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小人
剝開沾滿細細絨毛的一顆野生獼猴桃，塞進嘴裡的咬下的時候順便吐出一口煙霧，我盯著剛子道：「剛子，你是打算一輩子都從事這個行業嗎？既然你喜歡外面的世界，那可以趁著年輕的時候出去看看。」
剛子沉默了良久，嘆口氣道：「我其實還是挺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師傅也給過我很多次機會，但我還是害怕，害怕自己這樣出去的話，什麼都不會習慣。」
「外面的花花世界，確實比現在的青燈生活要好千百倍，可是如果少了一個趕屍人的話，你知道有多少死在外面的人回不來嗎？」接過話茬，青雲老道眼裡閃過一絲無奈，搖搖頭吸口煙，「不過這樣的生活也許不能持續很久了，現在我們國家正在大力扶貧，等到這些地方通了公路。」
「車輛能上的來，我們趕屍人也就會慢慢淡出人們的視野，那個時候我想我肯定會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知道你挺關心剛子的。」
「那是，剛子善良憨厚而且還老實，和這樣的人做朋友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
剛子咧開嘴，露出一排潔白牙齒，看我的目光充滿溫馨，估計他以前很少遇到過我這樣的人，這樣淡淡又平凡的話語在某些時候其實是最能讓人感動的。
「你找女朋友沒，成家立業肯定是你接下來最關心的事情了吧。」往火堆里添了些枯枝，火苗跳動的更加歡快，這個時候天色已經差不多暗淡下來，火光照的整個屋子亮堂堂的。
剛子摸摸腦袋，苦笑道：「你是不知道，我在成為趕屍學徒前已經相親過好幾次，但家裡沒錢，而且人長的又丑，說實話女朋友我還真沒有想過，也許會像師傅一樣打一輩子的光棍吧。」
這個時候我才仔細看了剛子的相貌，確實他和青雲老道差不多的，單從相貌來看，能歸類到長的丑的那一類，但我心裡很清楚，他們絕對是好心人，這樣的人總比那些長的好看，卻心狠毒辣的人要好。
我也樂意和這樣的人打交道。
也許是看出來我現在心裡在想什麼，剛子挺起胸膛，臉上帶著自豪，「其實長的丑也沒什麼不好，長的好看的人還沒資格做趕屍人呢，你不知道我們趕屍行業中有一條規定，一定要長的丑才行，為什麼這樣我也不知道。」
「長的丑才能趕屍？」這是什麼奇葩事情，以前我還真沒聽說過，不免對趕屍這個行業更加好奇。
見剛子來了興緻，想要說更多的話，青雲老道招招手道：「天已經黑了，還是快點趕路吧，可不要耽誤了正事才好，有什麼話路上說也成！」
「好咧。」答應一聲，剛子麻利從地上站起來，甩甩手來到屍體旁邊，檢查一番后朝我點點頭。
離開這個死屍客店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那大打開的漆黑大門像一張血盆大口，在黑夜中很猙獰，不禁在心中想到：趕屍人是一個比較孤獨的職業，只能在晚上趕屍，而且只能住在這樣條件艱苦的地方。
但他們很偉大，在早些年代的時候，如果沒有他們幫忙的話，那不知道有多少死在外面的人回不到家，不能安心入土，在我們這個很重視死人和禮儀的國家，死了之後不能回到家鄉，那無疑是最遺憾的事情。
走在最後面，我心裡對前面兩人充滿敬佩。
路過一段平坦路面的時候，前面的剛子突然停下，我由於心裡在想著事情，所以一時間沒注意到，直接撞在了前面的屍體上。
「怎麼了？」
「不知道，師傅停了，前面可能出現問題了吧。」放下屍體，剛子朝前面走去。
我也很好奇，跟到前面。
只見青雲老道皺著眉頭盯著前方路面，不等他說話，我和剛子也發現了異樣。
我們下來的時候每隔一段距離就會留下一點加了密料的硃砂，這使得這種硃砂在夜晚的時候能夠發出一點兒淡淡的紅光，可以防止我們走錯道路。
可是前方大概一百米左右的路段卻一片漆黑，本該出現的紅點消失不見。
這些先前撒下的硃砂被動過！
「這應該不是人做的吧，這裡誰都知道這些硃砂是我們留下來標記的，要是動了那是會倒霉的，可是怎麼會消失不見呢？」皺著眉頭，青雲老道眼裡閃過一絲寒芒，「先回死屍客店吧，等白天來補了硃砂再說！」
「什麼，這不是要白白耽擱一天的時間嗎？」我頓時就不樂意了，咬牙切齒道：「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會做這樣的壞事，要是逮著肯定要好好出口惡氣！」
剛子也是一臉不情願，但是沒辦法，這是趕屍人的規矩，我們只能抬著屍體回了前面呆過的死屍客店。
白天睡的很飽，現在大晚上的愣是沒辦法睡覺，我們幾個圍著火堆，一時間氣氛變的沉悶起來，遇到這樣的事情確實很窩火，這明顯就是找麻煩。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剛子突然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眼裡閃過一絲亮光，「師傅，前面那個村子是河林村吧！」
「是啊，這有什麼關係？」青雲老道點點頭，眼光從兩具屍體上移開，這可是他吃飯的傢伙，只要是閑著，就時刻都注意著它們，深怕出現什麼意外。
剛子臉上帶著猜疑，有些不確定道：「會不會是劉福龍搞的鬼，他就在住在這個村子，半年前你們不是因為那個事情鬧翻了嗎？後來找他幫忙的人就變少了，他會不會因為這個事情懷恨在心，現在給我們使絆子呢？」
經剛子這麼一提醒，青雲老道眉頭擰的更深，點點頭，「很有可能，像他那樣小肚量的人，確實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可我們沒有證據，也沒辦法啊！」
我對他們的談話內容很感興趣，當即問道：「劉福龍是誰？」
「哼。」冷哼一聲，青雲老道一臉不屑，「他是個卑鄙小人，半年前他帶著兩個徒弟，為了多拿一些報酬，一次性趕了很多個屍體回來，不但超出了約定時間，而且還被困在路上，只能叫徒弟來請我幫忙。」
「常言道同行同飯碗，但我這個人太熱心了一些，當時也沒注意，正好手裡沒活，就去幫忙，最後他把責任都推在我身上，並且因為這個事情鬧翻，差點就動了手。」
「後來真相大白，他名聲就臭了，十里八鄉有人死在外面，都不去請他幫忙，自然要怨恨在我身上，恐怕這次的事情還真是他在搗鬼。」
咬牙切齒的從地上站起來，青雲老道惡狠狠道：「天亮了月亮就在這裡幫忙照看屍體，我和剛子去找他，真要是他劉福龍乾的好事，這次我可不會手軟，一定動手教訓下他！」
眼珠一轉，我站起身來，「還是剛子在這裡守屍吧，我和你去會會這個人，懲惡揚善是我最喜歡做的事情，正好很久沒動手，現在手癢的很！」
「你去也行，不過不要太衝動，劉福龍的目標是我，只要你不插手，就不會殃及到你。」青雲點點頭，算是答應下來。
躺在雜草堆上，我現在心裡別提有多開心，甚至巴不得明天見面的時候，青雲老道能直接和劉福龍幹起來！
因為剛才青雲老道說了，這個劉福龍也是一個趕屍人，跟他是同行，到時候要是運氣不錯的話，也許趕屍人憤怒的舌尖精血就能弄到手，他們兩都是趕屍人，要挑一個的話，那自然是選擇素未謀面還被稱作小人的劉福龍咯。
真要讓我對青雲老道這個大善人下手，我還不忍心。
當初我還想怎麼才能解決這個問題，沒想到這沒快就有了解決的方法，蛇女可沒說過一定要從青雲老道這個趕屍人身上弄到的舌尖精血才有作用。
一宿無話，第二天天剛蒙蒙亮，青雲老道交代幾句后，叫上我朝河林村趕去。
路過那段缺少硃砂的路，青雲老道特意停下來看了看，路上不但硃砂消失，還依稀能看到一些白白胖胖的米粒。
看到這一幕，青雲老道爆了粗口，狠狠罵了幾句髒話。
「怎麼了？」遞過去一支煙，我盯著地上那些米粒，不知道青雲老道為什麼會這麼生氣。
擺擺手，青雲老道解釋道：「這些都是糯米，要是我們抬著屍體經過的話，腳底會長東西出來的，而且塗抹在屍體身上的特殊藥物也會失去作用，這樣的話等不到屍體被送到家，就會全身發出臭味兒，關鍵是這種臭味還能引來很多動物，這真是不想讓我們好過啊。」
「先前我還以為是什麼東西不小心將硃砂給弄掉，現在看來肯定是劉福龍在搗鬼，這樣的東西可不是一般人能懂的的，明顯就是在針對我們！」
找來樹枝，費了好大會兒功夫將路上的糯米給清掃到一起，一把火燒掉后，又重新補了硃砂，青雲老道掏出鈴鐺，怒氣沖沖的從小路進了村子。
這會兒還很早，村子里顯得比較安靜，家家戶戶都關著門，迎面吹來的山風刮在臉上冷冷的，那些在地上覓食的鳥兒見有人過來，大老遠就怯生生的飛到樹上，好奇的打量著我們兩個。
七拐八拐后，我們已經到了村子正上方，那裡有一個平坦的水塘，水塘旁邊一顆大樹下是個祠堂，和青雲老道的祠堂差不多，只不過門前有些雜亂，看上去有那麼一些蕭條。
也是，劉福龍事情敗露，現在找他做生意的人都沒有，相當於是斷了生路，蕭條是必然的事情，想方設法報復青雲老道也是正常。
「劉福龍，你給老子出來！」不客氣的一腳踩在祠堂門口的一個小石獅子腦袋上，青雲老道使勁兒搖晃手裡的攝魂鈴，還不忘往地上吐了幾口唾沫，看得出來青雲老道現在是真的很生氣。
也就幾秒鐘后，祠堂大門打開，一個穿著青衫的男子出現，約么五六十歲，鼻子旁邊一顆黑痣，黑痣上長著幾根又粗又黑的毛，一雙小眼睛滴溜溜的轉，一看就沒安什麼好心思。
「大清早的你是吃錯藥了吧，來老子的地盤撒野？」劉福龍瞪著青雲老道，眼裡泛著寒光。
「哼，吃錯藥？你是不是把我留在路上的硃砂都給弄走了，打算讓我多耽誤一天的時間？真不知道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對你有什麼好處，如果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大可以直接來找我，耍陰招算什麼本事！」
「現在的社會說話可是要講證據的，你這麼誣陷我有意思么？大清早來叫門，簡直是沒規矩，真給我們趕屍人丟臉！」劉福龍說著轉身就要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