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荀勖出策
不知道何時，這天空中竟似起了薄霧，星月乍看上去朦朧，依然散著晃眼的熒光，院外不遠處蛙鳴狗叫聲不絕，引得路邊枯樹里的老鴰跟着不停呱噪，在黑夜中聽起來讓人心煩意亂，難得入眠。Ｉ。com可對於徹夜作樂的人來說，聞歌之餘感受點自然野趣到別有風味，時近半夜，洛陽城中仍然有三五處地方燈火透天，好一幅活色生香畫卷。
賈府里這會已安靜了下來，官吏們紛紛告別離去，歌舞美姬，樂師雜役也都進入了夢鄉，內廳里酒席這已經是換第三輪，這四個朝廷重臣卻依然精神，幾人圍坐在一起，討論的越加熱烈。
「荀公這計好是好，可是有些不妥。」馮紞摸著自己的小肚說道，這是他的習慣，一思考問題，就要開始按摩肚子。
荀勖也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叔叔可別忘了，這賈公還是齊王的泰山老丈人，說不好可要引火燒身的。」
「嗯，我要說的就是這個。」馮紞急道
荀顗聽二人反駁自己，臉急的通紅，大口的喘著氣，急聲說道：「老夫又不是第一天入朝，難道連點分寸也沒有么，該怎麼說還會不知道，怎麼可能說道賈公頭上。」說完，抬起酒來本想飲一口壓壓情緒，卻因為激動過勇，直嗆的連連咳嗽。
賈充忙站了起來，拿一條手巾遞給荀顗，用手幫他輕拍後背，緩緩的說道：「別急，別急，荀公這樣說有他的想法。」他雖這樣說，心裏卻也不贊同用齊王來說事，自己的女兒現在是齊王妃，這掌握不住分寸就會把火引到自己身上。另外他還有一個私心，其他人都不知道，這齊王在朝中頗有人望，一旦太子司馬衷有事，那齊王就是儲君熱門人選，朝臣大半是支持齊王，齊王登基后，自己就是國丈，又有什麼不好。可太子有皇后的支持，皇后的身後站着的可是皇帝，過早的表現出來，搞不好就要交底牌，到時候是站在齊王這一邊，還是站在皇上皇后這一邊呢，自己可誰也得罪不起，所以用齊王說事，他早在心裏是否掉了的。
「我到是有一計」這時荀勖說道
賈充早就等著荀勖了，他知道論計謀，論揣摩司馬炎的心思，這荀勖不在自己之下，而且他有早知此事，現在提出來，肯定是經過深思熟慮，有了對應的辦法，要不以荀勖的性格絕不會開口，所以他滿懷期待的看着荀勖。
荀勖盯着賈充的眼睛只說了一個字「拖」
旁邊馮紞聽荀勖有了主意，忙偏頭湊了過來，想聽聽這中書監有什麼計劃，卻只聽到個拖字，不免暗自嘲笑，這荀勖整日間神神鬼鬼的，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這拖字決誰不知道，可要怎麼拖才是關鍵。
荀勖見大夥都瞪着他不說話，知道大家的想法，眨了眨眼睛，用手一指後院說道：「賈公的女公子年紀也不小了，該到了成婚的時候了吧。」
賈充心想怎麼突然提這個，這姑娘出嫁，也不能成為不出鎮長安的理由，這大女兒南風快要滿十五了，這小女兒今年卻只有十一歲，怎麼荀勖已經幫她倆想好婆家了么，他想了想說道：「南風倒是年紀不小，可這子女出閣之事，也不比軍國大事緊急，就算能拖，也就是十天半月的事啊。」
「哈哈，嫁給別人可能不行，這要是嫁給太子呢。」荀勖笑着說道，賈充聽到這話，在腦子裏過了兩遍，這嫁給了太子，一可以借籌備婚禮之事，拖着不去鎮長安，太子大婚，少說怎麼也的一年多，二再成為了太子的岳父，那我賈家的地位可就越來越穩了，到時候不論那個當皇上，對我來說都可以，可這要把女兒嫁給太子，那裏是容易辦到的。難不成我自己上朝對皇上說，聖上，您兒子也不小了，我女兒也不小了，不如讓他們成家在一起吧。
他還在思索邊上坐着的老荀顗一拍大腿，高聲道：「好，這計不錯。」馮紞也拍手道：「倘若與皇上結成了親，不但不用外出鎮守都督軍事，賈公只怕在朝中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恩寵無人可及了。」
賈充自然明白這和皇上結親的好處，可關鍵是如何才能讓自己的女兒嫁給太子，自己的女兒的模樣可算不上漂亮，他猶豫了下，望着荀勖說道：「好是好辦法，可兩個小女，各位大人也都見過，南風相貌一般，且比太子年紀還大，午兒尚未長成，如今還是幼童眉目，如何能攀龍附鳳，和太子結親。」
荀勖高聲笑道：「哈哈哈，往日是難，今日卻容易。」
他一說容易，三人全部盯着他，心道「怎麼以前難辦的事情，今天就會容易辦了。」
荀勖招了招手，把幾人的頭湊在一起，表情神秘的說道：「給位都知道今日太子進宮失禮之事吧。」
大夥點了點頭，賈充反應頗快，只一句話便在心裏有些觸動，隱約明白了荀勖的意思，但他也不說話，沉住了氣，聽荀勖接着說道：「太子失禮，任愷，衛瓘等人借題揮，還不趁機給太子難瞧，不用幾日，這朝堂之上便會鬧翻了天。」
「這東宮裏面的人平日裏自鳴得意，給他們點教訓也好，由著任愷他們出手，我們一旁看熱鬧就行，不過這和賈公嫁女有什麼關係么。」荀顗還是有幾分不解的問道
「我的好叔叔啊，這明的是太子失禮，暗地還不是為奪儲君之位，大臣為什麼要說太子不好，因為不好就要換人，換誰，齊王眾望所歸，在那裏等著呢。而太子背後是誰，那是楊皇后，這要鬧的凶了，皇后能不急嗎。」荀勖看着荀顗道「皇后在朝中勢力單薄，這又是朝廷禮儀之爭，她也不好得插手，還不得在朝臣中找同盟啊。」
他說道這裏，荀顗和馮紞才完全明白了過來，不由的對荀勖的計謀叫好，「是，是，荀中書這一箭雙鵰的妙計，確實厲害。」馮紞率先說道。「果是好策，我們冷眼看上幾日，讓**知道沒有我們這些老臣支持，就算是太子，也休想一番風順。只要是結成了親，賈公在宮中多了份依靠，也不用出鎮外地，荀賢侄，老夫可真真的是佩服你啊。」
聽着兩人大拍馬屁，把荀勖樂的像是開了花，他伸手摸摸了下巴整齊扎手的短須，得意的端起了酒尊，遞給賈充說道：「來，來，來，我們先敬未來國丈一杯，咱們以後可都要仰仗賈公的庇護。」
賈充道：「那日我隨陛下到東宮看望太子，見他們父子感情深厚，這點小事，只怕聖上彈指可破，根本動搖不了分毫。」
荀勖壓低了聲音說道：「這我早就想過，聖上不在意，可從皇後身上下手，女人嘛，總是沉不住氣的，看到朝臣們全部反對太子，心裏豈會不着急，這事賈公肯向皇後援手，還怕皇后不接受么。而我們陛下，誰的話都可以不聽，女人的話……嘿嘿。」說着他眼帶笑意，看着幾人，眾人當然明白他所指，都露出微笑，大家都知道武帝司馬炎什麼都好，可在女人面前耳根子軟得厲害。
賈充暗在心中掂量了下，覺得此事可成，接下來就是一個具體操作的事，心情好了許多，接過了酒樽笑道：「各位大可放心，我們幾個同氣連枝，還分什麼彼此，老夫只要有點進益，絕不敢忘記各位的恩情。」
幾人注意打定，就開始商議具體如何操作這件事，直到雞鳴時分，方才確定了下了幾個步驟，見天色快亮，幾人小歇了會，吃過人蔘枸杞烏雞粥，便各自歸家，告病不朝。
同賈充幾人猜測的一樣，第二日散騎常侍傅玄便上書，指責太子司馬衷無禮君父，皆是臣下少於勸諫，疏於教導，要治罪東宮屬臣，奏書呈給司馬炎，他壓根不予理睬。侍中任愷，中書令庾純等了兩天，見朝廷連個屁都沒放，更是惱怒，很快就以庾純為，皇甫陶、成粲、羊琇等便紛紛上書責怪太子無禮，大有不把東宮屬臣免官議罪，這天下便有禮崩樂壞之勢，矛頭直指太子太傅荀顗，少傅李胤，舍人樂廣，寺人監曹佑。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司馬炎的案桌上便堆滿彈劾東宮的奏摺，不單是京城中，就連外州的刺史，中正也開始有了奏書，更有人將目標指向太子，言道太子失禮事非同小可，應該廢除司馬衷太子之位，給後世樹立一個違過必懲的典範。
司馬炎看完這封奏書，心頭大怒，兒子不過因病一時不記得禮儀，結果被群臣說成不得了的大事，非要給予處罰，如今還有人公然提出廢黜太子，滿朝文武居然就沒幾個幫太子說句話，要不就是說些模稜兩可的廢話，要不就看熱鬧不表態。
這朝中紛紛擾擾的失禮風波也刮到了皇后楊艷的耳朵里，初期她也不在意，可見這上書越來越多，她心急如焚，自己家人丁單薄，如今就叔父衛將軍楊珧還能說得上話，還在雍州辦軍糧，遠水解不了近渴，想到兒子司馬衷太子之位有危機，她實在是難過不已。
可司馬衷王俊卻根本沒理會這些，這會太陽早就火辣辣掛那半天了，他還躺在床上呆呢。東宮人心惶惶，太傅和少傅同時被彈劾，也沒個人管他，滿世界全是要求責罰東宮的奏書，他一點不在乎，心想，大不了這個太子不做了，我是皇帝的兒子，不當皇帝，出去當個王爺總是可以的，王爺好吃好在，還不管那麼多事，可比皇帝舒服多了，再吵，哥們直接引咎辭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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