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鮑子說得對

當兵得算是有耐心了。佳人聽說過，秦大將軍是南朝的鎮國將軍，前朝皇帝親封的。秦將軍儒將出身，不僅戰功赫赫，而且帶兵有方，凡是他麾下的將士，均是愛民如此，通達事禮之人。

「我知道，我還知道，殺得是欺壓百姓，騷擾邊境，辱我南朝的北朝蠻人！」

佳人郎朗聲音，縱然清脆中不免透出稚嫩和女子的尖銳，卻依舊吸引了眾多目光。因為在南朝，沒人敢堂而皇之得說出『北朝蠻人』這個詞語。就算再笨的人，也聽出她話語中意向所指，正是那個赫連王爺。

當兵的亦不免多看了他幾眼，連文書都抬起頭，愣愣得盯著她。如此慷慨激昂，如此大膽的話語，還真有些秦大將軍的風範！

「對！小鮑子說得對！」

佳人身後，有人振臂高呼，立刻引來一陣陣附和之聲。群情激奮，將軍營震得地動山搖起來。

「好好，招募你便是。不過你這個身板太小了，實在不能做什麼，就先當個燒火做飯的火頭軍吧！」

當兵的無奈，這小鮑子雖然看著體弱，卻有報效朝廷，報效國家的意志。這是秦將軍最看重的素質。而且她簡簡單單一句話，便體現出氣魄非凡，或者他日建功立業、前途無量也未可知。

「火頭軍就火頭軍，薛禮當初不也是做火頭軍么！」

佳人慨然一笑，並不介意。她小時候聽薛仁貴的故事，還曾想若她是男兒，也要學薛禮那樣，三箭定漢中，白袍揚威名！

聽她如是一說，軍中又是一片笑聲，連佳人也覺得，她不再是扭扭捏捏，專供男人取樂的歌姬舞姬，而是個能像男人一樣上戰場，殺敵人，保衛國家，保衛子民的軍人！

話音剛落，手中便多了十兩的銀子。她微微一愣，原來是當兵的已經在大牛哥的幫助下替她寫了名字，給了餉銀。她看著手中的銀子，第一次覺得沉甸甸的，和往日里那些都不一樣，彷彿蓄著某種力量。

「我不要，讓我參軍就行。」

她反手將那銀子放在桌上，領了衣服，大跨步得跟著大牛哥走進軍營。

應徵當日，佳人可謂一舉成名，軍營里都知道有個長相俊俏得比女人還漂亮的火頭軍青城，來來往往的士兵，多有特地來看她的，她也不介意，談笑風生，稱兄道弟，一日便成了軍營里的名人。

招募新兵用了三四日的時間，據說已經招了伊萬多人。燕城本身的人口也不過一半，多數是聽說了秦大將軍的名號，特地從外地趕來的。

隨著人越來越多，佳人也就漸漸得淡出了人們的視線，安安穩穩得做起她的火頭軍。

入了軍營才知道，赫連睿居然還在南朝，皇上一歸朝，他就天天往宮裡跑，說是要皇上給他個公道，否則只好借道虎口關，讓他入城尋找小妾。

如此理由，簡直荒唐。據秦大將軍的說法，他是要藉此要挾朝廷打開虎口關，打通北朝與東遼國的通商之路！

因為南朝正處在東遼國與北朝之間，東遼地域廣闊，水草豐沛，是游牧民族嚮往之地，北朝窺伺已久，卻無奈南朝阻隔了這條道路。當初赫連睿達成與南朝友好互通之後，皇上下令為他在南朝建王府，太子極力反對，就是擔心他滲入南朝，從而滲入東遼，最後將兩國一併吞下。

所以進入軍營之後，就立刻投入到訓練中，且強度非常大。

燒火做飯的士兵比起別人，訓練要少得多，佳人的身子骨天生有些偏弱，雖然覺得累，但好歹能撐住。

可其他的新兵就不行了，本來都是剛剛離開家的年輕人，思鄉之情濃厚，再加上南朝男子本就生的弱，在這早冬午夏的天氣里，病的病，傷得傷，竟沒幾日便倒下大半！火頭軍也是干著急，沒法子。

「青城，你身子咋樣？」

那日佳人正在做飯，大牛他們訓練到休息的時候，就著著急急得過來看她。

「大牛哥，我挺好的。你別天天來，讓人家說閑話呢！」

佳人一看他，便忍不住紅臉。軍營里的人暗地裡都說他倆關係不一般，可不是平平常常的兄弟關係，而是，同性戀！

「說啥閑話？俺身正不怕影子斜，青城你身體弱，可千萬別生病了，否則我們吃啥呀！」

大牛嘿嘿的笑著。雖然火頭軍十來個人，但是裡面佳人做的飯最好吃，人人都知道。

「我知道，你累，自己也注意著點兒。」

其實佳人也理解，他們都是男人，多數是五大三粗沒讀過書的，見著個俊俏點的男人當然稀奇。況且在這軍營里，多少年也沾不上半點女人的葷腥，不說這些話才怪。可她還是覺得，能避開就避開。

「嘿嘿，我沒事！他們都不行，我是打獵出身，投槍射箭啥的，他們比不上我。青城，你看，我給你帶了好東西！」

大牛有時候細想也覺得挺可怕的，他老是想著青城，老是想來看他，一天不見，就覺得心裡身上到處痒痒。見了，又總想往他身上靠。他香著呢，不像營里別的男人，一身臭味兒！連他洗過的衣服，都是香的。

「什麼東西？不會又是你的臭衣裳吧！」

佳人笑著，把柴火捅了捅，兩條胳膊使足力氣拉開風箱，再推過去，這一拉一推，對她來說也很費力氣了。

「哪有！」

大牛不好意思起來，撓了撓頭髮。

前幾天訓練時候把衣裳弄破了，他自己亂七八糟補了穿在身上，被佳人看到，便讓他換下來要替他補好。

大牛不相信他一個男人也會補衣裳，故意開玩笑說自己的衣裳是『禮物』，想借題發揮糗他一把。沒想到佳人三針兩線下來，他那件破衣裳就讓補得整整齊齊，看不出半點痕迹，活兒做的比女人還好。這下，就輪到佳人開他的玩笑了。

「青城你讓開，我給你拉，你看你那小身板兒，一點力氣也沒有！」

為了掙回面子，大牛立刻湊過去要替佳人拉風箱，他上山打獵，也會做飯，拉風箱多簡單！

「行了別鬧，你訓練一上午餓了吧，沒事兒就出去等著，飯一會兒就得。」

佳人只笑也不離開，勸他趕緊出去，等其他人來了看到，又要拿他們玩笑了。她到底是女人，一臉紅，又要被恥笑。

「怎麼沒事，我來給你送東西的！」

這會兒大牛想起他帶來的真正禮物，忙從懷裡摸出來，彈了彈包裹得布包，打開來湊到佳人面前。

「這是什麼？生薑？」

佳人不解得拿起來一片，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刺鼻的腥味兒，可不就是姜？只不過被大牛做成了薑糖片而已。

「嗯。我娘以前說過，冬吃蘿蔔夏吃薑，不找醫生開藥方。夏天我上山的時候，就帶著這玩意兒。早晚寒氣重，能禦寒，中午天氣熱，能祛暑氣，是好東西！」

大牛看她面上有些嫌棄的意思，忙耐心得解釋道。確實這話是有的，生薑屬於溫補的食物，發汗解表，溫中止嘔，溫肺止咳，夏天吃薑是最好的時候。

佳人把那幾片薑糖拿在手中把玩兒著，計上心頭。軍營里的人出現的多數是嘔吐、中暑等癥狀，可不就正需要生薑解暑解毒？況且燕城盛產生薑，搞到這些簡直比搞到軍糧還要容易！

「青城，你想啥呢？」

大牛不解得望著他，總覺得這讀過書的人跟別人不同，青城沉思的時候，就特別好看，跟畫兒上的女人似的。

「嗯？」

佳人回神兒過來，手一收，把那些薑糖包裹好塞進懷裡。

「行，大牛哥，這禮我收下了，多謝你費心，改日有好吃的，我單給你做！」

她心裡有了注意，就想立刻做。

「嘿嘿，青城，你還跟我客氣！」

大牛看她手下了，高高興興的。他知道他性子冷，常常喜歡發獃，也不多做追究，就在櫥下幫他幹活。

佳人也知他性子憨厚，又總喜歡黏著自己，趕是趕不走的，反正閑話已經漫天飛，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她乾脆不在攆他，任由著他幫忙。

「大牛又來了啊！」

正忙碌間，火頭軍頭領從外面擔著盛飯的木桶進來，一看到大牛，便立刻取笑起來。

「誒，我來幫兄弟的忙！」

大牛一點也不認生，見著人，不管人家啥意思，就高高興興的打招呼。

可一低頭，剛想跟他兄弟也對個眼色，誰知卻見他滿臉通紅的顏色，好像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青城，你這是咋了？」

不明就裡的大牛依舊沒反映過來，湊過去問她，以為她哪裡不舒服。那些中暑的人，也這麼紅著臉。

「沒，沒事！」

佳人慌忙一躲，幾乎跌坐在地上。好在用手撐住，才得以穩穩得站起來，從臉上到脖子，早就成了通紅的一片。

「青城，你不是病了吧！」

大牛擔心得還要湊過去，被頭領一把扯住了。他再過去，青城還不得跑出去呀！

「大牛，你小子懂啥？咱們青城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兒，你離人家那麼近，青城不好意思咧！」

火頭軍頭領說著把桶放下，端起已經蒸好飯的鍋揭開來，正要倒進去，卻見一片黃色的東西貼在上面，用勺子一翻，不只一塊，還有很多。

他不禁拉下臉來了，這是要給士兵們吃的，吃壞了鬧肚子，豈不耽誤戰事？北朝軍隊接到赫連睿的命令，已經加緊訓練。秦將軍也增加了巡夜的士兵，擔心他們夜裡偷襲。這種關鍵時刻，他怎麼能出問題？

「青城，你看看這飯里是啥玩意兒！」

頭領斥責得喊了一聲，佳人忙放下炒菜的勺子衝過來，飯被攪開，已經有好幾片在上面了。

「頭領，這是生薑做的薑糖。」

佳人輕輕一笑解釋道。這多虧了大牛，若不是他提醒，她還想不起來生薑有這樣的作用。所以剛剛就把他給的薑糖放進去了。

「薑糖，青城，你也有薑糖？」

大牛沒聽明白，以為他原本就有，那自己送的可不就不稀罕了？想到這裡，心中竟然很是懊惱。

「放薑糖幹啥？」

頭領聽得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好好的米飯里，放上這辛辣的東西，士兵們怎麼願意吃？怎麼能吃飽吃好？

「頭領，這生薑是有解暑解毒，溫中止嘔作用的。剛剛大牛哥說，他以前上山打獵的時候就常常帶著這個，從來沒得過咱們士兵得的那些病。我想這生薑肯定是有用的，就算沒用，吃薑也不會吃壞身體，就燜在米里了。」

佳人並不急著解釋，頭領向來為人很好，從來不打罵下面的士兵，所以他會給她機會慢慢說的。

「真的？大牛，這主意是你想出來的？」

頭領立刻要對大牛刮目相看了，沒想到這傢伙五大三粗的，還有點那啥的傾向，可做起事來還真不一般，這生薑要真有用，可解決了大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