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催眠

工作暫時告一段落，離開了刑偵隊，喬易澤就去了附近的地下車庫準備取車，打算先回去休息休息。

地下車庫裡氣溫較低，帶著潮濕的氣息，清清涼涼的感覺總是能夠緩和內心的焦躁。

光線有些昏暗，喬易澤借著幽光在空蕩的停車場里走著，悠悠的腳步聲時而輕時而重。

熟練操作將車子發動，喬易澤打開車燈，點燃了一根煙，正準備將車子駛出車位，眸光突然一凜。

停車場里有人。

喬易澤停下了動作，將車窗下調，車的後視鏡里出現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這是……路衍和衛朗？

他們兩個怎麼一起出現在這裡？

喬易澤將煙移開，薄唇輕啟，白色的煙霧自指尖繚繞。他帶著頗有深意的笑，好整以暇地通過後視鏡打量著兩人。

*

眼前的男人一身便裝，身板挺直，渾身透著一股英氣，難掩正派。路衍知道他的身份，並不害怕，只是單純的和他保持著安全距離，算不上是特別緊張。

她指尖輕輕敲打著節奏，抬眼去看衛朗，低語道，「所以，衛警官的意思是？」

「路小姐，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夠幫我這個忙。」

「恐怕我很難幫到你。」

路衍手上的小動作停了下來，目光望向遠處，在喬易澤的白色SUV上一掃而過，琥珀色的眸中浮現出一抹不明情緒，「衛警官，如果你稍微了解我的現狀，就不會提出這種令我為難的請求。」

衛朗也不再為難，「那好吧，麻煩路小姐走這一趟了。」

路衍側目，微微一笑，目送衛朗離開，然後飛速朝心裡的那個地方跑過去。

喬易澤看著路衍如同一隻蝴蝶一般朝自己飛過來，嘴角不自覺上揚，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香煙掐滅，然後打開車裡的冷氣循環換氣。

十秒鐘后，路衍敲響了喬易澤的車窗。

「喬老師下班了嗎？方不方便載我一程？」

「當然，我的榮幸。」

路衍坐上了車，規中規矩地扣著安全帶，說話的語氣輕輕的，「老師，蹲牆角可不是好習慣哦。」

「如果我說是巧合遇見呢？你相信嗎？

「當然相信，」路衍頓了頓又補充道，「只不過你是在巧合相遇以後，才出於好奇蹲了牆角而已。」

喬易澤笑了笑。

車子行駛到寬闊的大路上，視野也隨之明亮起來。

路衍注意到了放在車檔處的煙盒，黑色的包裝設計宛若一件藝術品，稱得上是非常的漂亮。煙盒旁邊放著zippo黑冰鍍鈦款打火機，低調奢華的設計像是一場視覺盛宴。

如此有格調的搭配，與喬易澤傳聞中的形象有所相異。

傳聞中的他是犯罪心理學教授，刑偵界利用心理畫像擁有高破案率的風雲人物，是一個閱歷豐富、上了年紀的人。

並不是路衍對喬易澤的才華有所質疑，也不是她對他抽煙這一習慣反感。只是她突然想明白了，像喬易澤這樣的人，雖然表面看起來很紳士，但實際上處處充滿著神秘的氣息，因此他抽的是大衛杜馬的香煙。

而不是相比之下紳士派頭更足的英國555香煙。

「在想什麼？」

路衍抿一抿唇，移開視線，「想老師這麼快就把拋屍案處理好了，以後應該怎麼學習老師的精髓。」

喬易澤聞言問她，「想聽細節？」

路衍點頭，「嗯。」

「這個案子過於簡單，其實根本用不到犯罪心理學的知識就能快速破案。

我們沒有了解受害人的各類背景和人際關係，也沒有對嫌疑人進行排查就輕鬆結案。

現場疑點太多，經不起推敲，且兇手在抓捕歸案后把一切都交代了，證據確鑿證明我們沒有誤判。」

總結過後，喬易澤把案件從頭到尾梳理了一下，細細地講給路衍聽。一個講一個聽，時而有爭論點也能迅速統一意見。

「關於兇手的定位，其實很容易確定。

屍體被擺放成了胎兒在母體里的姿勢，這是一種尋求安全的姿勢，但也有可能是懺悔的姿勢。而我在法醫報告里看見了被害者死前不久剛做完流產手術的信息，就肯定了兇手殺她是帶有讓她懺悔的這麼一層渴望。

剃掉頭髮是因為兇手自身的愧疚，綜合第一條，說明他和死者關係密切。

拋屍地點的選擇不夠嚴謹，是因為拋屍時他的心態是慌亂的，他殺人可能只是一時衝動。

關於纏鋁箔紙，只是因為他的職業習慣，這是一種在工作收尾時的習慣，這讓他感覺到更為完美。」

喬易澤輕描淡寫地將兇手的定位過程講出，路衍聽得很認真，但同時腦海里也湧上了太多太多的疑點。

比如為什麼非得是關係密切？

萬一流產和屍體姿勢只是巧合呢？

萬一剃掉頭髮並非愧疚而是一種情結呢？

這樣的推理，似乎並不嚴謹啊。

喬易澤很快就開口解釋，「其實這些過程並不是推理，而是推測，說得明白一點，就是有猜的成分在裡面。這是破解這類簡單案子最快速的方法，它不屬於犯罪心理學，但卻是刑偵工作里最常用的方法，如果再嚴謹一點就是嚴格意義上的演繹法。」

路衍抓住重點簡單概要，「先推理，如果不對，就推翻換一條思路，對吧？」

「也是也不是。」喬易澤挑眉笑了笑，「其實絕大多數情況下，我們的假設在第一次就會成功地抓到兇手。因為我們經驗風度，這對於經驗豐富的刑偵人員來說，準確率很高。」

「其實犯罪心理學這門課，更適合對付連環殺手這類窮凶極惡的人，他們的心理狀態與常人的相似點更少。犯罪心理學於我而言，並不適合用在這種地方。」

路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轉頭望向窗外。

離學校越來越近，路衍將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和教材揣在了懷裡，以免再次忘記。

腦海里重複著喬易澤剛才的話。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他不像是能夠斂去風華平庸在這裡的人，他應該有更寬闊的人生舞台。

對現狀並不滿意，而又並不做出回應。

這是……一種什麼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