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我納罕：「那是什麼？」
他語氣平淡：「我只是忠於自己。」
我有些難以理解，敷衍「哦」了一聲，他聞言兀的皺了眉，抬眸冷冷掃我一下，語氣僵冷，倒似與我解釋：「幾年前我偶得一副能使人青春不老的方子，曾拿與師父看，師父說殺孽太重，強行將那方子燒了，我與師父言語不和發生衝突，雖他將方子燒毀，可我已記在了心裡，並暗自找來處子實驗，結果被師傅發現將我逐出師門，若能讓人永葆年少，有什麼不好，便在這時，我遇到了離劍……」
我很自然的介面道：「他很讚賞你的做法，並親身為你試藥？」
他闔著眼唇角微動，再未說話。
我連連嘆氣：「清風老人雖然古怪了些，到底為人正派，因一個殺千人讓一人永葆青春的方子，帶著這種執念做到如此地步，世人稱公子『邪醫』並非言過其實。」一瞬我能感受到他周身散發出些許殺意，寒風刺面一般，我顯然已經習慣，竟一點也不覺懼怕，懶懶偎著毯子就睡了過去。
大約到了清晨，車子竟是停下了，我睡得淺，聽到身邊君若水起身的動靜就醒了過來，剛睜開眼，忽聞風聲異動，我愕然瞪大了眼，一抹白袖拂過，離劍出手如電，已點了我的啞穴和身上四處大穴。
我喉嚨里發不出一絲聲響，只得瞪眼看著他，他俯身將我打橫抱出車外，因天還未大亮，正是一日里最冷的時候，驟然寒意浸身，冷不丁一個寒顫，離劍側臉道：「將我的狐裘拿來。」
立即便有人雙手遞上，他便往我身上一裹，我被那狐裘遮了大半的視野，可仍看得見灰濛濛的天地間樹木蕭瑟，不遠處一高聳城樓林立，便在離我們不遠的官道上一行儀仗隊簇擁著一輛華麗鸞車靜靜待立。
六馬並駕齊驅，馬飾富麗堂皇，車上青龍白虎的銅質暗紋，帷幄上鮮艷的褕翟紋十二章紋，褕翟羽色亦為五采，雖不是顧國禮制，但也看得出這車隊主人乃是極貴之人。
離劍抱著我直直朝那車隊行去，前有身穿兵戈腰系兵戈的將領官兵，後有護衛隨行扈從，竟無一人阻攔，任離劍大步到了車前。
更奇的是，想是聽到響動，那車駕帷幄被一隻素白的手挑起來，一個眉目姣好著一身宮裝的女子探出身子，側身讓開，離劍將我抱進車內。
車內暖意撲面而來，雅緻細膩的熏香幽幽入鼻，紗羅帳子錦簇靠枕，一鼎小小熏爐婉轉吞吐，似是一個女子閨房，我四下里一看，果真有個身著華服，容顏俏麗的女子端坐車內，見離劍進來，輕輕對他垂首一禮，一隻纖細的手白皙秀美，指尖上護指璀然灼目，輕輕一撥那掩映紗帳，帳內卻是另有洞天，隔出一人大小，上面鋪就錦褥，放著小小瓷枕，離劍輕手輕腳將我放置床上，單膝跪在床畔定定看著我。
我有口不能言，雖然不知他要做什麼，但心中不安越發強烈，急得出了一身熱汗，只看著他。
他眸光閃動，抬指緩緩拂過我臉頰，極慢，彷彿貯著滿滿難言的情緒，一肌一理都似要數遍了，他才眼尾一跳，俯下身來，剎那銀髮如瀑泄下，如銀河自九天落下，灼目的那樣熠熠生輝墜落下來，有一縷掃在我頰上，猶帶著夜色的寒意。
只是唇瓣相貼，輕輕一觸，涼中帶著溫，他直起身子，自袖中掏出一張人皮面具，神色已恢復淡然，輕輕一扣，肌理結合，想來我已是另一幅樣子。
他不再看我，轉身撒了帳子。
帳外人影影幢，隱約見那女子對著離劍襝衽為禮，只聞離劍清冷的嗓音不緊不慢響起來：「有勞公主照料了。」
那女子是個公主？
訝然之下只聞那公主聲音竟似強自鎮定：「還望前輩言而有信。」
離劍兀自輕笑一聲，已出了車子。
那公主往帳內一看，方才蹙眉道：「縱使將她藏在車中，倒是到了驛館如何安置，青兒，你將我的衣裳給她換上。」
那宮女微愕，低道：「公主，難道您想讓這女子冒充您么。」
公主只不說話，淡淡看她一眼，青兒立即不再說話，掀開帳子，看見我的臉孔便吸了口氣：「好像。」
那公主皎皎如月的臉也探過來，眸中閃過讚許：「前輩做事果真周到，連這個都想到了。」便自己脫下那身華服，吩咐垂首將華服替我一一穿上，再看那公主已經換上平常宮女的衣裳。
兩人將我扶好坐在那公主所做的位子上，我手腳難以動彈，連表情都是木然，看著她主僕二人在那裡忙活，心中自是百般滋味。
西冷公主並未再看我，只倚著帳子端莊坐下，聲音清冷略見疲憊：「走吧。」
車子平平穩穩起行，我只望著面前厚重帷幄出神。
既是公主，到底是哪一國的公主呢，聽聞西冷欲與顧國聯姻，不嫁帝王，偏偏選中了丞相蘇衍斐，近日便要到帝都，莫非是她么？想我那「婆婆」一直注重門第，如今一國公主送上門來，我那「婆婆」怕是要高興壞了。
心中莫名的不舒服。
車子一頓，忽就停下了。
風聲中隱約傳來說話聲：「公主殿下到我顧國，我等在此恭候多時。」
「大人不必客氣，請大人放我等進城。」
「那是那是，不過近日帝都有賊子作亂，未保公主殿下安全，請允我等檢后才能放行。」
「大膽，我西冷長公主的鑾駕你也膽敢窺探！」
「得罪了，我等皇命在身，實在不能違背，請與公主通稟一聲。」
「你！」那宮人已經氣急敗壞。
「慢著。」
清冷且沉靜的一聲，身邊那公主淡聲開口。立即有人影上前，斂息中仍聞氣憤：「殿下，這分明是蔑視我西冷。」
「住口。」那公主聲音平靜，竟是不怒自威，我想那車外的婢子定是心中惴惴，又聽公主道：「顧國乃泱泱大國，待我西冷向來禮遇，我此次欲嫁顧國丞相為妻，已為顧國人妻，皇帝陛下視我為自家人，自然不用客氣，讓他查便是。」。