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野食
走到近處，才清楚看到大門上邊那塊已經沾滿灰塵的牌匾，也不知道已經在這裡掛了多少年，牌匾上字跡已經不太清晰，但依稀能看到「死屍客店」幾個毛筆大字。
說是大門，其實根本就沒有門板，這樣的地方永久不會關門。
平常人沒事兒根本不會到這裡來，但凡是有人運送屍體過來的話，也都是守著等待趕屍人到來，所以也不存在被野獸叼走屍體的可能。
青雲老道在到達門口的時候，停住腳步拜了三拜，才收起銅鑼和鈴鐺，正當我以為他會走進去的時候，他卻突然起跳，雙腳同時落在高高的門檻裡面。
剛子有模有樣的跟著青雲老道跳進去，雖然不懂為什麼要這麼做，我還是跟著跳進去。
投來一個讚許目光，青雲老道笑道，「你學的挺快的，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嗎？」
搖搖腦袋，我的目光快速在不大的客店裡轉了一圈，這裡真的是個空房子，四周都空蕩蕩的，正前方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一些早已經焉癟水果貢品，牆上掛著一張畫像，畫像中一個長鬍須老頭兒怒目圓睜，左右手拎著銅鑼和鈴鐺，背上背著一些旗子，倒是很像一個趕屍人的打扮。
除此之外，空地上放著兩張席子，兩具屍體用白布蓋著，屍體旁邊油燈正吱吱作響，紙錢燃燒后留下兩堆灰燼。
一切都很平常，看不出來什麼古怪。
「為什麼這麼做呢？」笑著應了聲，我來到其中一具屍體面前，準備揭開白布。
剛子眼疾手快，立馬拉住我，「現在還不能揭開布，不然要出問題的！」
青雲老道剛才還一臉笑意，現在盯著地上左邊那具屍體，眉頭皺在一起，甚至都沒有回答我的疑問。
難道這具屍體有什麼問題？
心裡升起疑問，我退到一邊。
「看來這次要很多時間才能回去啊。」嘀咕一句，青雲老道蹲在地上，輕輕揭開白布。
引入眼帘的是一顆臉色蒼白的人頭，這人雖然已經死去，但面目還帶著驚訝，臉頰的肌肉都緊繃在一起，嘴巴微微張著，彷彿想要說什麼話一樣。
光是看長相，大概四十歲到五十歲左右，死人誰沒看到過，我心裡完全沒有感覺，順手掏出香煙點上。
然而當白布繼續往下面揭開，我臉上的表情僵住。
這腦袋下面空蕩蕩的，完全和脖子分開，看裂痕像是被什麼鋒利的東西從脖子上快速劃過，這才讓腦袋和身體分開。
「又是斷頭人，這回又要很麻煩咯。」煩躁的擺擺腦袋，剛子熟練的打開帆布包，從裡面掏出來一根大頭針，還有一捆黑線，看來他早已經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對眼前這駭人的一幕沒有太多感覺。
青雲老道表情更是沒有變化，淡淡道：「快點動手吧。」
聞言剛子嘴裡念動著話語，熟練掏出一雙黑色手套，就這麼摁住那顆腦袋。
青雲老道找到黑線線頭，穿過大頭針針孔后開始進行腦袋縫合......
整個過程我都在旁邊看著，足足半個小時后，那個腦袋已經完全「粘」在脖子上，從外表看上去，幾乎看不出來縫合的痕迹。
果然是專業的，青雲老道這一手縫合人頭的技術，要不是有多次實踐的話，絕對不可能會有這麼好的效果。
長吁口氣，青雲老道點上香煙，從屍體旁邊拿起一張紙，看過後講道：「這人是紅村人，享年四十七，死因是車禍......」
「天災啊，遇到這樣的事情也是倒了大霉！」撇撇嘴，剛子從旁邊地上拿來一個口袋，這個口袋先前那伙人帶來的，剛開始我還好奇裡面裝的是什麼，等到剛子打開后，才發現裡面放著兩套壽衣，不用說也肯定是給地上的兩具屍體準備的。
在給無頭屍體穿壽衣前，我仔細檢查了它的四肢，可惜沒有發現絲毫汗水的痕迹，只能希望在趕路的時候有什麼特別的收穫。
另外一具屍體就簡單多了，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臉色發青，布滿難受，青雲老道只是看了她的樣子，都不用去翻那張寫著死因的紙條，就一臉斷定道：「這女的肯定是被淹死的。」
將兩具屍體都套好壽衣，並且用草繩連接在一起，綁上竹竿后，它們兩個已經站在屋子中央，也不知道是因為它們現在的樣子很難看，還是別的原因，青雲老道各自在它們額頭上貼了一張黃符，這才拍拍手，「我們吃點東西就動身吧。」
我可不是什麼矯情的人，哪怕旁邊站著兩具屍體，其中一具腦袋還是縫上去的，依舊吃的津津有味。
吃東西的時候青雲老道也解釋了進門時候要跳的原因。
原來那叫做跳門，是趕屍術中的一種禮儀，只有趕屍人才會這麼做，目的是為了給死去的屍體演示一下，好讓它們在被趕著走的時候能學習這種移動方式，說白了就是帶頭作用。
他們兩師徒現在看上去倒是比較輕鬆，畢竟前期的準備工作已經完成，現在只需要把屍體趕回去就可以。
我卻皺起了眉頭，這兩具屍體皮膚已經開始變化，檢查過後也沒有發現哪裡有流汗的痕迹，不出意外的話只怕送到它們的家中，也都是這幅樣子了。
不過我心裡還帶著絲絲希望，它們這樣被壽衣給緊緊裹著，趕路的時候會不會因為發熱而流出來汗水呢？這是一個值得期待的問題。
吃飽喝足后，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透過大門朝外面看去，漆黑的天空中繁星點點，還有一點月色，這樣倒是比較好，至少我們趕路的時候能勉強看清楚底下的路，要是完全摸黑的話，那趕路速度會很慢。
整理了有些寬鬆的領口，再拍拍袖子，青雲老道掏出鈴鐺遙遙，大聲道：「趕路咯趕路咯，生人迴避，鬼怪勿擾！」
說完他抬腿走出門外。
我和剛子一前一後架著竹竿，跟在青雲老道身後，由於竹竿綁在屍體咯吱窩位置，所以抬起來的時候它們已經離開地面，隨著我們走動，竹竿開始上下彎曲，這兩具屍體也就很有節奏的跳動起來，並且跳動頻率一致。
這要是從遠處看過來的話，還真有一種殭屍在跳動趕路的錯覺。
沿著來時的路，我們往回走去。
休息的時候，剛子給我說了，由於其中一具屍體的腦袋是縫合上去的，所以趕路的時候不能走的太快，否則要是黑線斷裂，腦袋滾落下來的話，後果不堪設想，這也是趕屍行業中的一個大忌。
現在我算是明白過來，他們先前說這次會很麻煩的原因，原本只要兩天時間就能回去，現在時間翻了一倍，那不是麻煩是什麼，真是苦了那具女屍，完全是跟著男屍受累，不然它可以更快回到家中，回到親人身邊，入土為安！
走在荒無人煙的地方，青雲老道每隔幾分鐘才會搖動手裡的鈴鐺，但是我們接近村子的時候，他搖晃鈴鐺的頻率就會特別快，這一方面是為了嚇退前方擋路的動物，一方面是提醒行人快點避讓。
不然大晚上的碰到趕屍，這多少是有些晦氣的事情。
基本上每次到了死屍客店，我們幾個都會進去休息一番，吃些東西喝點水，然後聊聊天，休息好了才會趕路，一晚上也就走了三分之一左右的路程，而且我們還沒有絲毫耽擱，一直都在趕路。
天快亮的時候，正好到達一個死屍客店，進去后讓兩具屍體站在牆角陰暗位置，剛子從外面找來一些枯草，隨意鋪在地上，「就這麼將就著睡一覺吧，晚上才有精神趕路！」
「沒床就算了，連棺材板子都沒一個，直接睡在地上會不會受潮啊，很容易就患上風濕病的。」嘴上這麼說著，我還是躺在冰冷地上，雙手蓋在眼睛上。
抬了一夜的屍體，我現在簡直是腰酸背痛，體力也消耗了大半，一開始感受著地上傳來的冰涼還很不習慣，可沒多久還是不爭氣的睡了過去，誰讓我實在是太困了呢。
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青雲老道坐在屍體旁邊，閉著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剛子沒了蹤影。
「剛子呢？」遞過去一支香煙，朝門外張望一眼，外面除了一條大路，兩邊都是茂密雜草，這鬼地方連田地都沒有，到處都是亂石堆，死屍客店修在這樣的地方也是合情合理。
青雲老道點上香煙，頭也不抬，「他出去找吃的了，我們這樣趕路老是吃帶出來的乾糧也不行，反正這外面有大把食物！」
點點頭，我來到屍體旁邊，掀開黃符，那面目扭曲的臉上沒有汗珠，再檢查了它們的手腳，只差把衣服褲子都給它們脫掉了，還是沒有想要的東西。
真不知道蛇女怎麼會想到屍體汗水這麼奇怪的材料，這種東西到底怎麼才能找得到呢，現在我心裡真的是越來越著急，這趕屍一趟加上在死屍家中呆的時間，都一個星期了，這樣的時間消耗，我是真的消耗不起！
嘆口氣，我一個人坐在門口抽著悶煙，心裡出現了前所未有的迷茫感覺，找這樣虛無縹緲的東西，比上刀山下火海還要難，畢竟上刀山下火海的話，我只要照著做就可以，總比這樣迷茫要好許多。
沒多久剛子就回來了，左手拎著幾隻不能動彈的竹鼠，右手抱著一捆柴火，帆布包也鼓了起來。
進門后，他放下竹鼠和木柴，從包里掏出來一些野生獼猴桃，樂呵呵道：「運氣還不錯，不但有美味的野生竹鼠，還有野生獼猴桃！」
青雲老道眼裡閃過一絲喜悅，笑著點點頭，看得出來他對這兩樣東西都非常喜歡。
在野外能吃到這樣的東西，確實是一件美食，奈何我現在心裡藏著心事，根本就一點兒都開心不起來，只顧抽著悶煙，等到竹鼠被烤的渾身金黃，滋滋冒油的時候，才因為傳到鼻子里的香味兒提起一絲興緻。
竹鼠肉很香很嫩，野生獼猴桃味道很甘甜，享受美食的時候，我暫時忘卻了心裡煩惱，和他們師徒兩聊了些現代化的東西，他們常年都在深山從事趕屍行業，對現在發達的世界了解的不多，其中知道的很多東西都還是從電視裡面了解到的。
當我講到在遊樂場里坐過山車從高空快速俯衝下去的時候，剛子眼裡滿是神往，閃著晶瑩光芒，看得出來他很嚮往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