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次日，出征。
「璟瀾，我不想去。」
她是真的，完全徹底的不想見他，她寧願當做自己從來都沒有過父親！不恨，也沒有愛，或者說她根本不想面對這樣一個人，對於她來說沒有絲毫意義的人。他的存在，其實只是讓她痛苦得承受着母親離開的事實！
墨台康伸出手拉住她的手，緊緊得握了握「佳人，我不想勉強你。但是這次出宮，我必須帶着你，宮裏危險，我不能把你一個人留下。」他抱住她的肩，想給她一些安慰。其實一直在想，該如何告訴她，才能讓她不受傷？
佳人，是明白的。留在宮裏很危險，他要去找他，也有他的目的。她只溫順得點了點頭，再也不提其他要求。
次日，出征。
頭天佳人就扮作了跟隨的禁軍，太后帶領着後宮新晉的秀女和唯獨剩下的兩名妃子送出來，墨台康騎着高頭大白馬，金色的鎧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身後便是佳人，騎着的是匹棕色的馬，正是當初赫連睿送她的那一匹，頭上戴着紅色的纓絡，身着銀白色的鎧甲，墨台康回頭時，就能看到她英姿颯爽的模樣，帶着點小小的驕傲，抬着下頜望着前方，微微眯着眼睛，甚是威風。
大軍浩浩蕩蕩向大夏國邊境出發，佳人也一路跟着墨台康，中途他換了馬車，故而行軍速度不算快，到夜間的時候已經完全出了洛邑，而大夏在南邊，也就是說，他們離智同山已經很遠了。
行軍中，禁軍除了有保護皇帝的義務，再有就是唯一能夠輕易接近皇帝的權利。安營紮寨之後，佳人自然而然被安排成了伺候墨台康的人。進的帳中，墨台康已經脫掉盔甲，雪白的衣衫讓佳人想起了薛禮，不禁暗地讚歎，才端著放了熱水的盆走過去。
「洗澡是不可能了，泡泡腳吧。」她放下盆，蹲下身自然而然給他脫靴子，墨台康卻久久沒抬起來，佳人抬着頭，不解得看他。他目光獃獃得望着她，佳人喳喳眼睛，沒搞懂他是怎麼了。
「佳人。」墨台康聲音有些哽咽，她更加不解，只好站起來，他卻忽然拉住她的手扯進他懷裏「佳人，我真幸福，是不是？你這麼好，這麼好！」她懂了，佳人聳聳肩，敲敲他的額頭「傻瓜，你不是皇帝嘛！」墨台康卻不相信她這個借口，依舊緊緊的抱着她，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享受這平常夫妻的幸福！有她，真好，可是，他捨不得她給他洗腳「傻就傻，反正，沒有哪個皇帝能享受到！」佳人聽着，徹底無奈了。好吧，他認為這是一種幸福，可師傅說，愛一個人，才會給他洗腳。
不知道當年，師傅是不是給他，也洗過。
「等所有人睡下，我們就立刻離開。」墨台康抱着佳人，低聲道。佳人微微一愣「這裏離智同山已經很遠了，我們天亮前，未必趕得到。」她說完，就聽到墨台康鼻息里有笑聲「傻瓜，這裏離智同山的後山，特別近。」佳人臉兒一紅，她確實，沒有認真看地圖。因為覺得，有他就放心嘛！
「來！」他忽然抱起佳人，將她放到榻上，伸手就去脫佳人的靴子。佳人怕癢，輕輕縮了縮「做，什麼啊！」墨台康抬着頭笑「朕給你洗腳！」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用朕，佳人卻覺得特別好，跟別的時候，是不一樣的。她不矯情，任着他給她脫鞋，將她得腳泡進盆里，他的大手有些粗糙，揉着她的腳，卻十分舒坦。佳人忽然有些失神了「璟瀾，我們若是普通夫妻，該多好啊！」她脫口而出，看着他，他眸光有些暗淡，但還是點了點頭，低頭，繼續給她洗腳。
佳人沒再說話，她知道，他放不下江山。
兩個人略微坐着說了會兒話，熄燈之後，外面的士兵也都睡下了。墨台康在黑暗中遞給佳人一身夜行衣，二人換好。墨台康首先打開帘子，果真，守衛的士兵已經換成了緇衣衛，那兩人見了墨台康，點點頭。他便拉着她一路出來，向帳篷後面走去。童勛早就等在那裏，他也是一身的夜行衣。
「童將軍，朕將邊境交給你了！」
墨台康自始自終只說了一句話，帶着佳人上了她那匹棕色的馬，疾馳而去。
兩個人行了有一段路程，佳人隱隱約約間能聽到書上沙沙的聲音和被包裹的馬蹄踏在地面的聲音，看來跟隨他們的人並不少。
這一夜路程趕得着急，墨台康自始自終緊緊抱着佳人奮力飛馳，後面的同樣也是，天蒙蒙亮的時候，佳人發覺他們已經上了山，正在山路上騎馬前行。隱約間，還能看到些熟悉的花樹，佳人知道，他們到達智同山了。
「你知道他住在什麼地方？」看着墨台康一路前行，佳人跟在他身後問。
墨台康卻搖了搖頭「回來的人只說，上山之後吹笛，必有人出來迎接。看來，他住的地方很隱秘，連我的緇衣衛都莫不清楚方向。」他神色嚴肅，一路上尋找著可能的人家。但因為智同山這些年已經成了皇家避暑之地，山上已經沒有人家了。
「其實，這件事分析起來，有兩個可能。」佳人看墨台康放下腳步，知道時間已經爭取到，才說起來。
丙真，莫泰康看着她的眼神頗為不解。佳人機靈得轉了轉眼球「第一，他生活得確實很隱蔽，以至於善於尋找人的緇衣衛都找不到。第二，他對緇衣衛使了眸中遺忘的葯，讓他們想不起來方向。」說完，佳人歪著頭看着墨台康。
墨台康收了眸子，略作思考「倒是有這個可能，在戰場上的常勝將軍，通常會一些特殊的醫術和江湖方子，比如童勛就會。而且，童勛也算得上是師出此人，他出征前父皇曾許諾，如果他回來，就將緇衣衛交給他來訓練。」
原來，還有這件事，佳人撅了撅嘴巴，他皇爺爺倒是很器重這個人。先是認了皇兒，接着又把大軍交給他，結果，那個人打了敗仗。
瞟到她不屑的目光，墨台康就知道佳人在想什麼了「其實，當年他也不算是戰敗。」他認真得看了看佳人「當年他確實是身先士卒，死在死人堆里的。而且，他守住了大夏邊境，等來了援軍。」
佳人不言語。她無所謂當年的成敗，對於她來說，敗，師傅就死，不敗，師傅也不可能嫁給他。因為，他就算是皇上認來的兒子，也是王爺，見面都要悄悄的來，可想而知他們到底有多少機會真的在一起。
這個話題就此結束，墨台康帶着一路人馬在山上密林間慢慢行着，忽然樹後走出一人，男人身形彪壯，庄稼人打扮，見到他們，雙手握拳拜了一拜「這位先生可是來尋親的？」。
墨台康停住，也舉起拳「是，尋得是家父的弟弟，在下的叔叔。」佳人想，這話說的夠隱晦。
那人又問「先生可帶了禮物來？」佳人看看墨台康，心想該不會是要銀子吧。可墨台康卻只點了點頭。那人看看佳人，便道「先生請。」做了個請的姿勢，轉身就走。墨台康舉起手，給後面打了個手勢，帶着佳人牽着馬，跟在那人身後。
走了一段路，那人停下來「身後的這些，就不必帶了吧？」，墨台康回頭看一眼禁衛軍，略沉沉氣，揚聲道「都在這裏等著！」說完回頭過來，那人已經向前走去。佳人不放心她的紅棕馬，愣是牽着跟上了。那人倒也沒再說什麼，帶着他們七拐八拐，終於在一道大山前停下，撥開雜草。原來看着雜草叢生的地方，竟然背後是條狹窄的通道。
佳人不禁想起了桃花源記，小心翼翼得跟在墨台康身後，牽着馬兒從那裏走過。過了通道，卻又是一座山，這次，那人將手放在山石上按下去，竟然雜草之中，一道石門轟然洞開，他們跟隨着那人走進去，竟然到了個道路寬闊，四通八達的地方。委實神奇！
原來，這裏就是他生活的地方了。佳人看着如同書里桃花源一樣的村落，不禁想，李婉婉若是地下有知，不知是怎樣的情形。
墨台康緊緊抱着佳人，跟着那人走了一段路程，終於在一件大的院落門前停下來。那人上前敲了敲門，裏面屋子的門咯吱一聲打開，竟然跑出個婦人。他正納悶間，卻感覺到懷裏的人兒竟微微顫抖，不禁低頭看她。
只見她臉色煞白，死死得盯着前來得婦女，那瞬間，墨台康再看一眼女人，才終於明白為什麼，因為，她是李婉婉！
雖然時過境遷，她已經不復當年的美麗動人，卻依舊保持着婀娜得身段和優雅的姿態，肌膚仍然白皙，整個人看起來紅潤豐滿，顯然是有着良好的生活。比起她，佳人卻要差許多，她此時臉兒蒼白，渾身都在顫抖，細弱的身子顯得更加羸弱。墨台康那瞬間懊惱得厲害，他根本沒照顧好她！
「佳人。」倒是李婉婉先開口了，她聲音顫抖，帶着母親特有的柔軟。可佳人看着她，卻仍舊是一眼不發，眸光中，漸漸射出了火花。她還沒有死，她還好好的活着，卻讓她因她而恨了那麼多年別人！她拋棄了她，不承認她是她的女兒就算了，還狠心得拋下她，過得這麼幸福，她，根本不是她的娘！
佳人倒退著，那邊的門卻打開。出來的是中年男人，看到李婉婉，向前跑了兩步，也就看清了佳人，他頓時欣喜得高喊一聲「佳人，女兒！」可佳人卻笑得更冷。女兒，她不是他們的女兒！
「璟瀾，走。」如果不是對這裏不熟悉，她早就走了。墨台康微微一愣，低頭看着佳人，輕輕抱住她「等我。」墨台康說完，向前對男人施禮「皇叔，侄兒璟瀾，今日本該與二位長輩好好相聚，可是佳人現在得狀態，恐怕不行。明日侄兒再來拜訪！」說完抱着佳人就走，竟把李婉婉夫妻甩在那裏，愣了半天，中年男人才追出來「璟瀾！」他喊了一聲，墨台康禮貌性得停下來「你們等等，我讓人送你們去住的地方。」看到佳人連頭也不回的背影，中年男人失落得放低聲音說完，招手讓人過來。
墨台康確實沒地方住，只得暫時答應「勞煩皇叔給我的隨從傳個話。」說完就帶着佳人離開了。
他們被安排在臨近的院子裏。那院子似乎是特地準備出來的，許多東西看起來都是新的。墨台康把佳人帶到屋裏，讓她坐下，去倒了杯水過來，她依舊獃獃得坐着，蒼白的小臉兒上已經落了淚水。
墨台康心裏疼的厲害，他知道這件事對她的傷害有多重。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孤兒，努力的生活，努力的爭取，卻直到現在才發覺，她有父母，她的父母過的很好，卻將她丟棄在外面不管不顧！
就算是他，也會難過。放下水，墨台康伸出手，把佳人抱在懷裏「想哭就哭吧。」他說着，輕輕去撫摸佳人的臉。然而佳人搖了搖頭，她沒哭。
「璟瀾。」「恩」「他們過得很好，是不是？」墨台康心底有些震撼，低頭看着她「是。」佳人搖了搖頭，苦笑「那就好，他們過得好，就好。我也希望他們都活着，他們過得很幸福，他們都沒有死，這樣就好，就好！」她說着，終於還是忍不住嗚嗚哭出聲音。為什麼，為什麼他們不要她！李婉婉死的時候，她看着她，問她說師傅，佳人不乖嘛，師傅，你是不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