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單刀赴會

小鎮廣場中心站著一群人，帶頭的是個腰圓大漢，臃腫肥胖的身材看起來就像是一隻肚子鼓足了氣的癩皮蛤蟆。

咖啡色的牛皮帽下露著張狂的大臉盤子，右手握持著一根粗黑大棒斜跨肩頭，腰間纏著的棉布繃帶里別著一把火槍，此人正是方才借著喇叭不停叫囂威脅的海賊頭目——金剛棒愛比達。

身後簇擁著十來個尖嘴猴腮衣冠不整的痞賊均是他的屬下，地上橫列一排躺著被麻繩捆紮嚴實的魚人鎮民，稍早些時候的一聲槍響，左邊頂頭的一位魚人大媽應聲倒在了血泊里。

廣場周圍從方才愛比達開始造勢到現在，已經圍上了好大一批人。

鎮民神色表情全然不慌張，人群里議論紛紛，口舌之間充滿了對魚人的不屑，更有好事者開始慫恿海賊們趕緊動手，言語中不難聽出似乎同魚人的隔閡與歧視積累頗深。

待蘭迪背著巨劍趕到時，說到做到的愛比達已經命令手下開槍擊殺了七個魚人鎮民了。

瞧見事件主人翁終於到場，本來擁擠密布在一塊兒的吃瓜群眾們彷彿心有靈犀一般同時往兩旁邊散，給蘭迪讓出了一條路以便能夠直面愛比達海賊一夥。

人群散開，原本還算乾淨的地面漫延交錯著不斷流出的鮮血，被束縛著手腳並排橫躺著的魚人里已經死了一半，其中包括蘭迪的母親以及之前見義勇為救下的魚人婦女。

顯然愛比達是記仇的，率先選擇對這些能跟蘭迪扯上關係的傢伙動手好給此前逝去的弟兄報仇。

「沒想到你居然還真敢來，我還以為魚人都是一幫沒有情感的劣等生物呢，不料你還有那麼點人情味，如此忠臣的模樣真像一條狗哦！」

愛比達的話語尖酸刻薄充滿了譏諷之味，話未說完，就跟著一眾海賊部下聳著肩膀仰天大笑起來。

蘭迪倒沒有就此被激怒，他望著地上的那堆魚人屍體，發現作為世間一員的自己是多麼渺小。

本想見義勇為出手相救的魚人婦女最後還是命隕他手，意料之外還順帶牽連上了幾條無辜性命。

亂世的行事準則非常原始，法律道德亦或是所謂的世界政府在大框架之外都形同虛設。

不過，無論是穿越來之前的世界或是現處的環境，別急著想要改變首先學會適應融入它總不會有錯。

「愛比達大人，您看蘭迪也來了，我是他的老闆湯姆遜，在鎮子上開了一間酒館。他還年輕做事容易衝動，看在我一點微不足道的薄面上希望您就此能夠饒了他，往後您跟弟兄們來我店裡喝酒吃肉一律免費，每月我還按時上交店裡的營收，您看如何？」

人群裡邊傳來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尋著聲音望去，說話的正是蘭迪此前的老闆湯姆遜先生。

愛比達伸著並不存在的脖子朝人群里張望了一下，想看看究竟是誰在說話，半會兒瞧見原來是一張熟悉的面孔，又聽聞其自我介紹說是什麼酒館老闆，便拿手指撓著太陽穴，故作思考地說道，「湯姆遜老闆，你這話的意思是我們到你酒館喝酒吃肉還要付錢咯？哈哈哈，瞧你給說的，上交營收不都是應該的事么，你這老頭到底在胡說些什麼啊？看在你的面子上，可以啊，你看，我的大頭皮鞋髒了，不如你過來給我舔乾淨，看我心情考慮考慮，要是你口舌利索能把這皮鞋舔得鋥光發亮，那我興許就會饒了這個傢伙。」

愛比達說罷伸出了那隻腳，腳尖微微翹起，左右不斷來回搖擺起來。

湯姆遜先生知道這是在侮辱取笑他，但只要有一線生機，尚在自己能力範圍之內都願意去嘗試，畢竟世間除了生死，便無大事。

命沒了，一切就都化為虛無了。

「別啊，湯姆遜，你為個魚人小子做這些作甚？」

「就是，就是，他又跟你沒有多大關係，可千萬別。」

「早就說了，當初就不應該讓這群逃難的魚人留下，到頭來竟惹事端。」

「愛比達大人，您就別磨蹭了，趕緊把這些魚人一併全都解決了吧。」

鎮民里的部分眼看湯姆遜竟要為了一個魚人求情做如此下等沒有尊嚴的事，原本窩藏在內心深處的大實話全然不顧影響，紛紛如同雨後春筍般接連迸發出來。

蘭迪抬手攔住了欲要上前的湯姆遜先生，轉頭對他報以微笑，一切事端本由自起，現如今已經牽連了七條性命，愛比達勢必也不會是個可以討價還價之人，倘若再多做些無謂的求饒，其實是沒有什麼實際意義的。

對面站著的愛比達海賊一夥幾乎人人都配有火槍，蘭迪若準備以一對多，就憑身後這把笨重的巨劍顯然是在痴人說夢。

古話說擒賊先擒王，得想辦法激怒首領，爭取到一對一的有利局勢，才有望一舉擊破現在的僵局。

愛比達是個典型的自負狂妄之人，雖然體型粗獷笨拙，頭腦卻不見得就會簡單遲鈍。

在這群雄四起的海上修羅場里，不選擇去往更高的舞台狩獵發展卻僅滿足於在一座偏僻小島上欺壓沒有反抗能力的平民百姓以此來獲得快感，從這點分析，愛比達是個寧做雞頭，不做鳳尾的現實主義保守派分子。

自身能力局限了他的高度，但自負且聰慧的頭腦驅使他成為一個成功的小鎮惡霸。

如若真的同他一對一較量起來，蘭迪的這副身子絕對不見得會佔下風。

「人是我殺的，求得原諒的事自然也要由我來，舔鞋什麼的都不是問題。不過我只是擔心，面前的這個所謂的愛比達大人，其實就是一個滿腦肥油的蠢豬而已，平日里靠著一副龐大的身軀四處嚇人斂財，到頭來連殺個魚人都要小弟親力親為，這樣的人別說我給你舔鞋，就是你要給我舔，我都覺得臟。」

蘭迪話語間的用意非常明顯，怎麼能夠激怒他怎麼來。

「魚人小子，你說什麼，信不信我一槍打死你。」愛比達身旁的小弟們率先聽不下去了，紛紛掏出火槍對著蘭迪，好在頭頭面前表忠心。

「金剛棒愛比達名聲如雷貫耳，到頭來對陣低賤魚人種卻只敢躲在小弟身後當縮頭烏龜，你可真是個弟中弟。」

蘭迪加足馬力繼續煽風點火，接連一串的狂轟亂炸，對面愛比達的臉色顯然已經不大好看了。

只見他抬了抬右手握持的粗黑狼牙棒，眼球跟著上下左右一頓亂轉，便伸手示意身旁的部下把槍都收起來。

褪去了肩上的披風，愛比達微微扭動著脖子朝著冷笑了一聲，舉起狼牙棒直指對過站著的蘭迪，神情忽然嚴肅了起來。

「我，金剛棒愛比達，對付你還需要火槍？簡直可笑，報上你的大名，死後我好給你刻個墓碑。」

不錯，總算是激起了他的憤怒，只要能夠爭取到公平一對一的機會，擊敗他便有極大的可能。

蘭迪也學著愛比達的動作左右扭動起了脖子，只不過幅度更大，活動完筋骨后右手背過身去緊緊握住了劍柄，咧嘴說道，

「那你可得記好了，死後下地獄死神問你為何而死時，切勿報錯了名字。」

「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狂鯊——蘭迪亞托克斯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