜開朦朧的睡眼,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然後黑黝黝的大圓眼睛里頃刻沁出大顆大顆的淚珠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姐姐……」

秦九黎在門外站不住了,大步走進去把小不點兒從嚴深手中抱回來。

「阿狸別怕,姐姐在這兒。」

小不點兒哭聲一頓,噙著淚的大眼睛看了看秦九黎,然後一頭扎進她懷裡,兩隻纖細的小胳膊緊緊環抱住她脖子,又是「哇」的一聲,哭得更加肝腸寸斷了。

「姐姐不要不要阿狸……」

連著兩個不要,秦九黎的心都揪了起來,狠狠地瞪嚴深一眼,也顧不得其他人,抱著小不點兒放柔了聲音哄:「姐姐怎麼會不要阿狸呢?阿狸是姐姐的心、肝、寶貝!」

嚴家人面面相覷。

嚴母僵著脖子驚疑不定地問:「阿深,這、這是……」

嚴二瞪圓了眼睛,一臉的不敢置信,「姐姐?大、大哥,你什麼時候還、還生了這麼大……一個姑娘?」

秦九黎:「……」

他大哥是有多大的年紀才生得出她這麼大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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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門醫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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