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暗鋒

第140章 暗鋒

極其普通尋常的幾個字,看著像是哪個小子期盼著心愛的姑娘相聚,然而,那字,用的卻是秦九黎再熟悉不過的筆鋒。

「父親……」

赫然抬眸看向男人,秦九黎又驚又喜,「你、你將他救出來了?」

君先生點頭,「嗯。」

秦九黎的手有些發顫,心緒澎湃,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好。

先前嚴深說要幫她救人,她拒絕了,一來,他那時還病著,她斷然沒有去麻煩他的道理;二來,她自身不保,不願他受她牽連;三來,她亦不想同他過多糾纏,免得……又要叫情緣變成孽緣。只是不曾想,他還是將她父親救出來了。

謝景本事如何她自然知曉,要從他手中救人,又豈是那般容易的事,不知他是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秦九黎張了張口,然而複雜的心緒下,卻是一句話也問不出來,便是道句謝,也覺得似乎有些不妥,正不知如何是好,一道快速掠至的人影擾亂了二人間這尷尬的靜默。

「公子,蕭湛往這邊來了。」

秦九黎眉心一跳,本能地轉頭去看男人。

君先生面色平靜,一點驚訝也無,彷彿早已料到,亦或者說,等到。秦九黎同他對視片刻,倏地便明白過來蕭湛的到來,或許正是這人的故意設計。

目的何在?

完全不用多想。

是讓謝景看到她跟蕭湛在一起,繼而以為這次的刺殺是蕭湛所為……

「我走了。」

男人清冷的聲音在她耳畔低低響起,秦九黎心口一跳,瞬時升騰起濃濃的陰鬱。這人這般設計她,這般利用別人,妄圖借刀殺人,簡直陰險!

她正想說不會給他遮掩,君先生卻完全不給她說話的機會,輕笑著道:「改天有空,到余陽巷來,我們等著你。」

余陽巷……

秦九黎憤怒的話一下吞了回去,偃旗息鼓,怒瞪男人,「你威脅我?」

「怎會?」君先生道,「你我是拜過天地的夫妻,你的父親亦是我的父親,哪有拿自己父親去威脅別人的道理?」

頭也不回的帶著下屬淹沒在了人群中。

下一刻,遠遠的一聲「阿昭」便傳了過來,蕭湛已然看見了她。

秦九黎一口悶氣堵在胸口,一邊暗罵嚴深心機,一邊不動聲色的將手中那張紙條搓捏成團擲入水中。

蕭湛疾走兩步到她跟前兒,心情甚是愉悅道:「先前派人去謝侯府,本是想邀約你今日出來玩兒,卻聽說你身子不適,還以為你不會出來了。」

他說罷,目光又落到她手中還拿著花燈上,面上笑得更加明媚了,「你要放河燈嗎?我剛好也準備了。那個……裴安,把朕的河燈拿來。」

他叫了聲自己的貼身內侍。然而,等了片刻,卻不見人把燈送上,蕭湛回頭,目光所及,哪裡有他那內侍的人影,只幾個護衛他的禁衛面色糾結尷尬的看著他。

蕭湛狠狠皺眉,不悅道:「裴安人呢?」

幾個禁衛面面相覷,支支吾吾了一陣兒,其中一人恍然道:「路上人多,裴大人不知怎麼就被人群給衝散了。」

蕭湛暗暗鬆了口氣,暗道這人腦子不錯,面上卻是平平淡淡的「哦」了聲,問:「那朕的花燈呢?」

眾禁衛:「……」

陛下您之前根本就沒有準備什麼花燈好嗎?!不然裴大人怎麼會這會兒不見了的!給您買去了啊!

當然,這話顯然是不能說出來的,眾人又把目光瞧向方才答話的那位同伴。

那人深深地提了一口氣,臉不紅心不跳道:「燈是由裴大人保管的,這會兒……陛下息怒,屬下這就去尋裴大人。」

蕭湛給了他一個讚賞的眼神,那人便匆忙告退,飛去找人了。

秦九黎只當不知道他們這一番小動作,蹲下.身去將手頭的燈放回湖中,劃了幾下水令其飄遠,匯在一眾花燈中難以分辨了,這才暗暗鬆了口氣。

然而,蕭湛卻不滿意了,「你怎麼先放了?也不等等我。」

秦九黎面上掛起幾分笑意,「裴大人也不知被人群擠到哪裡去了,一時半會兒怕是找不到陛下。亦或陛下若是有準備多的河燈,待會兒秦昭也可以陪您再放一次。」

蕭湛聞言這才滿意,只是下一瞬,不免又擔心起裴安是只買了一盞燈還是有多買來,於是忙又便一個禁衛使了個眼色,乾咳一聲道:「你去看看怎麼這麼半天了還沒找到裴安人,找著了,讓他當心護著點兒,別把朕的兩盞花燈給弄壞了。」

禁衛瞬時懂了他的眼色和話中深意,告退找人去了。

這一番動作做得實在太過明顯,秦九黎即便想要裝作不知道,也忍不住好笑,「陛下,一個河燈而已,放不放,其實也無所謂。」

「有所謂的!」蕭湛回身定定地看著她,鄭重道,「朕心中所願,多許幾次,說不定老天爺就看見了。」

氣氛忽而有些凝重,秦九黎抿了下唇,垂眸道:「陛下所願,定能實現。」

蕭湛淺笑不語,眼底深處在閃過幾分愁慮。

他的這個願望,自他登基為帝起,每一天都要許一遍,然而三年,一千多個日夜都盼望,這願望都不曾實現,往後,還不知會怎樣呢……

一陣涼風從湖面吹過,直吹到人心坎里,蕭湛不由裹了裹身上的狐裘,眼底的憂慮瀰漫到面上,他沖著面前的這一池這湖水輕輕地嘆了口氣,正要同秦九黎說什麼,便聽遠處傳來一聲氣喘吁吁的:「公子!」

是裴安回來了,手中正提著兩盞極其精緻的蓮花燈。

蕭湛一下就忘了自己方才想要說的話,將兩盞花燈從裴安手中搶過,興緻勃勃地遞了一盞給秦九黎,笑道:「如今燈來了,阿昭可願陪我再放一次?」

他眼中泛著星光,盛滿了愉悅和溫度,專註看著一個人的時候,即便再冷淡的性子,也容易被他感染,變得輕快起來。

然而,蕭湛的內心,實則是沉重至極的。

秦九黎心緒複雜,暗嘆一聲,接過了他遞來的燈。

蕭湛一笑,招來裴安點燃兩盞河燈。

上元夜,男女同放花燈,多求心心相惜、執手與老,然,秦九黎與蕭湛所求,卻是斬除奸小、平冤昭雪。

四目相對,蕭湛鄭重道:「若有一日,蕭湛能成為大晉真正的主人,執掌國是,阿昭所願,朕必為你達成。」

秦九黎動容,拱手深深一禮,「秦昭,代秦氏滿門,謝過陛下。」

蕭湛扶住她的手,柔聲道:「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多禮。」

夜色喧嘩,湖岸邊到處都是捧著花燈的男女,謝景看到的,便是這彼此牽扯著濃濃情意的男男女女中,秦九黎和蕭湛執手相望,欲語還休。

先前遭遇的沒有下結論的那場莫名其妙的刺殺忽然便有了答案,是蕭湛!

這位少年天子,原先便對他的阿黎有所覬覦,時不時派人偷偷潛在廢園周圍。如今他長大了,羽翼漸豐,再見秦九黎,竟更加肆無忌憚了!

他心中一番冷笑,沖著秦九黎的方向揚聲道:「阿昭。」

秦九黎心中「咯噔」一聲,偏頭看去,不由暗道:嚴深當真好算計,此情此景,謝景不誤會才怪!

謝景從遠處走來,目光落在秦九黎和蕭湛相握的手上,眼底深處的陰鷙頓時由三分變作十分,面色變了好幾變,才生硬地沖蕭湛拱手一禮,乾冷道::「見過陛下。」

未等蕭湛免禮,他已然垂手挺直了背脊。

謝景往日向來作一副彬彬有禮,謙恭溫潤的模樣,即便內心並不覺得蕭湛這個皇帝有什麼能力,卻也少有這般不顧君臣之儀、喜形於色。

蕭湛看著他這般舉止,心不禁沉了沉,面色微變,訕訕道:「好巧,謝世子也在。」

「不巧。」謝景冷聲道,「臣原本便是同阿昭一起來的,到是陛下……」

他話還沒說完,便見一個人影飛掠至身旁。

「世子!」

謝景擰眉回看過去。

墨斂微一搖頭,沉重道:「屬下無能,沒有追上。」

謝景面色發沉,積聚了一整晚的怒氣終於爆發了出來,「這麼多人,幾個刺客都追不上,要你們何用?」

墨斂沉默不語。

蕭湛面色難看。

謝景眼中閃過銳利的鋒芒,眼角的餘光不動聲色地掃視蕭湛,陰鷙道:「去查,地上查不出來,那便掘地三尺。」

墨斂應了一聲告退,謝景怒氣盈胸,上下起伏好半晌,才轉過身來,目光重新落到蕭湛的身上。

他盯著蕭湛看,蕭湛自也盯著他看。

四目相對,一個面寒如冰,一個和柔溫煦,然鋒芒不脛而走,瞬間便叫原本旖旎的氛圍變成一片肅殺。

片刻后,蕭湛摘下了腰間的一把摺扇,輕搖兩下,關切道:「怎麼?聽世子方才的意思,剛剛竟有人刺殺你?」

「正是。」謝景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眼睛,不錯過他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蕭湛面露驚訝,「不會吧,櫟陽城中,天子腳下,又是如此佳節,人來人往的,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在此地對寧國侯世子出手?便是不要命,也沒見過如此趕著找死的。」

他情緒誇張的說完,上下打量了謝景一番,作關心狀道:「忘記問了,謝世子可有受傷?」

謝景心中已篤定這事跟他脫不了干係,如今見著他這番虛假的驚訝和頗為遺憾他沒有受傷的假關懷,頓覺膈應得緊,只恨不得立即將話挑明。管他什麼君臣!管他什麼綱常!

他越想,心緒越發激動紊亂,如果一匹脫韁的狂馬,在狹窄陡峭的山路上橫衝直撞。

蕭湛本就是靠著他們謝氏才能坐著這大晉皇帝的寶座,如今亦是臣強君若,謝氏為大,即便是將他廢黜……!!!

一念至此,謝景瞳孔驀地一睜。

眼前驟然一陣空白,他被廣袖遮擋著的手一下緊握成拳,狠狠地一握。

懸崖,勒馬!

呼吸在那剎那間凝滯,謝景這才反應過來,方才那一刻有多麼危險。即便他心中早存著那樣的想法和心思,也斷不該在如此激動的狀態,當著蕭湛的面表現出來!

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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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門醫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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