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沒一會兒，唐逸叫了外面守著的唐子傲，仍舊是把脈，「娘現在不發熱了，可是體內仍舊有寒症，還需要靜養。」

「你們不必擔心我。」

話是這麼說，可等蘇甜想起身方便的時候，卻發現在自己走動都成問題了，需要唐逸扶著才行。

宮裡，皇後宮中，皇后與皇帝一起聽完了御醫的彙報，不可置信的問道，「怎麼會這樣？素純這幾年的身子不是好多了么？」

有唐子傲的調理，怎還會卧床不起？！

「卑職不敢撒謊。」御醫的頭低得不能再低，「御醫院與唐王殿下，皆束手無策，素純夫人怕是……怕是不太好了。」

御醫本不敢說這樣不吉利的話，然而事實的確是如此。

蘇甜的熱退了，唐子傲診脈也只是還有些寒症，養養就能好，可是第二天再去診脈的時候，脈象差了許多，蘇甜的身體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垮了。

皇后急道，「皇上，臣妾……」

「別急，再等等。」皇帝明白皇后的心情，這些年皇后與蘇甜翠柳交好，如今的情況怎能不急？

可是他們是皇家，皇後去看望代表的是皇家，這一去，不是告訴外人，素純夫人不行了么？

皇后也知道這個規矩，只能忍道，「是！」

此時閑月庄，距離蘇甜發熱退去已經兩天了，這兩天間，蘇甜總是昏迷比清醒的時候多，醒過來的時候，總是願意和人多說一些話，還不如說是遺言。

唐逸在昨天就讓人趕緊去山頭村，把蘇家人接來，雖然不敢想象那個結果，但唐逸仍舊忍著心痛把事情都做好。

「主子，少夫人醒了，叫了您的名字。」

聽此，唐逸結束了和廣七的吩咐，閃身回了房間。

房間內，濃重的都是藥味兒，唐子傲守在床邊，除了一些活動，幾乎沒離開過這個屋子。

「蘇甜？」

唐逸見到蘇甜越發蒼白的臉色，心沒來由的總死揪痛，「別動，想要什麼跟我說。」

「我就是想坐起來，和你說說話。」蘇甜就在唐逸的動作下，靠在他懷裡，「我夢見寧寧了，若是去見寧寧，我是不是很任性？」

「不會，我已經讓人去叫寧寧回來了。」

唐逸見蘇甜的眉頭微有些變化，又道，「不然咱們也該去琉國的，不過你這樣子讓寧寧看見，孩子該難過的，所以快點好起來，等寧寧來了，要看見你好起來。」

「那好吧。」蘇甜淡笑道，「就當是我再任性一次，我是真的好想見寧寧，快一年沒見那孩子，心裡想著呢。」

「哪裡就是任性了？」唐逸拿過綠浮遞來的帕子，輕輕的幫蘇甜擦臉擦手，「寧寧也想念你，昨兒寧寧來信了，要看么？」

「要的！」蘇甜當然要看，頓時眼睛都似乎亮了兩分，「一定是子傲去看她，她就忘記給咱們寫信了。」

唐逸神情有些凝重，語氣卻輕鬆的道，「是啊，所以這不很快就來信了么？你累了，我給你念好不好？」

「好。」

蘇甜閉上眼，聽著唐逸的聲音，信上說，子寧公主在那邊一切都好，不過倒是想南商國了……

聽著聽著，蘇甜又睡著了，唐逸輕輕將她放下，讓人收了信，叫來廣七道，「再去趟琉國，就說……想讓子寧公主回來小住。」

「是。」廣七確定了唐逸再沒有別的吩咐，才轉身離開。

這會兒要將子寧公主也叫回來，真的是……沒人敢繼續想下去。

不過是短短几天時間，怎麼會這麼快！

所有人都不想面對這樣的局面，可是床上的蘇甜眼看著就……

十天，山頭村蘇家和子寧公主都還在路上，蘇甜早上起來的時間，倒是正常了，臉色也好了許多。

難得的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個早飯，蘇甜一一和眾人說了話，還讓唐逸帶她到院子里走走。

只臨走前，蘇甜對綠浮和翠柳道，「我想換身衣裳，再給我梳個頭吧。」

「好。」難得蘇甜有著興緻，翠柳問道，「少夫人想要什麼樣兒的？」

蘇甜想了想道，「就那件粉裙紫紗的吧，你們主子說我穿那件好看呢。」

翠柳和綠浮一震，粉裙紫紗？還被唐逸說好看的，那是幾年前的舊衣裳了。

「好，奴婢去給少夫人拿。」說這話的，不是綠浮，而是紅了雙眼的翠柳。

蘇甜回頭一笑，「都和你說過了，不要叫奴婢，怎總是不聽呢。」

綠浮拿著木梳，強讓自己鎮定下來，給蘇甜梳了頭，那樣式，挑的也是唐逸讚許過的。

等到蘇甜換了衣裳，也梳好了頭，唐逸親自接過綠浮手裡的活計，蘇甜笑道，「勞煩當家的親自給我畫眉。」

身後眾人皆是掩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唐逸也未做聲，與蘇甜面對面，仔細為她畫眉。

「你真好看，正如當年遇見你時的模樣。」

十餘年的時間，蘇甜與當年竟無多少變化。

蘇甜自己轉過頭，看到銅鏡中的自己，再看唐逸，越發的覺得心裡難受。

伸手撫摸著他的臉龐，蘇甜道，「我想為你梳一次頭。」

「好。」

唐逸背對著蘇甜，眉頭緊皺，蘇甜卻是小心翼翼，平日里也沒少為他梳頭，可是這一次，總是想慢一點，再慢一點……

一邊梳頭，蘇甜一邊盯著唐逸的白髮，回憶起初見他那時候的情景，少年英俊，偉岸英姿，不過短短十餘年……她好生的捨不得！

「好了。」蘇甜放下梳子，素手便被唐逸牽在手心裡，「外面的花兒開了，我陪你去看看。」

此時的蘇甜，不似前幾天的虛弱，自己行走完全的沒問題，但唐逸還是放慢了腳步，遷就著她，每走一步都很沉重。

「爹娘他們，還有寧寧是不是快來了？」

「嗯，很快，就要到了。」唐逸卻是清楚，即便是快，也要日夜趕路，明天才能到。

直到拱門前，蘇甜突然停下了腳步，「當家的，再背我一次好不好？」

唐逸的手緊了緊，鬆開了手，撫摸著她的臉頰在額頭上印下一吻，「好，你說什麼，我都依你，不止是一次，我要一輩子，下輩子，我都背著你。」

要那麼多？蘇甜也想啊，可是自己太貪心了。

這段日子，她想了許多，怕唐逸擔心所以什麼都沒說，她甚至覺得，是不是自己在這個世界太順遂了，想得到的都得到了，所以幸福的日子，只給她十餘年？

隨後唐逸彎下腰，雙手預著，就等蘇甜到他背上來。

翠柳等人遠遠的跟著，見到這一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緊握著綠浮的手，哽咽道，「你知道么？當年在山頭村，主子就是這麼背著少夫人出山進山，主子說過，要背少夫人一輩子的！」

唐子斌唐子蓓想上前，又不敢打擾到唐逸蘇甜的相處，不敢讓眼淚掉得太厲害，太厲害了，視線就模糊了，就看不清楚爹娘了。

唐逸要帶她去的，是閑月莊裡的農場，在近處專門修出來的一處花園子，最中央是一處花台，足有近十米高，上是成蔭納涼的亭子，唐逸左丞相的第二年修的，平日里，蘇甜也沒少來這裡，能將周圍的景緻都看在眼裡。

過了拱門就能看見，只是這麼走過去，還需要點時間。

「當家的，慢點走好不好？」蘇甜攬著唐逸的脖頸，整個人都趴在他背上，正能看見唐逸微側著的側臉。

在他的背上，就是覺得踏實。

這一生，他若是沒有遇見她，他的成就應該遠不止這些。

唐逸為了她，放棄了多少，蘇甜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她幫不到他什麼，到最後還要他為她擔心，真是不該！

唐逸雖然沒應，可是腳步還是慢了下來，說道，「若是累了，就趴一會兒，等一下就到了，在亭子上看花兒是最好看的，你知道。」

「嗯，我知道，可是我也想和你說說話。」好怕以後沒機會說了。

唐逸側過頭，正對上蘇甜的唇，自然的親了親，繼續向前走著，「想說什麼？」

「那年在山頭村，你幾次救我，我就覺得，你是個英雄。」

頓了頓，蘇甜又笑了，「我覺得我好聰明，主動去找你問親，不然怕是要錯過你了。」只是，對不起，不能繼續陪你走下去了。

蘇甜已經不止一次夢見蘇三三離去時候的情景了，加上自己的狀況，蘇甜覺得自己這輩子多半是走到頭了。

上輩子離開的太突然，這麼長時間過去了，蘇甜倒是沒什麼感覺，這輩子不一樣，太多的刻骨銘心，還有捨不得。

遺憾倒是沒有，她這輩子的幸福太甜蜜，可是放不下的，卻有唐逸，早知道這輩子的自己受蘇三三的命運影響，她哪怕是苦一輩子，也不會來招惹唐逸。

她難受，他比她還難受。

唐逸走得極穩，聽著蘇甜說著以前的事兒，嘴角不自覺的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第一次見你，你還那麼弱小，可氣性倒是不小，我還納悶，你怎就被人欺負成那樣？」

蘇甜噙著笑，聽著唐逸說，「尤其是你被逼著入井那次，可見是個脾氣硬的。」就算自己沒什麼本事，也絕不讓人佔到便宜。

「還有成親那日，本以為你是個厲害的主，卻不想那小心翼翼的模樣，跟兔子似的，讓人看見就想照顧你，那麼瘦，比同齡女子還矮，就琢磨著怎麼把你養胖一點。」

那時候的他，還打著給成開年娶媳婦的想法，誰知最後倒是他先丟了心。

蘇甜笑問道，「怎就記得這麼清楚？」

「只要是你的事，我都記著。」唐逸看著遠處的田地，「再有兩個月，土豆就成了，到時候給你燒土豆吃。」

在山頭村，唐逸總把最好的給她，可是蘇甜卻從來不獨自享用，會先分給他，她說過，兩個人一起才更滿足！

「好啊。」蘇甜緊了緊自己的手臂，「到時候，我還要你挑著擔子帶我回家，好不好？」

「好，你說什麼都好。」

從拱門過來，已經走了一半的路了，蘇甜察覺到自己身體已經沒了力氣，只還能說些話，「唐逸，蘇家對我真心的好，以後……蘇家若有個難處，還請你照顧一二。」

「好。」唐逸腳下一頓，應了後繼續向前走，「爹娘是個好的，你的幾個兄弟也是好的，他們都是有福氣的。」

「嗯。」蘇甜有點氣弱，乾脆先閉上了眼睛，「你一向說話算數，我最相信你了，當家的……」

「嗯？」

蘇甜難受得緊，可是還是想撐到亭子里，那是唐逸最後一個想帶她去的地方，聲音卻小了許多，「我喜歡當家的，好喜歡好喜歡，只是我們才愛了十餘年，好捨不得。」

仔細算起來，她來到這個世界十一年都不到，真的是……太短了。

「沒關係，我們還有很多時間，這輩子不夠，還有下輩子，我覺得還不夠，那就生生世世！」唐逸說得堅定，又道，「斷崖寺的大師說，咱們的緣分是天註定！」

所以絕對不會這麼短的！

蘇甜含笑，卻是什麼都沒說，都道斷崖寺的平安符靈驗，那大師也是高深莫測，她信了。

然而再靈驗，也逃不過命啊！

蘇甜的呼吸，均勻又輕柔的散在唐逸的臉頰上，唐逸的牙齦都被自己咬出血珠來，只瞬間功夫，嘴裡就全是血腥味兒。

眼看著前面就是亭子了，唐逸抬腳走上去，蘇甜輕聲呢喃著，「還有好多話與你說呢，當家的……」

「你說，我都聽著。」唐逸走的輕輕的，好怕大一點聲音就把人嚇著似的。

蘇甜的腦海里，是一幕幕她與唐逸從相遇相識相知相愛的點點滴滴。

蘇甜不動也不說話，攢著最後一絲力氣。

到了亭子上，唐逸坐著，把蘇甜抱在自己懷裡，目光盯著她的臉龐，「周圍的花兒一直開著，可是都沒有你好看。」

「我哪裡就好看了，只有你覺得我最好。」蘇甜笑了笑，睜開眼，探著頭親了親唐逸的唇角，便再沒什麼力氣了，「那年斷崖寺，我與神明許願，想與你生生世世在一起，卻不知道是否靈驗了，今生偷得與你十餘年的幸福，也滿足了。」

唐逸欲阻止她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卻見蘇甜對著他笑，眼睛亮亮的，卻也知道，若不是今兒上了妝，她這會兒的臉色慘白的嚇人。

「當家的，這輩子你照顧我辛苦了，我仔細想想，也沒為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