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打過就知!
旁觀眾人都覺郭裂雙指戳目,要場邊少年好好學習的舉動實在囂張,因此破口大罵。那場地中間的陳鴻就更不用說了,寸頭青年雖然臉上不見異常,雙目中卻已有攝人寒芒湧現。
就見他雙腳再蹬地面,迅捷逼近郭裂,一拳擊出不等勢盡,后拳凌厲再至,拳風撞破空氣,怦然作響。
郭裂再退,雙手肘部抬在胸前,斜豎手掌護住面門,架好了格擋門戶。
兩人你攻我守,陳鴻步步緊逼,沖拳連綿不絕,郭裂左架右擋,胸前門戶森嚴,好似無懈可擊。
稠院圍觀學員大聲喝彩,盤腿少年們則面無表情,眼神只是聚焦在場中兩人的身形變換,拳腳攻守上,不為郭裂暫時的劣勢所擾。
在稠院眾人看來,就算這個踢館少年也極似六品武者,但在面對悄無聲息再次突破一個小境界,化龍成型的正六品武者陳鴻面前,一旦落了後手,處於守勢,在陳鴻連綿不絕的沖拳攻勢下,怕是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被轟開雙手門戶,然後必遭重創。
對戰局面也的確是在朝著他們所期盼的方向發展,郭裂雖然一直穩步后移,雙手門戶也招架得滴水不漏,可畢竟場地有限,隨著陳鴻逐漸加大了雙拳的力度,已然後退到場地邊線的他已退無可退。
郭裂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劣勢,後退的右腳堪堪踩線時,他已腰腹用力下墜,應該是要穩住身形,可就是這樣一個細微的動作,就立刻中斷了本是行雲流水的防禦節奏,雙手門戶不可避免地漏出了一線空檔。
稠院在場的圍觀學員,在郭裂右腳堪堪踩上邊線時,就不約而同地全部屏息凝神,靜待陳鴻一拳破敵。
被他們給予了極強厚望的陳鴻當然不會讓他們失望,就在郭裂以千斤之力墜地想要穩住身形而胸前門戶略有鬆懈時,陳鴻眼中凶光驟現,嘴裡大吼一聲前左沖拳忽然收力,與郭裂防守的右邊門戶一觸即退,右拳早已變作兇橫擺拳,拳頭上湧出幾近凝實的耀眼紅芒,直奔郭裂左側臉頰而去。
「好!......」
這聲喝彩轟然響起,其聲之雄,其勢之壯,似要掀開武道館的高大穹頂,可這雄壯聲勢剛至頂點,卻又嘎然而止,就如同一群鴨子同聲高亢時突然就被掐住脖子般讓人難受,頗為尷尬!
「好!」
六個少年同時彈起,高舉右拳齊聲喝彩,雖然人少,卻同樣震得場館內嗡嗡迴響,震得所有稠院學員臉上紅白色反覆交替,羞慚至極。
「怎麼回事?」
這是趴伏在場外的陳鴻心中最直接,也是最困惑的感受。
右手擺拳明明已經擊中郭裂臉頰,他甚至已然感觸到了少年左臉上那些細微的絨毛,而且陳鴻相信,這絕對不會是錯覺。可就在實際遠快於一剎那的時間,郭裂就從他的眼前陡然消失,本來已然砸實的右拳瞬間落空,去勢還帶動他的身形一個趔趄。這還不算,身為六品的武者,一旦需要,他們對於自身的控制已然到達可以粗略控制身體每一塊骨骼,每一股肌肉的地步,些微的趔趄自然轉瞬可控,可陡然消失,鬼魅旋身出現於他身後的郭裂又哪裡會給他機會。
一根指頭。
在眾目睽睽下,郭裂右手筆直伸出,延長了最後幾厘米的攻擊範圍的食指,輕輕點在了情急不對,急速轉身已到半途的陳鴻肩頭。
寸頭青年被隨意一指點出場外,在光潔地面滑行數米后安然停止,然後六個少年彈身而起,高聲喝彩,一切只在電光火石間。
「啪啪啪!」
單調的鼓掌聲從點將台上響起,在郭裂身前停止。
赤裸著上身的青年身形與郭裂一般無二,堪堪逼近幺八零,只是與尚未發育完全,還有不小空間的少年相比,要顯壯實許多,至少兩塊厚實的胸大肌貌似就多添了幾分氣勢。
「我叫趙飛,飛機的飛。」
年長几歲的青年沒有虛情假意的拱手,直接了當地開始了對戰前的發言,他臉上帶著強烈的欣賞,嘴裡亦誠懇地說道:
「你很強,我在你這個年齡,不如你!」
郭裂微笑,毫不領情地說道:
「那你的意思是你現在就比我強咯!」
名叫趙飛的赤膊青年眼神收縮,頗感意外。他本是誠心的稱讚沒有被領情不說,少年的話語里直接就是針鋒相對的帶著不小的敵意,他偏頭問道:
「就算我稠院曾經出過導致北沖武院一闋不振的叛徒,但那畢竟是五十年前的舊事,按理說你們就算對稠院不滿,也不應該有這種好似切膚般的痛恨吧。當然,我也非常肯定你痛恨的目標不會是我本人。」
趙飛的自嘲得到了郭裂真實的反饋,少年微笑,肯定了他後面的自嘲卻確為玩笑,然後斷然說道:
「想要知道原因?打過這場后你自然就會明白。」
......
被郭裂近乎戲耍般勝利的刺激到有些亢奮的六個少年終於冷靜了下來,目前為止與郭裂打交道最少的大個子少年何雍紅碰了碰胥鵬憲的胳膊,壓低了聲音問道:
「郭裂到底是幾品?」
胥鵬憲環視了一下四周,探身環住何雍紅的脖子,右手壓低悄然比劃了一個讓何雍紅差點驚呼出聲又立刻閉嘴,大個子少年有些頹然地說道:
「你們除去也就兩三天,怎麼我覺得都好像變了個樣子,李茂靈能變異,蘇偉,宋強也已經突破到了八品,其他人也都大差不差,可把老子羨慕死了!」
胥鵬憲嘿嘿一笑,緊了緊何雍紅的脖子說道:
「哪有啥子嘛,你現在傷也好了,追上我們遲早的事!」
何雍紅點了點頭,眼神重新回到了場內,那裡,郭裂已經和稠院趙飛相對而立,第二場切磋即刻開始。
......
「啪啪啪!」
宮漾拍掉手上新鮮的泥土后,微笑著蹲在了被她打理到煥然一新的墓碑前,花崗岩製成的墓碑上,有個英挺青年的半身畫像。
臉上帶著甜蜜微笑的宮漾端起酒杯,素手沿著墓碑祭台滑過時,冷冽的酒水緩緩流淌在乾燥青石檯面上,在飛濺出滴滴酒珠時,大半酒水沁進青石,應該也把女人濃烈的思念帶給了墓中英烈。
做完這些,她微笑著側身跪坐,拿過一旁的手包,再從裡面翻出一包華中牌香煙,烈焰般的紅唇銜住香煙時,手裡的火石也「歘」一下擦出了搖曳火苗。
一道青煙從紅唇中徐徐吐出,宮漾輕輕咳了兩下,把那支香煙豎立在祭台香爐后帶著幽怨地說道:
「你走之後,我曾經學著抽煙,可怎麼也習慣不了這嗆人的煙氣,也不知道你那時候怎麼就那麼喜歡,要不是看那煙臭在接吻的時候會突然消失,那時候說什麼都會逼著你戒掉的。」
「歘!」
「咳咳咳!」
女人再次點上了一隻香煙,只是這次卻沒有再散給墓中的愛人,而是自己抽了一口,或許是抽得太狠,也或許是因為試著吸進肺里去,這一次她就被嗆到咳喘不停,嗆到好看的雙眸里都出現了晶瑩的淚花。
宮漾抬手扇了扇眼前不散的煙氣,賭氣般說道:
「都給你抽,反正你也說過最喜歡吃我剩下的東西!」
第二隻香煙倒插在了香爐里,就見兩屢青煙並列,時而筆直,時而輕搖著往天上而去。
怔怔看了那兩道青煙良久,在第一隻煙最先化作灰燼后,女人收回好似想念的目光,幽幽說道:
「你知道嗎,在來的路上,我突然有些不敢見你,就好像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一樣,非常內疚。只是你也別問,問了我也不會說。」
女人說這話時,眼睛看著墓碑上那個面容英挺的青年軍人畫像,眼中淚水忽然就如斷線珠串般在不停落下。
今日的墓園裡,除她外已然再無旁人,頗為寂靜。所以就算女人忽然悲傷到難以自抑,也沒有人可以過來勸慰,只能讓淚水流到枯竭,嗓音嗚咽到沙啞。
畫像里,青年軍人眉目堅毅,目光如炬,就和那日訣別愛人時一模一樣。
良久,宮漾止住嗚咽,縴手擦去淚痕,當她看到畫像里愛人堅毅的面容時,忽然像又想起了什麼似的,破涕為笑,鼻腔里甚至「啵」一下冒了個好看的鼻涕泡,在愛人面前出醜的女人哎呀一下急急抹去鼻涕后,又佯怒著抬手虛拍一下畫像里的愛人,笑著說道:
「看你假正經這小樣!」
只有兩個相愛之人才可以理會的小情趣在這個時候,忽然就變得令人唏噓了。
......
抬眼看著日漸西斜,心神終於恢復了平靜的宮漾起身,想要結束與愛人一年一次的相會,只是在她拍打著腿上的泥土時,卻好似童心大發般在墓碑前叉腰轉了一圈,好好給愛人展示了一下曼妙的身材,末了又輕聲說道:
「你看,我一點都沒胖呢!」
話完,女人拿起手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處墓園,娉婷而去。
墓碑前,最後一縷青煙從畫像上裊裊而過,然後英挺青年的嘴角忽然微微上揚,就如同在微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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