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廣七見此就退了下去，唐逸說道，「御醫看不出任何毛病，我實在是擔心。」

此時，他也不確定，唐子傲是否能看出問題來，他恨不得代替蘇甜昏迷，也不想她一個人遭罪。

「我去看看。」唐子傲急的有點失去分寸，被唐逸一把抓住手臂，「連夜趕路？先去睡覺，明兒再來看。」

唐子傲看著自己一身狼狽，趕路回來，幾夜沒怎麼合眼，讓蘇甜看見了不好，於是才聽了唐逸的話，回去換洗一番，等明兒早上再過來。

蘇甜回來后一直在閑月庄，還有御醫來長住，自然瞞不過商都里的人，蘇甜唐逸不想孩子們擔心，可是唐子斌唐子蓓還是知道了。

唐子傲的房間就在他們隔壁，他人一回來，才換洗過後，門就被敲響了，「大哥，我們能進來么？」

唐子傲親自開了門，「這麼晚了，怎不去睡覺？」

在月光下，唐子傲能清晰的看見唐子斌唐子蓓兩人的紅眼睛，明顯是狠狠的哭過了。

「大哥，你終於回來了！」幾年不哭鼻子的唐子斌，聲音裡帶著重重的鼻音，一把抱住唐子傲的手臂，「娘這幾日越發的沒精神了，我們害怕！」

半年前才經歷了祖母的去世，如今蘇甜的狀態，不由得讓孩子們惶恐。

「別哭，讓娘知道了，該傷心了。」唐子傲將弟弟妹妹領進房間，三人坐定才道，「娘不會有事的，我不是回來了么？」

說這話的時候，唐子傲自己心裡都在打鼓。

作為醫者，發病必有病因，可是上次的經驗給了他當頭一棒，蘇甜身子是有了問題，但是查不出任何原因！

唐子傲哄著唐子斌唐子蓓回去睡覺，自己也逼著自己休息了會兒，待天才亮，就去蘇甜唐逸房外候著。

屋內，唐逸半靠在床頭，看著熟睡中的蘇甜，一日一日的，蘇甜竟是越來越「貪睡」。

開始唐逸擔心，會叫她，可是這樣叫醒她之後，蘇甜白天都是懨懨的，沒有一點精神。

唐逸能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她自然醒來，大手輕輕搭在她的手腕上，想感受到她脈象的變化，卻沒有半點結果。

房間外的唐子傲越等，心裡越沉，問同守著的綠浮，「這段時間，娘一直都是晚起么？」

正常情況下，一個時辰前就是蘇甜正常起床時間。

「這段時間，少夫人起來的時間，一日比一日晚。」綠浮說的時候，臉上全是擔憂，目光看向房門，似乎想透過房門看到裡面似的。

翠柳就坐在外側的石凳上，一院子等著伺候的人，沒有人敢發出聲音，生怕吵到裡面的人休息。

唐子傲緊握著的拳頭，一遍又一遍的對自己說，「絕對不會有事的！」蘇甜還不到三十歲，還那麼年輕！

吱呀一聲，眾人等著的房門，終於被打開了，綠浮和翠柳帶著人進去，唐子傲緊隨其後。

唐逸還站在門口，唐子傲停下了腳步，「爹？」

「一切拜託你了！」

唐子傲少見唐逸這麼鄭重的與他說話，簡短的六個字，說不出的沉重。

唐子傲微張開嘴，卻什麼都沒說出來，只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後走了進去。

蘇甜迷迷糊糊的抱著被子，一副沒有睡醒的模樣，人卻是精神了，在綠浮的服侍下換了衣裳，抬眼見唐子傲進來，笑道，「子傲回來了？怎瘦了？」

「哪裡是瘦了，兒子分明是長高了。」唐子傲自然的與蘇甜交談，同時仔細的觀察著她的神態，「娘昨夜可是沒睡好？」

蘇甜臉上的疲倦之色難掩，明明睡的時間不短，可仍舊是不如人意。

「還好。」蘇甜不想說自己的情況，怕屋子裡的人擔心，笑問道，「寧寧還好么？」

「寧寧很好，還讓我問爹娘的好，說她那邊都很好，不必爹娘擔心。」說完，唐子傲就坐在蘇甜身邊，伸手搭上她的手腕，狀似無意般把脈，整顆心卻提了起來。

蘇甜任由他動作，「琉皇琉後會好好照顧她的，自然不必擔心。」

直到外面送來飯食，唐子傲才收回手，「爹和娘先吃飯吧，一會兒我進宮一趟。」

在蘇甜看不到的地方，唐子傲對唐逸搖了搖頭，他是沒法了……

此時的唐子傲，比當初唐夫人離開的時候還無力，世人都言葯老本事超群，葯老傳人為當代神醫，他空得那麼多的名號，最後卻連自己最親最親的人都無法……

馬車停在宮門口，外面的侍衛卻遲遲不見裡面的人出來，正要上去詢問，唐子傲已經擦乾自己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的淚痕。

「參見唐王殿下！」

唐子傲沒心情理會人，眾人也見他情緒不是很好，不太敢上前，還是侍衛長跟在旁邊道，「唐王殿下，您不必步行進宮。」

在皇宮裡，能有特權的，就那麼幾個人。

唐子傲腳下一頓，對侍衛等一揮手，仍舊走了進了宮。

蘇甜曾經說過，特權是皇帝給的，他們是皇帝的臣，君臣之道還是要守的。

曹御醫告訴他，唐逸在人前對皇帝以及太上皇，儘是恪盡職守，從不越矩，只因為蘇甜，唐逸願意用特權照顧她。

爹尚且如此，他這個做兒子的，怎敢真把唐王這個頭銜顯擺出來？

先是去見了皇帝，後去了御醫院，曹御醫正擺弄著藥方，見唐子傲回來，略微驚訝，「這麼快？」

「嗯。」唐子傲坐在曹御醫對面，「娘的情況，御醫院有什麼看法？」

曹御醫嘆了口氣，「你尚且無法，我們能有什麼看法？你那幾個徒弟幾天幾夜沒合眼，連壓箱底的舊醫書都翻出來了，哎！」

「有勞各位費心了。」唐子傲的聲音很低，頓時像是卸去了渾身的力氣。

「當年你娘早產，又難產，子斌子蓓那倆孩子，還沒出生，人差點去了。」

聽著曹御醫說起往事，唐子傲靜靜的聽著，蘇甜生產的事兒，他後來都聽說的，也知道這些年唐逸不想再要孩子，也是因為這個。

「你爹不顧勸阻進了產房，最後還是成將軍和白元帥合夥打暈了他帶走的，唐夫人對你娘唯一不滿的，也是那一次，因為那個時候，你爹為了你娘，差點成了廢人。」

這個，唐子傲還真沒聽說過，產房之中，知道的人本就少，就算知道的，也不會隨便議論唐逸。

「我爹，怎麼了？」

曹御醫頓了頓，看向唐子傲道，「那時候若是你娘沒挺過來，怕是你爹都要跟著去了。」

唐子傲渾身一僵，心跟被針扎一樣疼了兩下，他知爹娘感情深厚，卻從未想過生死相隨的至深！

唐子傲怎麼離開御醫院，離開皇宮的，他都不記得了，只回過神來的時候，馬車已經回到了閑月庄門外。

蘇甜吃過早飯的時候，好不容易精神了點兒，看著綠浮忙裡忙外的背影，突然對唐逸道，「綠浮陪了我這麼多年，也不知道她喜歡什麼樣的，要不給綠浮說門親事？雖然綠浮與我一般大，但是也不會嫁得低了。」

想起自己身邊跟著的貼身大丫鬟，除了有個心思不正的，其他的相處都不錯。

翠柳有自己的造化，如今不必她擔心，芸慧也是一個好的，那條路也是她自己選的，有蘇芝照顧一二，也不必說。

只剩下這個綠浮，侍奉她的時間最長，沒有任何怨言，蘇甜不想看著她孤獨終老。

「平白的，想那些作甚？」唐逸仔細挑了水果的果肉給她，「人的緣分天註定，強求是得不了的。」

說完這話，唐逸和蘇甜視線相對，唐逸就勢將她抱在懷裡，「綠浮沒有那個心思，也是個貼心的，有她在你身邊，我放心。」

以後？

蘇甜暗自搖頭，有時候她真怕，自己突然有一天就醒不來了。

說來也是奇怪，蘇甜這身子，誰也說不清。

睡著的時候，不能被吵醒，只能等她自然醒，唐逸守著她，很少睡踏實，就怕她醒來的時候他不知道。

唐子傲進來的時候，找了借口叫唐逸出去了，蘇甜才尋了翠柳過來，直接說道，「翠柳，咱們相識也有十年光景。」

「少夫人，好端端的，怎說起這個？」翠柳心裡咯噔一下，握著蘇甜的手，「別說是十年光景，以後咱們還有二十年，三十年！」

「我也希望，可有些話就是想現在說。」蘇甜笑了笑，「我這心裡不踏實，總想著把事兒都說清楚了。」不然怕以後沒機會了。

「少夫人……」

蘇甜握著翠柳的手緊了緊，「子傲這孩子最讓人放心，以後有他照顧寧寧，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倒是子斌和子蓓，他們還小……」

「少夫人您這是說什麼？！」翠柳一把抱住了蘇甜，「他們還小，可是他們很快就會長大的，有少夫人在，他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蘇甜伸手撫著翠柳的背，猶記得以前翠柳也是這麼默默的安慰她的。

「我知道，我這不是和你說說嘛。」蘇甜笑了笑，「難道我在的時候，你就不會對子斌子蓓好么？」

「自然會好。」翠柳點著頭，「子斌子蓓是我的小主子，一定一定會對他們好！」

蘇甜挽過翠柳的手臂，靠在她肩上，「我最信你們了。」

閑月庄的書房內，唐逸與唐子傲剛說完話，廣七就敲門進來，低頭道，「主子，派去的人回來了。」

「人呢？請回來了么？」唐逸緊攥著手，目光向外看去，似乎期待著誰的到來。

廣七沒回答，卻是先跪了下去，「主子，咱們的人到了斷崖寺，大師早就等在那兒，只說了句，順其自然緣分註定，便……圓寂了，新一任大師閉關。」

「……」

書房內一片安靜，許久都沒有人發出聲音。

當年斷崖寺大師年紀就大了，又一下子送了他們十幾個平安符……卻不想這會兒就走了，只留給他們那句話。

順其自然？唐逸咬牙，順其自然就等著蘇甜這麼不正常下去么？！

他做不到！

既然是緣分天註定……誰能改變？

唐逸的手無力的放下，揮手讓廣七出去了，唐子傲沉聲道，「爹，我先給娘開一些調理身子的方子。」

「嗯。」唐逸輕應了一聲，就出了書房，離去的方向，是蘇甜所在的方向。

三天後，蘇甜再次陷入昏迷，伴隨著昏迷的，還有發熱，可是在唐子傲和御醫眼裡，很簡單的發熱，卻是怎麼也治不好。

唐逸守在床邊，唐子傲看到他面無表情，又略顯蒼白的臉色，想勸他注意休息，可看到床上昏迷不醒，因發熱而面色緋紅的蘇甜，還是默默的退了出去。

自從上次昏迷后，蘇甜幾乎沒怎麼做夢，可這一次，她又做夢了。

夢裡的事兒，卻不是她經歷的，而是山頭村的蘇三三。

村裡的幾個媒婆欲給蘇三三說親，蘇三三隻知道躲在蘇大全蘇小二身後，覺得這些人沒安好心，卻說不過他們。

幾個晚上沒睡好覺，又一晚上下雨的時候，蘇三三著了涼，郎中來看的時候就發了熱，連續兩天都不退，可把蘇家急壞了。

夢裡的蘇甜是旁觀者的身份看著，只能幹著急，卻什麼都做不了。

到第三天夜裡的時候，蘇母守在蘇三三身邊，饒是再上心，也沒發現有那麼一兩分鐘的時間，蘇三三已經沒有了呼吸。

再然後……蘇甜就知道了，繼續蘇三三生命的人，是她！

夢到這裡，蘇甜也醒了，睜開眼，室內還燃著燭火，身邊守著的，仍舊是唐逸。

「醒了？餓了么？」

唐逸轉身要給蘇甜倒水，蘇甜卻一把抓住他的手，「別走，我不餓，陪我說說話。」

唐逸坐回到遠原處，勸道，「若是難受，別多說話，你發熱才好，不能再病了。」

「我發熱了？」蘇甜下意識的問道，夢裡的蘇三三，就是發熱治不好去的。

「嗯，不過已經好了。」唐逸輕聲道，「子傲給你開的葯，不能嫌苦，一定要吃知道么？」

蘇甜點了點頭，她聽話吃藥，可是真的會好么？

蘇甜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夢見那些，就好像是什麼先兆，提前告訴了她一般。

「唐逸，以後孩子們就拜託你了……」

「蘇甜！」唐逸皺眉打斷了她的話，「別說這些，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

蘇甜微微一笑，真會好起來么？她醒來后，緩了好久，都能察覺自己的身子，不如之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