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泄憤
「將連錚給押往南梁,叫連勤回京。」
墨元湛一聲令下,藍袍人齊齊出動,一左一右扣住了連錚,將連錚壓下去。
連錚奮力掙扎卻於事無補,眼看離墨元湛越來越遠,連錚失聲驚叫:「主子!奴才離了您奴才不放心啊!雲錦那個死斷袖對主子心懷不軌,主子日後要對他嚴加防範,萬不能讓他近您的身啊!!」
連錚吼得嘶聲,像是一個即將趕赴刑場的壯士臨死前的悲言壯語。
墨元湛指尖一頓,「慢著,你且細說。」
連錚得了機會,立刻連滾帶爬地滾回到墨元湛跟前,當即將那日在襄平侯府外的所見所聞都一五一十地朝墨元湛說了出來。
墨元湛細細地聽著,當聽到顧玲瓏在大街上撕扯他的衣服時,一貫以文雅清雋示人的安王殿下,面上頭一次浮現出了微妙的難以言喻的神情。
連錚咬牙切齒:「主子!奴才親眼看到的!那個雲錦心思不單純,他,他他就是一個死斷袖!主子,您一定要防著他!千萬不要跟他走得太近,免得他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
連錚言辭錚錚,就是希望給主子警示,卻不想,墨元湛聽完之後,默然了片刻,竟是揚唇笑了。
這一笑,宛如旭日破開濃霾,久旱逢見甘露,說不出的千迴百轉,說不出的欣慰喜悅。
「很好。」墨元湛終是笑道。
連錚心下一喜,他不用被流放到南梁了?熟料,又見墨元湛果決揮手:「帶下去。」
「主子啊主子!您饒了奴才吧——」
連錚連哭帶嚎,終是被暗衛給押了下去,被押往西境天靖附屬新城——南梁。
那方,顧玲瓏怒氣沖沖地趕回了將軍府,她心中怒氣難填,一腳踹翻了廳中的紫檀椅。
「哐當」一聲,長椅碎得四分五裂。
她越想越覺得來氣,墨元湛那是什麼態度!他把她當什麼了!有用的時候豪言好用,沒用的時候,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可惡的臭男人!
想不到她用心扶持他這麼多年,到頭來竟是養了條中山狼!可惡!
顧玲瓏越想越覺得意難平,她沖回雅樓中,從卧榻下抽出赤霄長劍提在心中,氣勢洶洶地沖了出去。
方才出了雅樓,就與端葯的顧折言打了個照面。
顧玲瓏橫衝直撞,顧折言手裡的千年人蔘滋養大補藥湯險些沒被她打翻,他險險避過,朝顧玲瓏怒目:「沒長眼?看不到你眼前有這麼大個活人?」
「滾開,沒閑工夫跟你扯動扯西。」顧玲瓏與顧折言擦肩而過,連踩都沒踩他一樣。
「嘿,你這沒大沒小的東西——」
顧折言「嘖」了一聲,正打算跟顧玲瓏算賬,那個沒良心的東西竟是輕功一掠,飛掠上了將軍府的高頂,一個閃身便消失不見。
顧折言一雙桃花眼動了動,不對勁,顧玲瓏鮮少有這樣疾言厲色的時候,她那副模樣,好似失了理智似的,該不會是去做什麼不理智的事情吧?
顧折言隨手將市面上千金難求的人蔘湯給甩在地上,他長袍一掀,掠上了屋頂,悄無聲息地朝顧玲瓏追了出去。
入夜,京城的大街小巷都逐漸安靜了下來。
而唯有煙花巷柳卻照舊燈火通明,歌舞昇平。
要論起花市那一家勾欄院最為紅火,那必屬香扇坊。
勾欄院中魚龍混雜,天南海北來來往往的客人,每一個客人臉上都戴著貪歡玩樂的假面具,誰都不知道那面具下藏得到底是哪一種。
香扇坊
天字一號雅間內,絲樂聲緩緩流淌。寬大的戲台上,幾名異域風情的外邦美人正在搔首弄姿,這些美人身上穿著清涼的衣物,面上蒙著綺紅面紗,跳著勾人的異域舞蹈。
而戲台下的長桌前,三名衣著不俗的男人正聚在一起,喝酒談事,聲音不大不小,正好掩蓋在絲樂之下,並沒有什麼避嫌的意思。
若是有朝廷命官出現在這裡,定會認得出來,這三個人分別是左都御史——羅文成,京兆府尹——劉同,以及一位翰林院的翰林。
「大人,章御史被抄家,劉翰林因舞墨案被下獄!接下來會不會輪到我們?我們不會被牽連吧?」劉同面露焦惶,憂心忡忡地看向左都御史羅文成。
他們這些人當初因鎮西將軍雲錦縱子行兇一案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利益圈,想不到偷雞不成蝕把米,陷害雲錦不成,反倒給自己惹禍上身。
章御史和劉翰林都接二連三地獲罪,下一個會輪到誰,誰都說不清楚!
羅文成面上倒並沒有像劉同一樣的擔憂,他悠然道:「劉府尹不必擔憂。劉翰林是自己舞墨弄弊獲罪,與你我有所干係。」
劉同到底做不到像他那樣淡定:「話是這麼說,可是大人,您不覺得一切都太巧合了嗎?先是章御史被抄家,接著是劉翰林出事,就連下官前幾日都被人蔘了一本,下官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安。」
他們這些個當初參奏鎮西將軍的同僚在短時間先後出了事,叫劉同難以不多想。
劉同如今心裡悔恨得要死,早知道那雲錦這麼不好對付,當初就不該聽信羅文成的讒言,上了他們的賊船,現在可好了!平白惹了一身騷!
羅文成不以為意:「雲錦的禁足才解,生不出什麼風浪。在者有本御史在場,料他也不敢放肆。諸位不必憂心,本御史自有分寸。」
羅文成言語里皆是自滿,像是料定了雲錦不敢對他出手。其他二人當下附和連連,心中卻暗道,羅文成背後有溫相撐腰,自然有恃無恐。
幾杯酒下肚,事情該談的不該談的都談完了。三位大人為避嫌,先後從香扇坊離開,最先離開的當然是位高權重的羅文成。
「大人慢走,我等恭送大人。」劉同和同僚恭送羅文成離開,三人在門口上演了一場十八里相送。
任誰都沒發現,就在他們躬身相送時,戲台上,一位穿著紗衣蒙著面的外邦女郎悄無聲息地退了場。她身形一閃,消失在了窗口,離開得悄無聲息,縱使是台上的外邦女們,都無人發現她的離開。
月色如鉤,一輛平頂馬車從香扇坊前離開,沿著花市長街疾馳。
花市左右羅列著青樓妓院,到處是買醉風流的人物,男男女女的靡靡之聲不絕於耳。
當馬車駛離最後一家妓院時,路邊的燈光倏然暗了下來,黯淡的月光灑在路上,配合著噠噠噠的馬蹄聲,給人一種幽魅詭異的感覺。
馬車行到最暗處時,趕路的車夫忽然頭一歪,無聲地從馬車上翻了下去,車軲轆從車夫的身上碾壓過去,車身狠狠踉蹌,險些翻倒。
「怎麼回事!你怎麼趕路的!」馬車內被撞得東倒西歪的羅文成忍無可忍,掀開車簾狠狠咒罵。
眼前忽然銀光一閃,劍鋒隱秘刺了過來,沒進了羅文成的喉嚨。
「......」羅文成眼睛瞪得老大,他想張口說些什麼,嘴裡卻狂噴出了一口鮮血。
他瞪大的瞳孔中出現了一個倒影,那人薄紗蒙面,竟是一名外邦舞姬!
羅文成拼盡最後一絲力氣,胡亂抓向舞姬,混亂中不知從對方身上抓到了什麼。
「找死。」「外邦舞姬」口氣陰森,說出的卻是天靖的官話。
她猛地抽出長劍,又反手削斷了羅文成不規矩的手,在鮮血噴濺時飛身一躲。
「嚯嚯嚯...」羅文成一手捂住喉嚨管上的血窟窿,口中發出恐怖的「嚯嚯」聲。「外邦舞姬」居高臨下地睥睨著他,忽而一刀劃在了羅文成的臉上、身上,一刀又一刀,羅文成的臉被颳得血肉模糊,胸腔上出現了痕迹凌亂的血跡!
「外邦舞姬」像是泄憤一樣,生生活剮著羅文成!
片刻之後,羅文成轟然倒地,他死狀凄慘死不瞑目。
「死得倒快,便宜你了。」「外邦舞姬」停手,一雙杏眼挑了挑。
此舞姬並非真正的外邦舞姬,正是喬裝改扮的顧玲瓏,顧玲瓏一直尾隨著羅文成。
羅文成,構陷顧玲瓏縱子行兇的罪魁禍首,為顧玲瓏招來了無端禍害,這樣的人死不足惜。
只可惜她才剛動手,羅文成就死了,真是一點都不夠盡興!
顧玲瓏正欲補上幾刀,突然,她猛地回頭。
有人來了!
「噠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不遠處有一輛馬車駛了過來。顧玲瓏低頭看了眼,羅文成的馬夫血肉模糊地橫陳在地上,若是被人撞見,定是要掀起一翻風浪。
顧玲瓏當機立斷地將馬夫提起來,扔進了馬車裡,把車簾放下,將兩具面目全非的死屍隔絕在內。
隨後身形一掠,飛身掠上城牆,而後消失不見。
在顧玲瓏消失的剎那,一道黑影從暗巷裡閃了出來,閃進了停靠在路邊的馬車內。
馬車內,兩具死屍交疊在一起。那人撥了撥羅文成的屍體,從他的腳邊翻出了一隻斷手。
那血淋淋的斷手裡正死死攥著一塊破布,長指甲死死扣進了血肉里,很難扣開。
那人撿起斷手,閃身消失不見。
馬車歪歪扭扭地停靠在路邊,駿馬百無聊賴地刨著蹄,像是被主人家隨手放在旁邊一樣,沒有任何異常。
不遠處,一輛馬車駛了過來。馬車左側的屋檐上,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就在這時,馬車內,斜靠在榻上的人猛地睜開了一雙狹長陰柔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